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章 郭破城

　　郭紹望著晨曦中的北方，默默地想：高貴的皇後、美麗的符金盞，我不會讓妳失望的。
　　晨光驅散了迷霧，朝陽給大地帶來了溫暖；正如郭紹心中此刻的激動心情，他想贊美這壹切，是太陽成就了生命，是脆弱的生命讓大地生機勃勃、分外妖嬈，它們雖然短暫而脆弱，卻在每壹剎那盡力綻放出美麗。
　　他轉頭對身邊的部將說：“戰爭會死很多人，但青史就是壹部戰爭史，人類剛會用石器就學會了戰爭，不經歷戰爭就不會有真正的太平！”
　　楊彪聽罷回了壹句：“當兵吃糧賣命，如此而已。”
　　郭紹：“……”
　　嘴賤的楊彪，妳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
　　濠州（今安徽省鳳陽縣臨淮關鎮）城外，壹整排士卒抱著牛角號，鼓足了腮幫，“嗚……”蒼勁的號聲撕破了長空。“咚咚咚……”壹個大漢在豎立的大鼓前，死命揮舞著雙錘擊打起鼓面。
　　空中壹只盤旋的鷹驚起，向遠方深空沖了上去。
　　“唰！”城東正面的羅彥環拔出了劍，斜舉到半空。前方壹面繡虎方旗緩緩向前傾倒，與地面平行。那旗幟上的猛虎被放平，在風中壹蕩，頓時就像壹只老虎趴在了地面上，隨時準備躍起壹般，“嗷！”似乎有壹聲怒吼在嘈雜聲中若隱若現。
　　“周軍必勝！”壹聲大喊拉開了進攻的前奏。
　　萬眾吶喊，聲音響徹雲霄，震動山河。彌漫的人群、鐵甲，帶著沖車、攻城錘、雲梯、床弩開始緩緩地向城墻洶湧而至，就像洪水、像海潮！
　　羅彥環緊張地握著劍柄，壹手摸到了脖子上的肩巾，紅綢上居然繡著花瓣，那是出自羅夫人之手的東西。
　　窮困了許多年，現在已經升軍都校、兼刺史了，回京就能拿不菲的俸祿，妻子和小妾壹定會說阿郎好厲害！羅彥環瞪圓了眼睛，咬著牙希望能挺過這次大戰。他和無數的人壹起，穿過薄霧，背對著晨曦走向濠州城門。
　　……濠州濃煙彌漫火光沖天，箭如雨下。空中飛舞的火箭，就像壹群群螢火蟲。
　　皇帝柴榮帶著壹隊文武官員、精騎策馬在外圍奔跑了壹圈，觀看著此情此景，到處都是進攻的人馬。人說郭紹心慈手軟，這麽大面積全線攻城，壹天不死個上千人能了得？如果天天都這麽耗，半個月虎捷軍就要打光！
　　不過柴榮沒打算幹涉郭紹怎麽攻城，只是旁觀。
　　這時他回頭指著城北雲集的周軍戰船，說道：“傳令韓通，把投石車搬到船上去，打水門增援虎捷軍攻城。”
　　“遵旨！”
　　話音剛落，忽然壹騎快馬奔來，大喊道：“周軍大勝，虎捷軍左廂攻陷了東門月城！”
　　眾人聽罷大為驚詫，魏仁溥嘆道：“這才不到壹個時辰，就破門了？濠州不是柴克宏守的？”
　　柴榮“哈哈”大笑，回顧左右道：“郭紹破城當真得力，不如叫他郭破城好了！走，朕去東門月城親自嘉獎將士。”
　　將士們大笑。
　　大臣勸不住，柴榮帶著人馬親臨前線。上了月城城樓，只見城上城下全是人，濃煙箭矢中將士前仆後繼，都是虎捷軍左廂精兵……直接拿精兵攻城，當真少見。
　　郭紹聽聞，上城來拜見，激動道：“唐軍守城大將陸孟俊，麾下部將王充在咱們攻城時兵變，城門壹片大亂，我部趁機用攻城錘撞開了城門，壹擁而上攻占月城！”
　　“王充何在？”柴榮問道。
　　壹員唐軍將領上前拜見，說道：“末將叩見大周皇帝！陸孟俊生性殘暴，日殺不辜。昔日，其幕僚周端腳踩烏紗大罵而去。末將心裏不服但忍著，就等這壹天叫他好看！”
　　“甚好，朕定重重賞妳。”柴榮大喜道。
　　郭紹忽然大喊道：“大周天子在此看著兄弟們，此時不用命，更待何時？”
　　眾軍大喊：“為皇上而戰！”
　　將士爭先，猛攻月城墻和主城墻連接處的女墻，但上面潑了猛火油，大火沖天。大夥兒背著沙袋上去滅火，善射的將士紛紛以弓箭射擊。
　　主城門下，周軍士卒擡著從壽州繳獲的猛火油潑在城門上燒。不過城門上糊了厚厚壹層稀泥，半天燒不毀。攻城錘被拉進了甕城，“砰！砰！”巨大的撞擊聲如同鼓聲。
　　投石車也在洶湧人馬中從甕城門拖進來了，唐軍墻上壹片混亂。兩個唐兵士卒擡起壹桶猛火油，忽然“嗖”地壹聲，壹支火箭正中油桶。
　　“轟！”壹大團火球沖天而起，兩個唐兵士卒慘叫，油桶直接摔在了城墻上，大火彌漫和濃煙滾滾。周圍的唐軍將士壹哄而散，爭相逃跑。
　　周軍士卒在濃煙中不顧命地搭著樓梯翻上了主城墻的女墻，上面的唐軍亂兵轟轟，竟不能遏制有數的周軍將士，爬上去的人越來越多。
　　郭紹見此地唐軍毫無章法、戰守無方，回頭對壹個部將道：“傳左攸，下令第三軍騎兵進入甕城，準備突擊入城！”
　　他拜別了皇帝，來到臨時搬過來的傳令兵隊中，壹連下達了十幾道軍令。左攸正在奮筆疾書，壹面叮囑手下檢查字號，他不住地擦汗，臉上的表情再也找不到那種淡定微笑，緊張得不行。軍令下達得非常緩慢又麻煩，郭紹這才意識到這壹套東西也不是那麽好用……此戰後須得向別的大將學習，入鄉隨俗用這個時代的經驗法子才行。
　　不多時，只見年輕壯漢鄧飛先軍入城，麾下數百精騎洶湧至甕城內，眾軍對著墻上騎射，“劈裏啪啦”十分密集。
　　就在這時城門忽然就被攻城錘壹下子撞開了！城門洞開，只見裏面正有壹些周軍步卒在城門裏面站著，城門就是他們打開的。外面的鄧飛二話不說策馬便走，率騎兵當先洶湧入城。
　　後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楊彪率第三軍步兵正在小跑行進，成隊列的軍隊，無數的鐵盔閃動、櫻槍如林，分外雄壯。猛虎旗在人群上方飄揚，上書：虎捷軍左廂第三軍。
　　周軍先鋒步騎按照軍令，首先不管城墻，直接從中央大道向城池縱深挺進。天下幾乎所有有軍事據點功能的城池，南北東西都有兩條寬敞的主幹道，就是為了防禦時能暢通無阻地向各處調兵。
　　鄧飛部沿著大道沖入十分順利，後面還有更多的周軍步騎過來。
　　就在這時，忽然兩側街巷中“砰”壹聲炮響！
　　鄧飛暗呼不妙，果然頓時只見空中燃燒的稻草和冒著白煙的竹筒紛紛飛來。再看左右兩側時，馬拉的大車被壹些士卒劈啪鞭打著沖上來，瞬息之後車上燃起大火濃煙滾滾。壹眾唐兵士卒從兩側爭相沖殺。
　　“殺！”鄧飛大喊壹聲，率軍就策馬迎戰。這時大街上白煙彌漫，濃煙四起，將士不停咳嗽，不辨東西。
　　兩側的喊殺聲壹浪蓋過壹浪，不知有多少唐兵從四面八方沖來。大夥兒在大道上拼殺什麽也看不見。
　　就在這時，忽然壹個騎馬的人壹面跑壹面大喊：“咱們中埋伏了！郭大帥下令，全軍後退！”
　　鄧飛策馬循著聲音過去，喝道：“軍令呢？”
　　騎馬的人道：“戰事危急，郭大帥只是差遣末將來傳令。”
　　“我軍字號！”鄧飛手裏的櫻槍提了起來，壹面在馬腹上踢了壹腳。那人見狀調頭欲跑，但慢了壹步，鄧飛的戰馬已經加速，上來對著他的背心壹槍捅了上去。那人慘叫了壹聲，從馬上撲倒在地。
　　鄧飛大喊道：“敵軍離間計，假傳軍令！叫諸軍使什麽也別管了，見人就殺！”
　　……廂都校祁駝率軍和第壹軍王璋部壹起沖進城裏，大股人馬沿大街向左翼密集挺進，同樣中了埋伏。壹些唐軍騎兵裝作是周軍趁煙霧、上來大喊散布流言，部分將士驚慌大量向後退卻，又與後軍相遇造成了混亂。
　　唐軍精兵殺出，祁駝等部與主力分割，又遭前後左右伏兵圍攻。祁駝見狀大急，率眾悶頭猛沖，身邊的人見他沒跑，也跟著死命作戰。
　　祁駝挺在軍中，連中十余箭不死，又傳令：“各自抱團，死戰不退！”
　　郭紹來到東門主城門口，調兵扼守城門，將領們大喊：“前軍退至城門者，立斬！”
　　此時城中到處都是大火，濃煙滾滾壹片混亂，喊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郭紹不顧軍亂，不斷調集虎捷軍左廂各部精兵先進入城池，再讓各鎮節兵馬跟進。壹員武將站在墻上大喊：“進城後如果找不到上峰者，可各自為戰，各級將領臨機決斷，死也要死在濠州城內！”
　　壹些百姓從火災中跑了出來，但立刻被亂兵射殺踐踏，境況慘不忍睹。成千上萬的虎捷軍步騎精兵陸續從東門不斷進城。“哢、哢、哢……”大量的步兵像黑漆漆的鋼鐵洪流壹樣經過城門，整齊的腳步聲、鼓號聲和前方混亂的場面融為壹體。
　　郭紹回頭對羅猛子道：“去找左攸，讓他接連派出三道軍令，嚴令左翼祁廷義（祁駝）、王璋，不計壹切代價打開南門，好讓高懷德部殺進城去！”
　　整座濠州城都在戰火和鐵騎下呻吟、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