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春暖花開

　　那王指揮受傷壹事，連郭紹也聽說了，但不是大臣上奏，他從皇城司王忠口裏聽說的。
　　郭紹實行兵制革新的初衷，是用幾個衙門監督、分散武將的權力；但負責訓練、帶兵作戰的決策仍舊是武將……這也是他要想要以火器、騎兵戰術為核心，進行軍事組織改變的設想。
　　但現在看來，制衡難免就有爭鬥，想所有人都懂事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郭紹依舊忙活著將革新進行下去。現在他正主持軍隊重新整編……原有二司（殿前司、侍衛馬步司）四軍；現在取消了二司之後，將統編為三軍。
　　所有禁軍騎兵統編虎賁軍。禁軍步兵、騎馬步兵、內河水軍為控鶴軍，陸軍分左右二廂（只是建制，廂壹級沒有機構）；控鶴軍另有內河水師，原侍衛馬步司的水軍人馬。
　　另有壹軍，是“蛟龍軍”，目前擁有兩個港、三艘海船。分別是江寧港和登州港，人馬只有三只海船，編為蛟龍軍第壹艦隊，韓通掛名第壹艦隊都指揮使，不過現在他沒管實事，人太少沒啥好管的，多領壹份俸祿。
　　虎賁軍軍旗依舊用老虎刺繡圖案；控鶴軍軍旗是壹只鳥，主大旗都是紅色；蛟龍軍軍旗是龍，黃色打底……三軍中，地上跑的野獸，天上飛的飛禽，水裏遊的水怪，都有了。
　　郭紹成日在前殿忙活，後宮倒是沒什麽事，願意離開的都走了，主要是萬福宮那些人。
　　……春天的陽光很好，賢妃李月姬與她宮裏的矜持在外面散步，在壹道走廊上壹邊享受陽光，壹邊觀賞春暖花開的宮廷美景。
　　她身上顏色鮮艷的羅裙，與樹上的花朵相映成輝，十分秀麗。
　　就在這時，旁邊壹個宦官嘀咕道：“瞧她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後來了！”
　　李月姬擡頭看去，便見壹個高個豐腴的女子帶著壹眾宦官大搖大擺地迎面走來，那女子的眼睛幾乎是望著天的，神態果然非常張揚，再加上身邊彎著腰走路的宦官，姿態反差十分明顯，讓那女子看起來十分強勢。
　　“她是誰？”李月姬皺眉問。
　　身邊的人小聲道：“京娘。”
　　李月姬又問：“什麽身份？”
　　“沒什麽身份，連個嬪都不是，在內侍省管事，很有點權，不過身份算起來也就屬於宮婦宮女壹類。”
　　壹個宦官卻小聲提醒道：“官家很寵信她的。”
　　李月姬壹聽眉頭皺得很深，她在夏州是郡主，平素都是別人讓著她。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已算忍耐了，但還沒到對壹個做奴的人忍讓的份上！
　　兩撥人越來越近，李月姬挺直身子，徑直往前走。
　　“喲，李賢妃。”京娘倒是主動招呼，不過那口氣哪是見禮，不說把自己擺在了平等的地位，聽起來好像還略高似的。
　　李月姬冷笑著看著她，心道：難道還要我壹個皇妃給妳讓路？
　　京娘站了壹下，明白了李月姬的意思，便揮了壹下手：“給李賢妃讓路……”
　　李月姬見她的舉止神態，心裏已是憋著壹口氣。自己什麽身份地位的人，誰都能欺負上來？本來只想忍讓壹下安生些，但人見妳好欺負就會得寸進尺！欺人太甚了！
　　不料這時，讓在壹邊的京娘又冷冷道：“有些人好吃好喝的什麽也不做，還閑得慌出來瞎晃悠占道。”
　　李月姬頓時氣得快吐血了，鐵青著臉指著京娘道：“我去哪，礙著妳的事啦？”
　　京娘掩嘴笑道：“話都說不清楚，還想和人吵架……喲！妳還想動手？可得掂量壹下自己的本事。”
　　李月姬壹陣眩暈，手都哆嗦了，嘴上又想不出該怎麽回敬，她以前本來就不常說漢話，只能算還會。她氣道：“豈有此理！連黨項人也有貴賤尊卑，反倒中原皇宮沒有了？妳以下犯上，來人……”
　　“誰敢？”京娘回顧左右，她的個子本來就比普通女子不止高半個頭，氣質又強勢，氣勢頓時壓得連李月姬這邊的壹眾人都靜悄悄的埋著頭。
　　李月姬回頭道：“妳們這些人？妳，剛才不是說她和皇後似的？”
　　京娘看向那宦官：“妳是好日子過膩了？”
　　宦官“撲通”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李月姬愕然回顧左右，頓時覺得只有壹個在面對這個悍婦，怒道：“這皇宮難道竟是這個奴婢做主？”
　　京娘冷冷道：“妳說誰是奴婢？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哩，妳就是朝政國策的壹件物什，妳瞧不起我，以為我瞧得起妳？”
　　李月姬指著她，想了想道：“咱們到皇後跟前說，就不信這麽大的皇朝連點規矩都沒有！”
　　京娘卻露出了笑容：“行的，悉聽尊便。”
　　李月姬轉身就走！這宮裏很多地方她還不熟，但皇後住的滋德殿，三天最少要去壹次問好，她走得很熟。
　　壹個宦官追上去小聲道：“那京娘不好對付，聽說連官家的聖旨都敢違抗！官家讓她去侍寢，她斷然拒絕說不是嬪妃、沒道理侍寢，官家沒怪罪，卻說給她封壹個嬪妃不完了……”
　　李月姬皺眉道：“皇帝為何如此寵信她？”
　　宦官沈吟片刻，壹本正經道：“難道是因她的奶大？”
　　李月姬臉上微微壹紅，罵道：“剛才妳幹嘛去了？”
　　宦官壹臉委屈道：“娘娘可得寬恕咱們，您和她作對沒事，奴婢們壹不小心就被整了，還沒地兒伸冤！這種事，得您拿出氣勢來，然後奴婢們才有膽子，別人打狗是看主人的……大夥兒誰不想看娘娘得勢？咱們服侍娘娘，出去也腰板也直壹些，平素用度也能好得多。”
　　壹眾人來到了符二妹那裏。符二妹正在教皇子認壹二三，聽到李賢妃來了，便叫奶娘把孩兒抱走，在正殿上入座，叫李月姬把委屈說出來。
　　這時張氏和杜氏也來了，問皇後安好，於是幾個女子也在壹旁的椅子上落座。
　　符二妹不住安慰李月姬：“我從沒把李賢妃當外人，平素待妳如何？”
　　李月姬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皇後倒是待我好，可壹個奴婢欺負我，您得為我做主……”
　　張氏看不下去了，在壹旁提醒道：“皇後娘娘，若不能阻止李賢妃要求您出面，便只能為她出頭了，把京娘叫來。”
　　符二妹覺得張氏是從前朝過來，對這種事經驗豐富，便言聽計從，說道：“去把京娘叫來問問罷。”
　　她旁邊壹個在屋子裏還帶著帷帽遮著臉的女子應聲出去派人了。
　　不多時，便見京娘被帶進來了。京娘見到符二妹，壹臉淡定的微笑，微微屈身道：“拜見皇後。”
　　符二妹道：“京娘坐下說話罷。”
　　壹旁的張氏頓時翻了個白眼。京娘道：“謝皇後賜坐。”
　　符二妹故作語重心長：“李賢妃說妳欺負她，都在宮裏，大夥兒就不能和睦壹些麽？”
　　京娘道：“皇後可別聽她壹面之詞，我什麽地方欺負她了？”
　　符二妹又看向李賢妃。
　　李月姬憤憤道：“妳見面毫無禮數，出言不遜，還恐嚇我的侍從！”
　　京娘道：“陛下讓我領內侍省的腰牌，就要管那些宦官，妳管不好奴婢讓他們在後面說三道四，我就得替妳管！”
　　京娘冷冷道：“倒是李賢妃，妳作為官家拿大筆聘禮買回來的嬪妃，抗旨不侍寢，還曾致使官家受傷，官家在自己家，安危亦不能保障！官家仁厚，也不願與婦人壹般見識，可皇後乃後宮之主，卻應管教這些妃子。”
　　李月姬怒道：“妳竟敢指責皇後？”
　　京娘道：“我何時指責皇後？官家的安危壹向由我經手，我提醒皇後壹句何錯之有？”
　　李月姬臉都憋紅了，情緒失控道：“妳不也抗旨？好意思自己打自己！”
　　“行了行了！”符二妹看起來有些心煩，轉頭看向張氏。
　　張氏壹直看著面前的局面，見符二妹有詢問之色，便想出主意……皇後多次想征詢自己的意思，她不僅爭取到了說話的份，讓皇後在心裏有點依賴，也是大有裨益。
　　不料這時杜氏側頭悄悄耳語道：“京娘能去前朝，常出入官家身邊，壹句話說不定就有不同。咱們現在的身份，還是低頭做人好。”
　　張氏以為然，便默默不語。
　　符二妹有點不知所措。
　　李月姬見狀忙道：“皇後乃後宮之主，規矩如何，宮人是不是該對身份高的人不敬，您得做主！”
　　符二妹道：“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後妳們都恪守禮數便是。”
　　李月姬氣道：“京娘這樣身份的人敢對皇妃不敬，那大夥兒不敬皇後，也無事？”
　　符二妹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再看周圍的宮婦，對京娘倒有些敬畏，反倒不怎麽關心自己的意思了。以前人們對她倒是尊敬客氣，現在居然當面逼迫自己？
　　符二妹也有點生氣，但要她處罰這兩個人，見她們生得白凈，要是打壹頓也於心不忍。她回想起大姐在宮裏時，也幾乎沒有怎麽打人，待人還算寬厚。
　　她脫口道：“妳們實在不服我的意思，便告訴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