第1075章 愛琴海的夜（二）

　　臨近開場的前幾分鐘，啪嗒，場館原本要鎖上的門口，又被推開，壹名穿汗衫滿滿剽悍氣息的青年男子，攙扶著壹名老者，在遊輪對戰館的後排，找了位置坐下。
　　“師父——”
　　羅天罡把掛在手臂上的毛毯鋪開，蓋在老者的大腿上。
　　老者歪斜的嘴巴，微微動了動，“我挨得住。”
　　能讓羅天罡喊壹聲師父的，只能是黃鶴。
　　黃鶴是涼涼了。
　　這近壹年的時間，他大病兩回，壹回心肌梗塞，壹回是中風。
　　第二次中風，偏癱，雖然治療後勉強能站起來，卻是需要人攙扶或拄拐杖才可以正常行走。
　　誰也想不到駐顏有術的白玉樓權柄者，短短壹年後，就成了如今這副風燭殘年的模樣，頭發全花白，皮膚皺得像是老樹皮，連當初高高在上，睥睨夏羽的那雙犀利眼眸，都渾濁不堪了。
　　羅天罡抓握住黃鶴放在椅子扶手上顫抖的手掌，入手冰涼，他心也涼涼，默然壹陣子後忍不住道：“我們不該來的。”
　　“咳，咳……”
　　黃鶴張嘴卻是有氣無力咳嗽，過壹陣，才吸足了氣道，“我、我就想瞧瞧，他能走到哪個地步。”
　　羅天罡硬邦邦道：“他走的再輝煌，也敢與我們師徒無關！”
　　“若被壹尊廚神擊敗，我黃鶴，敗的不虧！不冤枉！”黃鶴張開嘴，掉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發出沙啞的老人笑聲。
　　鐺！
　　說完，黃鶴整個人就震了壹下，激亢的音樂旋律由場館各個方位的擴音喇叭傳出，交談聲頓時停止，眾人目光投向燈光匯聚的對戰臺。
　　兩組玻璃房，在對戰臺上，呈對立。
　　全透玻璃房約有十幾平米的空間裏，是富有現代化氣息的廚房。因為正規的食戟通常情況下不允許攜帶幫廚，所以廚房的過道，設計得恰到好處，容壹人站立行走，回環狀，中間是橫跨而去的大食材臺，全景360度的高清攝像頭，就安置在這張臺子頭頂上。
　　燈光中，壹名身材相對纖細的少年人，另壹名自帶成功人士氣場的中年人，從兩頭的通道，邁步登上了對決的擂臺。
　　女主持先壹步站上來，卻是壹襲禮服長裙的多莉絲，她金色長發挽起，秀色可餐。
　　夏羽，蓋烏斯上臺後就漠然看著彼此。
　　多莉絲眼珠子壹轉，這個時候，怎麽能少了狠話垃圾話的環節呢。傳統體育競技，老球員也常常用垃圾話攻擊新手，當然，也有老人被新手言語刺激的失去理智。譬如06年綠茵場上齊達內鐵頭功的驚天壹撞，也算是舉世嘩然了。
　　多莉絲知曉父親內心實際上藏著壹頭暴怒的魔鬼。
　　稍加刺激的話……
　　嘻，天王會就此黑化嗎？多莉絲無時無刻想著“坑爹”。因為她心底的願意，就是讓他這個目空壹切的父親，狠狠跌壹跤，這樣病癥才會有治愈的趨向啊。
　　但夏羽的聲音突然傳進多莉絲耳朵裏：“今天妳會輸。”
　　她懵了。
　　這句話，自然是把矛頭指向了她父親。
　　多莉絲立刻扭頭，看局勢怎麽發展。
　　“呵。”
　　蓋烏斯冷然壹笑。
　　嗞，對撞的視線簡直就是電流交擊，站在兩人中間的多莉絲，嬌軀震了震，表情立即異樣了，餵，我這個主持還沒引導呢，妳們就這麽賣力飆演技，不太好吧。
　　“妳真的會輸。”夏羽認真臉，眼神真摯，對上蓋烏斯的視線。
　　“呵呵。”
　　這次多加了壹個“呵”。
　　只是，蓋烏斯的神情表現，遠沒有言語上來得蛋定。從抽扯的眉梢看，他在很努力壓抑著憤怒。
　　心中的魔鬼不停咆哮：妳再給我說壹句垃圾話啊，告訴妳，我真的要暴走了。
　　終究是偶像包袱太重，天王逼格重要。蓋烏斯嘴巴動了動，“我等這壹天，等了半年之久。妳終於來了，讓我來告訴妳……天王，在當今的世代，為什麽高高在上。”
　　“但我，不認為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王。”
　　聞言，蓋烏斯額頭繃起青筋。
　　他很生氣！
　　怒容直接表現在臉上！誰都看出來，他怒了！他最討厭別人質疑他屁股底下的這張天王座椅！
　　蓋烏斯目光唰的冷冽，“所以……妳就以為，妳可以在這場對決上，為所欲為了嗎？”
　　然後夏羽卻不再吐出壹個字，轉身走了，進自己的玻璃廚房。
　　哼，蓋烏斯面孔冷硬，也進廚房，準備就緒。
　　多莉絲向底下的評審席投以尷尬目光，“諸位有什麽話要在對決前說嗎？”
　　5人評審團，座位不排序，沒有主評審。
　　朱戟、蘭斯、薙切仙左衛門，沈默著搖搖頭。
　　“三位賢者呢？”
　　IGO三人組，同樣壹致擺手拒絕，“這場對決，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留給時間和歷史評述吧，我們只是其中的見證者。”
　　“那麽——”
　　多莉絲深吸了口氣，“請現場導播麻煩將鏡頭，轉到夏羽主廚、蓋烏斯主廚的廚臺上，我們先看看他們的食材準備。”
　　之前沒打燈，臺上就有工作人員忙碌把食材搬運上來了，這會轉播鏡頭切過去，首先是蓋烏斯的廚臺——
　　橫跨了十幾平米空間的大臺子上，只有壹個菜籃子。
　　籃子裏，有大蒜、檸檬、生菜、洋蔥這些蔬果，也有翠綠的牛至葉，迷叠香。
　　嗯？
　　看著屏幕眾人都有疑問，這些，要麽是配菜，要麽是擺盤的裝飾物。
　　“主食材呢？”
　　“蓋烏斯的食譜是什麽啊？”
　　“壹位天王的食譜，看配菜，看香料，似乎很簡單的樣子……”
　　畫面中，蓋烏斯轉身面向壹個金屬櫃子，吧嗒，櫃門開啟了，他動作不疾不徐的抓出食材，是小章魚，而且還是多只，鏡頭拉進了，小章魚身體表面分明有壹層冷凍的冰霜結晶，在畫面裏閃著微光，可是，章魚卻又像是鮮活的，觸須在動，牢牢纏住了蓋烏斯的手腕。
　　“那是「靈藏庫」！”
　　“出現了！”
　　“這就是經傳說廚具‘升華’的食材嗎？”
　　在全密閉的玻璃室，蓋烏斯聽不到場外的喧嘩，他從刀架上，取了壹把鋒利的小刀子，嗤嗤，案板上，小章魚觸爪全被切斷之後，剝大蒜，切檸檬擠出清新的檸檬汁……
　　在壹個透明調理盆裏，包括大蒜、檸檬汁、橄欖油、葡萄酒醋在內的調配料。
　　還有牛至、迷叠香之類的香草。
　　這些東西混合！
　　顯而易見的，這是在對章魚腳進行很重要的“腌制”準備！
　　看到這，看席眾西方廚師開始議論了。
　　就連評審席的IGO三人組，也忍不住插足。
　　阿莫爾道：“在希臘，章魚是壹種非常受歡迎的食材。”
　　“調味師”巴斯蒂安說：“章魚在希臘籍廚師手上，壹般而言是‘烤’，烤腌章魚。”
　　此時的畫面上，蓋烏斯拿著壹盤子的章魚腳，倒進了竈臺上的不銹鋼小煮鍋裏，加水並開火，居然是先以清水烹煮。
　　卡爾點頭：“章魚要煮好才能腌制，火候很重要，不然口感就像是在嚼橡膠。”
　　嘀。
　　突然，鏡頭切換。
　　畫面裏忙碌的人，換成了夏羽。
　　案臺上，鋪著白色的面粉小山尖，夏羽握住壹根筷子，手臂開始了“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