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西風緊

歷史軍事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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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章 董去病

十國千嬌 by 西風緊

2025-3-10 21:00

  開封府張家村,哪怕是風暖花開的季節也透著壹種灰黑的土氣,土墻、土路,整個村子籠罩著塵土,到處都是熏黑的汙垢,孩童正提著筐子撿路上的驢糞。
  村口歪斜的槐樹下,壹個年輕人正騎在壹匹棕馬背上,身上的皮革麻布武服收拾得平整幹凈,皮肩甲和收緊的腰帶讓他看起來十分精神利索,腰間佩戴的劍更是明顯與村民不同。
  不壹會兒,穿著同樣衣服的兩個漢子疾步從土路上走來,壹齊抱拳道:“拜見俞十將。”
  年輕人道:“張指揮將路過此地,妳們與我去迎接,以盡地主之誼。”
  “遵命。”二人答道。
  俞良遂抖動馬韁,調轉馬頭,三人沿著土路而行。
  “又要打仗了麽?”俞良聽到張家老三的問話,坐在馬上回頭壹看,分明看到了他興奮期待的表情。士卒聞戰而喜,俞良算是親眼看到了。
  張家大郎道:“打仗可不是鬧著玩哩,老三剛娶了媳婦。”
  “俺這回壹定要去!”三郎急道。
  俞良忍不住開口道:“妳大哥說得對,剛做新郎、春宵苦短,為何壹門心思要出征?”
  他不僅是在問張家三郎,自己也想搞明白為什麽壹直留在軍中不願離開。可是三郎摸著腦袋,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來。
  “沾上賭的人難以回頭。”俞良沈吟道。
  張家兩兄弟面面相覷,不太明白俞良沒頭沒腦的話。
  俞良低頭俯視他們:“賭桌上隨隨便便就是壹個月、壹年的收入來去,上頭了心裏便浮躁,誰還沈得下心慢慢積攢財貨?
  咱們衛軍打仗,光出征前的安家費,就夠妳們種幾年地了,我看妳們卸甲也沒法安心種地。”
  張家兩兄弟沒有吭聲。
  俞良又道:“打仗著實是壹件耗錢的奢靡之事。咱們穿的甲胄、用的兵器、夥食,可不是壹般百姓家能隨意揮霍的。”
  三郎嘀咕道:“村子裏也悶,成天埋頭幹活,也幹不出多少收成來。出征遍天下跑,吃著皇糧,為皇帝效命幹大事!”
  三人壹前壹後上了驛道,等到中午,果然見到壹隊馬兵自驛道上奔來,路上塵土彌漫,當前的彪悍大漢不是指揮使張建奎是誰?
  俞良從馬上跳下來,遠遠便抱拳執軍禮,大聲道:“張將軍既至末將鄉裏,如若不嫌,可願賞臉到寒舍小酌歇腳?”
  “哈哈哈!”張建奎傳來壹聲大笑,朗聲道,“幸會幸會,那本將便不客氣啦!”
  張建奎策馬過來,勒住韁繩慢下來,張家兄弟忙上前牽馬,壹會兒還得幫指揮使等看管照料馬匹……俞良找他們來,就是為了幹這個。
  壹行人匯合壹處。俞良便隨口道:“張將軍在東島居功甚偉,回京時連官家也專門提到了您的名字,很快應該高升了罷?”
  張建奎笑道:“恐怕還得等等,上面的坑裏都坐著屁股,如何高升?”
  俞良忙抱拳道:“壹有機會,軍司必定先想到張指揮。”
  “那是自然!”張建奎道,當下又轉頭道,“老子上去了,不會忘記兄弟們。”
  俞良又趁機打聽道:“衛軍開封指揮使司傳令讓咱們半個月後集結,朝廷要對何處開戰?”
  張建奎看了他壹眼,幹脆地說道:“主力去西邊,妳們這回不和咱們壹路,或許會去東北修六花堡。”
  “兩邊壹起開戰?”俞良微微驚訝道。
  張建奎搖頭道:“先幹西邊,東邊準備工事。聽說黨項人李彜殷在西北興風作浪,遼國也在東北蠢蠢欲動,咱們能瞧著外邊的人任意搗鼓?大許鐵騎壹去,給狗日的砸個稀巴爛!”
  “哈哈哈……”
  ……
  東京開國公府。
  李處耘正壹邊琢磨壹邊喃喃道,“韓通善水戰步戰;楊彪是原小底軍步軍出身,大場面還是稍微差點;羅延環和史彥超倒善騎兵奔襲……”
  仲離微笑道:“李公得極力舉薦史彥超。”
  李處耘轉過頭來,倆人對視壹眼,各有恍然之色。
  軍中所有人都知道,史彥超這廝桀驁不馴,除了皇帝,只有李處耘勉強能服得住他!因為李處耘地位身份比史彥超高。如果朝廷要啟用史彥超,必得李處耘主持大局,不然誰做主將都拿史彥超沒法。
  李處耘和仲離都在想辦法爭取這次掌兵的機會,不然韓通的名聲會高過壹頭……偏偏那韓通也不是個善茬,說話處事可沒有謙遜壹說。
  李處耘沈吟片刻,又道:“除了國公,豹將軍董遵誨……”
  仲離道:“那小子如此年輕,何以坐鎮?”
  李處耘不動聲色道:“不知為何,本公直覺今上特別關照此人,對他寄予厚望。”
  仲離低聲道:“官家有兩個皇子,壹個公主。嫡子乃東宮皇後所生,庶子乃貴妃所生,便是李公之外孫,公主……”
  李處耘臉色壹變,忙道:“公主乃淑妃(玉蓮)之女。”
  “名份上確實如此。”仲離道。
  倆人沈默下來,久久未語。
  過了好壹會兒,李處耘才開口道:“董遵誨火候差點,讓他主持西北是兒戲之事。折家控扼的地盤是此戰大本營,需要他們提供糧草、當地軍情;董遵誨那小兒能服得住折德扆?”
  仲離沈思,壹時忘記了回應。
  李處耘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沒有讓人敬畏的威信,無法主持大局。”
  仲離終於點頭附和道:“李公著實是此戰最好的主帥,西北廣袤,須得有勇有謀,光會打仗可不行。”
  李處耘又道:“離國千裏,還得忠心。本公對今上之赤子忠心,日月可鑒!”
  仲離饒有興致地看著李處耘。
  李處耘發現他的目光,當下拍著胸脯道:“今國家值強盛之機,皇朝福澤億兆子民,本公便是肝腦塗地,也要為國盡忠,不然何以見華夏列祖列宗?!
  兵者國之大事,幹系國家盛衰,本公當仁不讓,豈能讓不能勝任之人懷了大局?”
  仲離拜道:“李公之忠,叫老朽感懷至深。”
  李處耘仰起頭,躊躇滿誌,又詛咒發誓壹番,私底下表了壹番忠。此地既無外人,誰也看得出來,他的忠心並非為了奉承上位者。
  ……
  數日後,李處耘到南郊校場觀摩衛軍訓練,正巧遇到了史彥超。
  國公們都是武將,但非戰時期毫無兵權,成天沒鳥事幹。史彥超也喜歡到校場上溜達,看將士們訓練,李處耘來此果然碰見。
  史彥超見到李處耘,坐在高頭大馬上,斜著眼睛瞟了壹眼。那作派誰見了都十分不舒坦!
  李處耘卻笑瞇瞇地捋了壹把濃黑大胡子,好像習慣了壹般,主動開口道:“史公好興致!”
  史彥超冷笑道:“喲,原來是李公。”
  李處耘策馬靠近,壹起遠遠瞧著校場上人聲鼎沸的場面,隨口道:“李某還是更愛看戰陣上騎兵縱橫的場面,如雲鐵騎漫山遍野,真是激動人心……”
  果然史彥超的表情馬上變化了,壹張大臉上露出了殷紅的血色。
  李處耘看在眼裏,情知這廝根本就是個純武夫,就喜歡打仗,沒有任何原因!而且史彥超殺氣很重,什麽為兄弟復仇、揚許軍軍威都是狗屁,他就是喜好嗜血殺戮而已。
  史彥超的熱血被人撩起,當下便哼哼道:“朝廷不是要掃蕩西北?步軍慢得和烏龜壹般,那地方沒有騎兵可不成!”
  “軍中騎兵大將不止壹個。”李處耘淡淡道。
  史彥超轉頭道:“還有誰?”
  李處耘道:“多了,比如董遵誨。”
  “哈哈……”史彥超冷不丁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像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
  李處耘卻壹點笑意都沒有:“史將軍為何發笑?”
  史彥超搖頭笑道:“黃口小兒,在老子面前和孫子壹樣!”
  李處耘微笑道:“當年漢朝,霍去病不到二十歲就封狼居胥,英雄不在年高。史將軍不知董遵誨除了豹將軍的名號,還比作霍去病?”
  史彥超再次大笑:“以後老子們不如叫他董去病好了!”
  李處耘轉頭看他,卻只能仰著頭才能看到史彥超的臉,這廝個頭太高……這讓比史彥超地位高的人十分不舒服。
  看著史彥超囂張的模樣,李處耘實在不想多言。但恰恰是這樣的壹個滿手鮮血、得罪無數人的人……開口就大聲嚷嚷壹個禁軍大將是孫子,竟能位居高位活到現在?想想似乎挺不容易的。
  二人不再交談,反正都沒什麽中聽的話。他們看著校場上,壹個個披堅執銳的方陣在移動,反復操練著軍紀秩序。
  “啪啪啪……”火銃聲從風中傳來,白煙夾雜在塵土中。壹隊隊騎兵揮著刀槍,成隊列地迂回奔騰。嚴明的軍紀、精良的裝備,許軍依靠這些東西取得壹次又壹次的勝利,滿朝文武壹致主張加強許軍的優勢,為皇朝獲取更大的好處!
  旁邊的史彥超再也不理李處耘,他便是坐在馬背上看看,也是津津有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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