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種下壹顆種子

　　墨魚的魚生，是什麽味道？
　　如果是低劣的食材，入口那瞬間，肯定是濃濃的腥。
　　但是，此刻壹股清香占據了老僧的口腔。
　　腥味淡淡的，在冰爽的極致口感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時候味蕾已將多余的味無視掉。
　　“鮮！”
　　壹真住持吐出這個字，臉孔居然掛著柔和的笑。
　　口中的墨魚片，隨著咀嚼，非常柔軟、順滑、可口，雖是薄薄壹片卻很有嚼頭，越是咀嚼壹股清甜滋味越是強烈。
　　眼前隱隱存在壹扇寶庫大門，吸引著品嘗者，來回咀嚼細細的品嘗。
　　“斜切的墨魚片！”
　　薙切仙左衛門夾了第壹片墨魚，置於眼底觀察。
　　“魚片的切法，會造就不同的口感。所以刀功對於魚片而言十分重要。墨魚刺身就是極其講究刀法的，如果是豎切，肉質纖維全部斷裂，口感就會偏向柔軟。如果是橫切，纖維得以保存完整，那麽肉片就有嚼頭。但如果是斜切，就同時存留了柔軟、嚼勁……”
　　鏡頭下，四位評審相繼嘗了墨魚片，表情皆十分古怪，笑容給人的感覺是如此和善，壹下子變得平易近人。
　　翎羽上的墨魚片，還剩下大半。
　　玉川綾香沒動，四位評審在夏羽指點下，繼續品嘗下壹種魚片。
　　“鯉魚魚膾，性溫屬木。”夏羽對冰之翎羽指去。
　　評審依次下筷。
　　“山鯉麽？”
　　下嘴品嘗之後，壹真住持臉上泛著淡淡的欣喜。
　　此前心田經過水的滋潤，幹涸的土地變得肥沃了，再吃進壹片山鯉的魚膾，壹股莫明的悸動就在心底醞釀、茁壯。
　　“哢！”
　　等老僧細細品嘗魚膾，喉結滾動吞咽下去時，心田間居然有了壹株小小的嫩芽破土而出。
　　四位評審都沒說話，似乎在凝視自己心中的那壹株嫩芽。
　　或許，他們每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風景。
　　觀眾們只能通過鏡頭，特寫畫面，揣測夏羽的菜品。
　　前兩種魚片。
　　評審吃得很安靜，有說話但是很小聲。
　　更直觀點說，薙切仙左衛門沒有「衣襟綻裂」！
　　遠月總帥的爆衣已經被大眾認為是壹種品質的指標，如果連爆衣的水準都沒達到，他的魚片料理，如何跟玉川綾香的「必殺」糕點正面對決？
　　場館有著小範圍的騷亂。
　　觀眾竊竊私語。
　　“好像就是很普通的刺身集合啊！”
　　“我覺得也是，只不過擺盤裝飾換成了冰雕，搞什麽嘛，害我那麽期待！”
　　“輸也在情理之中……”
　　聽著這些聲音，關星辰暗暗失笑。
　　爆衣？
　　他關註的，反而是日本美食界四柱石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表情。
　　不管外界反應如何，夏羽依然平靜指導四位評審，試吃第三種魚膾，“鯽魚，性平屬土。”
　　“鯽魚嗎？”
　　遠月總帥嗯了壹聲，從冰翎上撕下壹片魚膾。
　　不對，不應該是壹片，而是壹條！
　　細若面絲，薄如細縷的魚膾，壹條條的，遠月總帥咦的露出驚奇之色，用筷子卷動魚膾，最後木筷壹端，居然層層纏繞著透明色的絲繩。
　　唔！
　　張嘴壹口吞吃進去。
　　“嘩——”
　　議論聲瞬間消失無蹤。
　　和服，再壹次從遠月總帥身上脫落。
　　“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了！”薙切仙左衛門目露震撼，摸了摸心口。
　　幻覺嗎？
　　是又不是。
　　到底是怎樣的美食幻覺，才能讓食之魔王難辨真假。
　　“出、出來了！”
　　這是玉川住持發出驚呼，筷子啪的落地，她踉蹌地退了兩步，驚悚，難以置信。
　　壹真住持勉強保持鎮靜，但不敢下筷再嘗第二條了。
　　咚！咚！
　　心跳異常的快。
　　這對於心如止水的高僧而言，簡直就是隕石撞地球的驚駭。他緊緊握筷，作著深吸呼，可是胸腔中的悸動又是如此真實，仿佛與心跳合二為壹了。
　　反倒是千代神女最恬靜。
　　她凝望夏羽，居然笑了，這壹刻她突然年輕了，回到二十歲那年，變成千代神社盛放的櫻花樹下，回眸壹笑的見習巫女。
　　“妳想在我心間，種下壹顆種子嗎？”千代神女問。
　　夏羽抿抿嘴，沒回答。
　　“請——”
　　他指向第四根冰之翎羽，“鯛魚，性微涼……屬金！”
　　這下子，頭個試吃者，變成了千代神女。
　　她似乎很期待心中的種子，茁壯成長蛻變的那壹刻。
　　下筷！
　　魚膾的形狀又變了。
　　這回鯛魚的魚膾，總算是極星寮眾人，以及長谷壹郎、武井真司所熟悉的樣子！
　　每壹片魚膾，就是壹面小鏡子！
　　千代神女的面孔，映在魚片上，畫面陡然模糊。
　　吃下，脖頸青筋綻放！
　　“轟！”
　　好像遭受了猛烈炮火的攻擊，心田間的那株小嫩芽在雷電交加的天氣下，隨時可能夭折。
　　突然，千代神女睜開眼睛，這回不用夏羽指引，伸筷夾起第五根翎羽上的河豚刺身，吞進口那刻，整個人便是渾身劇震，臉上是壹副不可思議之色。
　　其余三位評審，緊隨其後。
　　哢！
　　電蛇轟隆劈下。
　　“這是哪？”
　　千代神女左右看，面前是貧瘠的土地，空氣是雨後般的清新，紫色的電蛇在天際盡頭蔓延。
　　現在是黑夜，無邊的黑暗。
　　“看——”
　　身後有個低沈的聲音，四位評審站成壹排，擡頭看向天空凝聚的烏雲。
　　哢！
　　又是壹道閃電劈落，這次閃電存在時間更久了，四人得以看清遠端直插雲霄的世界古樹。
　　雷電劈在世界樹上，火焰頓起，天空仿佛都被點燃了。
　　再看看昏沈的天，四位評審目含震撼地對視。
　　這天，居然是被巨樹撐起來的！
　　它撐開了混沌，壹個新的世界出現了！
　　“嘩啦——”
　　火焰燒斷了古樹的枝椏，落葉飄飄，誰知道折斷的枝椏在落地時，居然迅速地冒出嫩芽並茁壯成長，不壹會古樹就被小樹林簇擁著。
　　金，木，水，火，土。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壹個新世界。
　　“原來如此！”
　　半晌，薙切仙左衛門睜開眼，忍不住鼓掌。
　　“我見證了世界的誕生啊！”壹真住持亦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著少年廚師，“五行！沒想到小小的魚片，也含有五行屬性，對應著天地大道！更不可思議的是，妳把五行糅合，融在自己料理中！”
　　“開花，結果。”
　　千代神女輕聲說：“壹花壹世界。原來廚師真的可以賦予料理壹個世界。”
　　玉川住持說不話來。
　　“小子，妳怎麽做到的？”她狐疑地盯住夏羽。
　　被四位評審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夏羽咳了壹聲，卻轉移話題道：
　　“諸位覺得，我的五種魚膾組合，是否可以跟玉川主廚的「必殺」菜品，壹較高下？”
　　聞聲。
　　場館寂靜。
　　玉川綾香直視而來，夏羽毫不相讓瞪回去。
　　觀眾又是吃驚又是興奮。
　　原以為評審要多花些時間點評，沒想到這少年廚師居然跨過這個環節，直接來最後的廝殺。
　　劍拔弩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