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西風緊

歷史軍事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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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王師歸來

十國千嬌 by 西風緊

2025-3-10 21:00

  走過幹燥滿眼黃沙的荒漠,綠洲美景漸漸出現在漢子們的面前。
  或許只有在極度惡劣的荒漠隔壁邊緣,才有這樣超凡脫俗的世外桃源。清澈的溪水、繁茂的草木,花香在風中飄蕩,綠意盎然的綠洲草原壹望無際,白色的飛禽在水面飛掠,仿若仙境!
  “哈哈……”周圍傳來了兒郎們的大笑,將士欣喜地奔到溪邊,肆意地掬起泉水澆在臉上,飛濺的水花中的笑臉,叫李處耘等人都露出了笑容。
  李處耘久久地觀賞著藍天白雲下的大片土地,微笑著捋著紅臉下方的大胡子,大聲贊道:“豐安、豐安,既豐腴又安寧。”
  遠處傳來武將的吆喝,將士們紛紛策馬粗獷地涉水奔過小溪,寧靜美麗的綠洲上,打濕的戰馬毛皮油光水滑,矯健的兒郎大笑喊叫,這裏很快被熱情喧鬧的氣氛籠罩。
  中軍壹眾人策馬緩緩通過小溪,興致勃勃地觀賞沿途美景。
  不久後前方壹片斷垣殘壁進入視線,隨行的樞密副使魏仁浦忽然從馬背上爬下來,將韁繩扔給牽馬的侍從,步行到草叢中拔開荒草。
  李處耘等人都陸續勒住戰馬,瞧著魏仁浦發現的殘破石碑。魏仁浦頭也不回地說道:“隋朝軍隊在這裏立的碑……”
  魏仁浦的聲音有點異樣,李處耘不禁看著他的背影,隨口道:“那得有三百多年。”
  “今朝咱們又回來了……”
  李處耘楞了楞,因為此時魏仁浦的聲音已完全走樣,帶著哽咽,再看他的眼睛紅通通的。
  荒草之間,斷垣殘壁,墻壁留著被牧民燒黑的煙灰,前方壹個人也沒有壹片荒蕪。不過回首時,大量奔騰的騎兵正在前行,有力的馬蹄聲,粗獷的馬嘯飄蕩……“是,咱們回來了!”李處耘也微微動容道。
  他漸漸理解魏仁浦的心情,懷古懷的不是石碑殘墻遺跡,也不止豐安壹地,而是王朝的氣度,世道的昌盛!
  魏仁浦站在石碑前,含淚撫摸舊石頭上漢字,久久沈思。或許對於有胸懷的大丈夫,故土不是家鄉的壹畝三分地,是整個華夏、是漢家騎兵曾涉足的廣袤大地。
  李處耘等了壹會兒,便策馬離開,招來部將部署各軍的營地,大軍要在此駐紮、修堡。
  大軍分營地駐紮,直到天黑,分批到達的數萬步騎才部署完成。中軍便在壹片土墻之內,此時草原上篝火通明,在黑夜裏的火光讓荒郊野嶺也平增了繁華。
  李處耘、史彥超、魏仁浦、昝居潤等最高的大員呆在壹個帳篷裏,圍著壹座土竈煮肉湯。
  幾個人看魏仁浦的目光有點奇怪,大概是因為白天發生的小事,但他此時已恢復了淡定。在火光中,兩個士卒把卷著的厚紙草圖在帳篷裏展開。
  魏仁浦走過去,自己先看了壹番,轉過身道:“當年張騫出使、隋帝西巡,都走大鬥拔谷(扁都口)至甘州(張掖)。不過現在隴右大部在吐蕃人手裏,且咱們靠靈州糧道,故大軍進河西得走北路。”
  他拿手指著泛黃的圖面,“現在這裏豐安、往西的媼圍舊城(景泰縣),兩處築堡壘,壹來可沿途屯留軍糧之需,二來有據點維持糧道通暢。
  黨項部落逃走之後,若吐蕃人來見,則議和安撫,使其不會輕舉妄動。我大軍首要攻占者,河西涼州、甘州、肅州。築堡期間,即刻派密使西去聯絡歸義軍,約歸義軍東西夾擊。”
  昝居潤沈吟道:“魏副使此計甚妙,不過涼州首領是嗢末人,並有吐蕃六谷部。大許軍攻打涼州吐蕃人,還能安撫南邊的吐蕃部落麽?”
  西北部族十分復雜,連李處耘也不太搞得清楚,聽文官說才大致明白,那嗢末人就是涼州土人……以前是吐蕃貴族的奴隸,不僅有吐蕃人、還有漢人等各種奴隸混雜,後來河西這邊的奴隸自由獨立出來,被稱作嗢末部。
  這時魏仁浦道:“嗢末是土人,吐蕃諸部根本不會管他們。六谷部雖是吐蕃部落,但現在吐蕃諸部早已分裂,只要周旋得當,仍可安撫居住在青塘、蘭州等地的吐蕃部落。”
  昝居潤拜道:“魏副使所言極是。”
  魏仁浦說罷向李處耘執禮道:“李公以為如何?”
  李處耘道:“魏副使之方略甚妥,沿路的黨項人可向青塘等地驅逐,避免他們惱怒之下襲擾糧道。”
  魏仁浦又轉頭看史彥超。
  史彥超壹楞:“看我作甚?妳們說咋幹就咋幹!”
  魏仁浦不動聲色道:“‘驅逐’黨項人必有無辜傷亡,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史公最好別去,改日等馮繼業到豐安,叫馮繼業去甚好。”
  史彥超哼哼了壹聲,不置可否。
  士卒上前,拿勺子攪拌鐵鍋裏煮的湯,幾個人也說的差不多了,便消停下來。李處耘踱步走出帳篷,頓時不禁擡頭觀望。
  西北晴空,漫天的星星非常明亮,李處耘頓時有浩瀚之感。此時此刻,好像大地也不那麽踏實,如同漂浮在天空的錯覺。蒼茫大地,人在其間顯得無比渺小。
  就在這時,兩道破墻中的中軍營門口,傳來了壹聲馬嘶,李處耘回過神來,望著動靜傳來的方向。馬上的騎士來得急,坐騎忽然停下,前蹄騰空起來,接著就傳來了詢問嘈雜聲。
  李處耘遂站在帳篷外等了壹會兒,不多時親兵帶著壹個牽馬的漢子過來了,稟報道:“稟大帥,此人乃信使,從靈州過來的、帶的是東京的消息。”
  信使聽罷,便抱拳道:“小的拜見開國公、河西軍大帥李公。”遂將漆封的信送了上來。
  李處耘看了壹眼漆封,拿著東西轉身進賬。後面傳來親兵的聲音:“妳先在這裏等著,若無招見,俺們帶妳去安頓。”
  李處耘走進帳篷,在北邊的木案後坐下來,拔出小刀開封。魏仁浦見狀立刻轉頭過來。
  “樞密院的信。”李處耘道,自己先看了壹番,他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魏仁浦察之,上前問道:“樞密院說甚?”
  李處耘順手將信紙遞過來了。魏仁浦看罷,也是神色難看:“遼軍在東北調兵遣將,可能大舉入寇?”
  另外兩個人也趕緊從魏仁浦手裏接過書信傳閱。
  魏仁浦沈吟道:“遼人數次在幽州大戰,損耗不小,又在無定河大敗;聽說而今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為國主,還敢興兵南下?”
  李處耘捋著下巴的濃黑胡須,壹言不發。
  昝居潤正在仔細瞧漆封的痕跡,看信紙上蓋的印信,當然不會有假。魏仁浦就是樞密院的大員,若是書信有假,壹點蛛絲馬跡就會被識破。
  昝居潤開口道:“據說李彜殷在黨項部落聯軍之中,這廝早已與遼人勾結,此番遼軍是聲東擊西、有備而來?”
  魏仁浦卻也不吭聲了,昝居潤頓時有點尷尬。史彥超只是罵了壹聲:“他娘的,咱們大老遠跑過來,西邊究竟還打不打了?”
  昝居潤趁機轉頭與史彥超說話:“樞密院信上沒說,只知會消息。”
  這時李處耘終於壹拍案板:“將今夜商議的方略擬成奏章,上奏朝廷。在沒接到軍令前,依計行事。”
  魏仁浦點頭附議道:“李公與我部前營軍府之職責乃西征,管不了東北的事兒。不過盡快聯絡東京朝廷是必要之舉,朝廷若兩面作戰,咱們的方略又要多加考慮風險;同時寫信給王使君(王樸),讓他將兵曹司的消息盡快告知,咱們得弄清楚遼軍有何動靜。”
  李處耘道:“遼人在東北調集人馬,會不會只是虛張聲勢?”
  魏仁浦道:“老夫說不準,實在難料……遼國雖失幽雲,但騎兵依舊戰力強盛,不然局面不是而今這樣,草原上早亂了!”
  這時侍從上來,拿碗舀肉湯,又提來了壹籃子火烤熱的幹麥餅。大夥兒便“稀裏嘩啦”大吃大喝起來,出征在外,每天都騎馬活動,連文官的食欲都不錯。
  帳篷裏只剩下喝湯的嘩啦聲和咀嚼的悉索聲音,變得安靜又沈悶起來。
  李處耘追隨郭紹多年了,南征北戰經驗豐富,他此時直覺事兒有點不太對勁,說不清楚為什麽,只是靠直覺……
  此時打仗,斥候的情報不是很精準,很多事兒得靠猜。能夠長期帶兵獨擋壹方的大將,李處耘可不是純粹的莽夫,他的嗅覺非常敏感,不然多次戰役中早就中計了。
  賬外“嘩啦啦”的風聲響起,壹股涼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把鐵鍋下的火堆吹得火焰搖晃亂竄,火星飛濺。
  李處耘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怔了壹會兒,然後若無其事地端起碗“呼”地猛喝了壹口,又用力將麥餅撕下壹塊放在嘴裏咀嚼,軍糧非常難嚼,不過多嚼壹會兒味道香甜,倒也不算難吃。
  魏仁浦把碗丟在地上,站了起來道:“借李公的紙筆壹用,老夫現在就寫奏章,明日壹早差遣快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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