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黃鶴的掙紮（上）

　　“嘗嘗吧——”
　　這是夏羽第三次對黃鶴這麽說。
　　黃鶴面孔閃過壹絲猙獰，他豈會看不懂夏羽這手操作的用意。
　　實際上，“踢館”並非食戟，龍廚評審團相當於虛設，不存在投票決定勝負的權力。評審團是擺出來給廣大民眾看的，讓勝負具有權威性。
　　真正決出勝負的方式是——
　　互相品嘗！
　　這就與古羅馬角鬥場的殘酷廝殺類似，壹方若勝出了，則代表另壹方被錘死！
　　“哼！”黃鶴譏誚道，“妳是打算用料理作品，讓我低頭嗎？我認可壹切發光的料理，也尊重那些能烹調出發光料理的廚師。或許妳的廚藝，妳的菜品，已經無限接近龍級了，但我要告訴妳的是，食靈並不是妳眼裏的那麽簡單！”
　　“妳，根本就不懂何為‘食靈’！”
　　“差得遠了！”
　　四座寂靜。
　　聽高高在上的老牌龍廚這麽說，在座的名流，除開不到十指數量的龍廚，其他人無話可說。
　　是啊，使得龍廚與麟廚拉開距離的奧義，是“食靈”。
　　可“食靈”，究竟是什麽？
　　“食靈啊……”堂島銀、女主將等人目露復雜，這個答案，可能需要他們窮極壹生去求索，或許最終都帶著迷惘閉眼逝去。
　　“黃閣主，妳應該嘗嘗。”
　　顏奇插進話。
　　夏擎默默拉上衣衫，言辭很簡單，就四個字：“咀嚼，品味。”
　　除了龍頭朱戟沒表露態度，這支評審團的龍廚，紛紛開口。
　　這壹幕，落在觀眾眼裏，在直播鏡頭中。
　　人們心臟不受控制般劇烈跳動，可怕的念頭占據腦海——
　　難道，局面翻轉了？
　　毫無疑問。
　　眾龍廚的爆衣，以及對黃鶴好言相勸，個個面露興奮，要把心中故事分享的情緒傳染而出，再度令得廣場鴉雀無聲。
　　黃鶴額頭冒青筋，忍不住低吼：“都給我閉嘴！”
　　餐桌近側這才安靜。
　　他瞟壹眼“天機星”吳通，誰知吳通目光躲閃，迅速地扭頭，這個細節令黃鶴心中咯噔。
　　稍稍的沈默，黃鶴往前走壹步，突然眼神充滿壓迫力對夏羽講：“妳或許擁有了與壹名龍廚正面交鋒的本錢，但如果龍廚敗給了妳，那只說明，他根基不穩。”
　　這句話的潛臺詞，夏羽聽出來了。
　　無非是在宣言——他黃鶴是個老牌龍廚，不是任妳小魔王欺淩的新晉者。
　　嘖！
　　夏羽笑了，沒回應，看著黃鶴拾取了筷子。
　　餐碟上，幾塊烤乳鴿肉，沾了醬汁，水淋淋的，黃鶴夾起壹塊，立即有股柔和的醬料味襲擊鼻子，他眼睛浮現壹層凝重，“這醬料的味道……嗬，怎麽回事！”
　　肉塊向嘴巴接近時，黃鶴額頭就冒熱汗，氣息也變得頗為雜亂。
　　當肉塊置於眼底下。
　　驟然間，黃鶴瞳孔緊縮，在呈金黃色澤的烤肉表面，那壹層的醬汁，以及揮散出來的濃郁卻又十分柔和的滋味，隱隱約約，像是壹張纖柔的女人手掌，猛地捧住了黃鶴紅潤的臉頰。
　　“咕咚——”
　　喉結滾動，肉塊也進口了。
　　瞬間，瞳孔被火焰灼燒著，衣衫也綻裂，可黃鶴面部繃緊的線條卻就此轉為柔和，帶給人溫暖的熱流由口腔，溢滿了身體。
　　暖烘烘的。
　　啊。
　　壹聲輕吟由喉嚨飛出，眼前的火苗變成了壹堆篝火。
　　劈裏啪啦。
　　木柴燃燒濺射火焰星子，聲音在幽深的山洞傳開，黃鶴發現自己變成了疲憊的旅人，山洞外是雨幕，他全身濕透了，衣衫全脫掉，正收縮手腳在篝火前取暖，當火焰的溫熱將體內的寒冷驅逐幹凈時，黃鶴輕輕閉上眼睛，表情名為喜悅和幸福。
　　“呼，呼，呼……”
　　凜冬的風聲。
　　腦中畫面驀然壹變，到了冰天雪地。黃鶴成了白雪世界的孤獨者，跌跌撞撞，終於在湖面壹間釣客的小屋蝸住，當外界暴風雪來襲時，他又架了火堆，凍僵的身體正漸漸恢復知覺。
　　黃鶴眺望小屋外的漫漫長夜，外界壹片漆黑，偶爾有惡狼長嘯，他再低頭看這火堆，世界上仿佛只有這裏存在光明，安全區。
　　“鶴兒！”
　　突然的叫聲，讓黃鶴神經緊繃。
　　“師父——”黃鶴驚愕看站在廚臺前的壹個高大背影。
　　身穿主廚服飾的男人，背對他，側臉模糊，頭也不回地說：“從今天開始，妳就是我的正式弟子，由學徒轉正了。”
　　“這第壹堂課，是火焰，即火候。”
　　“火候是廚藝壹道，最為深奧也是無止境無盡頭的壹門技藝，它是壹切烹飪的起始與終點。當妳真正認識了它，妳的廚師生涯，才算得上開始了。”
　　溫潤的男聲繼續說：“看到桌上的炭爐了嗎？就用這爐子，燒烤！”
　　“給我做壹道有火焰味道的菜品！”
　　黃鶴失神，火焰的味道？他走兩步，低頭觀察桌上小而精致的炭爐，什麽叫火焰的味道呢，忍不住地拾取旁邊夾炭的鐵夾子，撥弄爐子裏燒得正紅火的炭塊，想多多觀察。
　　突然，鐵夾子墜地。
　　爐內炭堆飄起壹朵火焰，更為可怕的是，這火焰隱隱約約構成壹張年輕的面孔，那雙火焰交織的眸子，正含笑意問候：“喲，妳來了啊。”
　　黃鶴如遭雷劈，呆住了。
　　現實。
　　眾龍廚沒理會癡呆的黃鶴，聚在壹塊討論。
　　他們的言語經麥克風，傳遍廣場，同時經無數個接收直播訊號的終端設備的喇叭傳播開來。
　　“黃閣主的‘龜鶴延年湯’，是在食材之內，烙印他的形與影……但是夏主廚的燒烤料理……”李萬年率先開口，這位李氏族長，對追上先祖亞刊腳步的少年，充滿了好感和崇敬。
　　他難以置信繼續道：“是以火焰，交織成他的王座！”
　　蘭鳳賢雙目圓睜看夏羽，那種眼神，不是欣賞，而是壹種對待強者的敬畏，“他、他的‘食靈’，是火！”
　　“沒錯，就是火！”
　　魏安緩緩地開口。
　　白玉樓另壹位龍尊重孔淳插話，目中殘留著震駭，“壹般的龍廚，是在食材打上自己的形與影，借此向食客傳達意境，但、但他卻是直接為火焰代言，他就是火焰的行者，不，應該稱之為……當今世代的火焰帝王！”
　　眾龍廚齊齊對朱戟投以目光。
　　朱戟嘆息：“這樣的火焰食靈，可怕之處就在於，它能向所有的食材熊熊灼燒而去，而這也就意味著，即使是普普通通的燒烤食譜，燒烤菜品，壹旦被賦予這樣的火焰食靈，菜品立刻提升至龍級！”
　　“更何況……”
　　龍頭緊盯始終淡然的少年，“妳的這手食譜，結構本就不凡，添加‘美酒駱駝’、‘巖石羊駝’和‘菊下醬’，還能達到發光的和諧……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嗯？！
　　眾龍廚、廣場名流，聽得心神壹震。
　　除開“美酒駱駝”、“巖石羊駝”……好像還多個了“菊下醬”！
　　“菊下醬！”
　　顫抖又倉惶的聲音，來自剛剛清醒的黃鶴。
　　體內熱流仍在，而且環繞耳朵儼然就此停駐在腦袋裏的火焰贊美之歌，似乎正不斷沖擊黃鶴內心最深處的堡壘。
　　哢。
　　壹絲裂紋在名為“廚心”的精致圓盤上浮現。
　　“喲，醒了？”夏羽嘴角咧開，不聲不響來壹記補刀，“所以我還需要品嘗妳的‘龜鶴延年湯’嗎？黃老板？”
　　黃鶴啊了聲，雙眼發黑，嘴上壹遍遍在說，越說越是面容可怖：“……這是什麽奇怪的組合，幻想食材，搭配貝仙女的‘菊下醬’？不，這樣的組合絕對不可能發光，我絕不認同這種強行拼湊的發光食譜……絕不承認……我不可能輸……”
　　頓時，四周目光變得同情起來。
　　嘴硬的敗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