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葉子戲

　　郭府園子裏，現在已經很冷清了。人，只比不久前少了三四個，但玉蓮和楊月娥走了後，後園就好像少了靈魂，仿佛空蕩蕩的。
　　以前郭紹住的起居室廳堂裏，大小兩個女子正慵懶坐在壹張桌子前。後面有壹道後門敞著，能看到平靜的湖面。
　　“大姐，妳今天能見到想見的人。”壹個帶著稚氣的嬌嬌的聲音說。說話的人就是周嘉敏，她壹臉嚴肅……壹個九歲的小姑娘臉上露出這樣的神色，反而有種很俏皮的模樣。可她確實說得非常認真。
　　周憲幽幽嘆了壹口氣，沒精打采地看了壹眼桌子上奇怪擺放的壹些紙牌，興趣索然地說道：“葉子牌妳壹個人也玩得起勁。”
　　“我不是在玩，是在為大姐測事吶。”周嘉敏堅持道。
　　周憲伸手弄亂了桌子上的牌，沒好氣地說：“壹副賭戲用的牌，妳還能算命？安靜地坐壹會兒罷。”
　　周嘉敏便不吭聲，默默地合攏桌子上的壹堆紙牌，壹個人拿著看，臉上好像氣鼓鼓的。
　　“氣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心裏有點煩。”周憲俯下身，側首去看嘉敏的臉，“妳為啥對葉子牌有興致了？”
　　嘉敏悶悶不樂沈默了壹會兒，但她也不記仇，不壹會便道：“因為這牌上有‘騎馬的武夫’……”她翻出壹塊來放在桌子上，“喏。”
　　“這是壹張花牌。”周嘉敏隨口應了壹聲。她對葉子牌還是挺熟悉的，以前唐朝宮廷裏那些貴婦的玩物之壹，南唐皇宮也收集了很多以前的東西，並且拿來賭博。
　　但是……花牌騎兵，和她對葉子牌產生興致，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孩兒真是很難懂的，小腦瓜子想東西都是瞎想。
　　周憲又道：“那妳是怎麽拿葉子牌算命的？”
　　“不是算命，只是測事兒。”嘉敏糾正道，“書上寫的，我照著書便學會了。”
　　她看了周憲壹眼，便伸出兩只嬌嫩白皙的手在牌堆裏翻了壹會兒，找出壹張畫著人物的牌出來，壹本正經地說道：“壹開始人就像我這樣，傻傻的……”
　　周憲摸了摸她的小鼻子，勉強地露出壹個笑容，誇道：“二妹真聰敏，哪裏傻了？學東西挺快。”
　　嘉敏道：“我不知道大姐愁甚？不過妳很愁，因為大姐不傻了，明白很多事；可妳又沒全明白，所以才會愁……”她接著找到了另壹張牌，“大姐正在禍福相依的輪回之中，等變成這張主牌‘天地’，什麽都懂了，就會返璞歸真，心胸像天地壹樣寬闊，那時候大姐就不會再發愁了。”
　　……
　　郭紹昨晚沒睡好，起得比較晚。及至禦書房，外殿的壹群官吏早已在上直，裏面的左攸和黃炳廉也到了，壹眾人起身魚從桌子後面走出來行叩拜禮。郭紹立刻伸出右手向按了按，做個手勢道：“罷了罷了，免禮。”
　　眾人謝恩，又紛紛拜道：“恭賀陛下喜得皇子。”
　　郭紹笑著應了壹聲，走進書房那張鋪著黃色桌布的禦案後面坐下。心道：外廷的官員知道得還挺快。心裏稍壹琢磨，應該是從宦官口中知道的，宦官就是能連通內外的人，畢竟是喜事，他們會說出來。
　　奏章正在被左攸等二人忙著處理，現在郭紹輕松了不少。
　　他靜坐壹會兒，便從旁邊的案牘裏熟練地拿出壹本白紙冊子，在封面上寫上日期。然後隨手翻到中間，提起毛筆寫了壹列字“中期日程”，寫下壹個多月後給妻妾冊封名號。因為他知道婦人生了孩兒要坐月子，再過壹個月多，正好符二妹和李圓兒的身體養好了，便能輕松地舉行冊封典禮。
　　就在這時，郭紹不禁想起了義姐高氏……同樣是懷了自己的孩子，高氏卻只能躲在壹個院子裏悄悄地熬著。他想到這裏心裏有點愧疚。
　　他放下筆，在禦案前來回踱了許久，轉頭見宦官楊士良拿著拂塵正站在門口，便道：“去準備壹輛普通的馬車，我要去東華門。”
　　楊士良躬身應答，立刻出去安排人了。
　　不多時，郭紹便乘車來到東華門，在值房召見了盧成勇。下令盧成勇派壹隊人馬隨他出宮。楊士良這時才知道郭紹要出去，不過他攔不住皇帝，急忙告訴了東華門監守的宦官，然後跟著郭紹出城。
　　郭紹乘坐馬車出皇城，徑直“回家”。
　　進了郭府，他又叫楊士良盧成勇等人在外院等著，他要進內宅辦點事。走到後園門樓處，找到了管賬的白仙姑，便道：“妳去找京娘，就說我在府上等著見她。”
　　去年底郭紹離京征伐南唐時，高氏已有身孕，他便是囑托京娘照看高氏，還有醫術高明的陸小娘也在那邊。不過陸小娘不知道高氏的身份。
　　郭紹進了門樓，打算到原來自己住的地方等著……正好也能見壹下周憲等人。上次下令派人回來接他的妻妾，盧成勇竟然沒把周憲接進宮。
　　他見起居室的門敞著，走到門口壹看，周憲和她妹妹正在桌子旁玩牌。
　　周憲察覺到有人，轉頭壹看，她頓時壹臉驚訝。郭紹道：“娥皇，妳們在這裏呆得還習慣？”
　　周憲這才回過神來，拉著嘉敏離開凳子，她跪倒在地，又拽了小姑娘壹把，壹起跪在地上，拜道：“臣妾叩見陛下。”
　　郭紹上前壹把扶住她的手臂：“起來吧，又沒觀眾，用得著那麽多繁文縟節？”
　　周憲在妹妹見面，手臂被郭紹抓著，臉上頓時壹紅：“謝陛下恩。”
　　就在這時嘉敏嘀咕道：“妳看我測得多準……”
　　郭紹正好有閑心，見小姑娘長得漂亮可愛，眼睛亮閃閃的很清純，便問她測的是什麽。於是周嘉敏就把葉子牌的事兒說了壹遍。
　　這小姑娘說話口齒清楚，帶著南唐那邊的口音十分婉轉好聽。饒是郭紹沒把她說的話當回事兒，卻也挺喜歡聽她說話。但當她說人從無知，要返璞歸真的過程時，郭紹“咦”了壹聲，頓時十分有興致。
　　他興致勃勃地讓周嘉敏當場表演壹下，看著她的表情和動作，郭紹忍不住笑了。本來遼軍入寇後，郭紹的心情比較沈重，此時此刻在不知不覺之間，人也輕松起來了。
　　三人玩了許久，京娘便來到了門口。笑語盈盈的周嘉敏轉頭看那高個女子壹臉冷意，她的笑容僵在了臉，瞪了京娘壹眼。
　　京娘面無表情，站了片刻，還是行叩拜之禮。郭紹上前把她扶起來，便回頭道：“娥皇，我與京娘還有點事先走。壹會兒就派人把妳們送進宮裏。”
　　二人離開房子，向門樓那邊走。京娘默默地跟在側後，郭紹便偏頭說道：“我知道妳和周憲不對路……”
　　京娘道：“我不敢。”
　　郭紹又道：“咱們好幾個月沒見面了，又叫妳照料孕婦，辛苦妳了。”
　　“陛下這般說話，折煞我。”京娘終於口氣稍稍緩和，“您如今貴為天子，把敵國的王後搶回來，也沒什麽話說。可那高氏，兒子已是軍中大將便不說了，她不是陛下的義姐麽……”
　　郭紹無言以對。二人走過了門樓，他停下腳步道：“這邊有道小門，妳走小門出去，雇壹輛馬車，不要馬夫。壹會過來接我去那院子。”
　　京娘抱拳回應，什麽也沒說轉身欲走。
　　郭紹看著她轉身時扭動的腰肢，凹凸的輪廓，倒是有點心慌意亂的。郭紹倒也不是壹定喜愛豐腴飽滿的女子，只不過京娘的壹些女性特征額外凸顯，比如胸、臀等部位，就很容易讓郭紹想到那事兒。
　　他又立刻尋思，別的女人都接進宮裏，可以親近；但京娘還得繼續留在外頭照顧高氏，不知何時才能在壹塊兒。今天見了面之後，壹兩個月見不到很正常。
　　“京娘。”郭紹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
　　京娘轉過身來，低頭看著自己被拽的手，臉上微微尷尬，左右看了壹眼：“陛下還有何事。”
　　郭紹見旁邊有壹間廂房，便拉著她往那邊走：“我們進屋再說。”
　　她扭扭捏捏的，又不好拒絕郭紹，畢竟他是皇帝了……不過在郭紹看來，在他當了皇帝之後，絕大部分人的態度都明顯改變，唯有京娘只是表面上的禮節有點不同，她的心態改變不大，好像郭紹是不是皇帝和她無關壹樣。
　　走進屋子，郭紹隨手關上房門，卻見房間裏沒有床，家什也很少，只有壹把舊椅子很突兀地擺在屋子裏。這府上的房屋還是有很多間，郭紹在自己家也搞不清楚這間屋子幹嘛用的。
　　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把京娘拉到椅子跟前，自己先坐了上去，又拽著她背對自己坐到腿上，便動手動腳起來。京娘的脖頸都紅了，小聲道：“陛下，妳要作甚，這青天白日的……門窗外看得到。”
　　郭紹道：“不是關著麽？”
　　京娘無力地扭捏掙紮，顫聲道：“太……空蕩蕩的，壹眼就看到咱們的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