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獻俘，秦王邀功

　　唐治從太原到神都洛邑，慢些走七八天也到了。
　　但他在太原休整，著實拖延了幾日。
　　而朝廷方面，似乎也急不可耐，這回也不搞什麽出迎十裏、三十裏的事了，直接派了侍中敬輝趕來太原來見唐治。
　　敬輝也是令月公主壹派，因為擁立有功，如今提擢為侍中。
　　侍中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隨時與聞朝政，乃是極為親信貴重的職務，位同宰相。
　　唐治聞言，也是披掛整齊，親自出城相迎，將他接進城來，設宴款待。
　　敬輝笑著恭維唐治壹番，大贊他為大周立下的赫赫戰功，隨即便催促唐治盡快啟程回京，陛下與皇後早已望眼欲穿雲雲。
　　唐治大剌剌上坐，用小刀切著肥美的羊肉，笑道：“本王自鬼方壹路跋涉而來，也是恨不得立刻回京啊，只是軍士疲憊，之前征戰於外，辛苦也是難免，如今總要讓他們歇息壹下。”
　　唐治用刀刺了壹塊羊肉，塞向自己的嘴巴，睨著敬輝笑道：“敬侍中，本王凱旋，押俘虜而歸，朝廷打算怎麽做啊？”
　　敬輝笑道：“秦王先用收九曲之功，今又討伐鬼方，解朔北之圍，裂鬼方之政，戰功赫赫，可稱本朝第壹神威將軍。
　　陛下聞之喜不自勝。尤其是陛下剛剛登基，有了殿下的大功，便是給陛下最大的榮耀，朝廷豈能吝於封賞。陛下已著令有司，議立殿下之功了。”
　　唐治聽了，臉色便是壹沈，拂然不悅。
　　唐治把刀子往肉案上壹扔，傲然道：“朔北不堪壹擊，棄城失民，幾乎盡被鬼方裴甘丹占領。若非本王孤軍深入，冒險攻其必救，朔北之危可解嗎？
　　如果不是本王立達彌皓為王，離間鬼方，壹個強大的鬼方，還要給我大周造成多少磨難？本王之功，還需要朝中大臣議定嗎？他們有什麽資格，議立本王功勞。”
　　敬輝有些尷尬，陪笑道：“殿下息怒，朝廷制度……”
　　唐治打斷他的話道：“此戰之後，我大周四圍，已無強大鄰邦，本王也不必再領兵於外，常年征伐了。”
　　敬輝大喜，忙道：“若朝廷有事，還是離不了殿下神威的。不過，四鄰安寧時，殿下是該在神都享享清福了。”
　　唐治重新拿起了刀，切了壹刀肉，又拿刀指著敬輝，道：“本王立下如此戰功，回京之日，搞壹個盛大的獻俘禮，不過分吧？”
　　“這……”想到自己的責任就是呼悠唐治盡快回神都，敬輝忙道：“不過分，不過分。”
　　唐治道：“這風光，可也不只是本王的，也是陛下的，是本王的父親的。”
　　“是是是。”
　　“至於說功啊勞啊的，就免了，本王如今已經是親王，是天策上將軍，還能如何封賞啊？妳說是不是？”
　　這他娘的當面討要太子之位了啊。
　　行行行，只要妳乖乖回神都，怎麽樣都行。
　　敬輝腹誹著，又是連連賠笑稱是。
　　唐治這才滿意地道：“如此，就行了。其實本王如此要求，也是為了給三軍爭壹個體面，他們出生入死的，哪能沒有榮耀與犒賞呢。哈哈哈，敬侍中，請！”
　　唐治端起杯來，向敬輝壹敬。
　　敬輝忙也舉杯：“殿下體恤將士，臣敬殿下！”
　　二人滿飲了壹杯，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
　　觥籌交錯之際，護送敬輝來太原的壹員禁軍將領捧杯上前，恭聲道：“神武衛果毅校尉陳玄禮，敬天策上將軍酒。”
　　唐治擡眼，瞟了他壹下。
　　陳玄禮恭敬舉杯，毫無異樣。
　　實際上，在他被任命為神武軍果毅都尉，及其所部留駐京城的當天，就有江南那邊的人秘密見到他了。
　　陳玄禮至此方知他留在神都的奧秘。
　　陳玄禮雖然知道他將要做的事風險極大，不過，卻並沒有絲毫遲疑。
　　首先，他和江南士族已經深度綁定了，壹榮俱榮，壹損俱損。
　　他便是不想參與，他背後的人壹旦倒了黴，也沒他好果子吃。
　　再者，他是武將啊！
　　朝中那些屍位素餐者所謂的，只是朝廷這塊大蛋糕，他們需要的是壹個平庸的君上，可以任他們擺布的君上。
　　可陳玄禮需要的是壹位雄才大略的君上，他這壹生，才能壹匡報負。
　　於公於私，他都只能堅定地站在這壹邊。
　　而他的反應，唐治這邊自然也早已知道了。
　　盯了他壹眼，唐治便緩緩舉起杯來，與他遙遙壹碰，抿了壹口。
　　陳玄禮卻是壹飲而盡。
　　唐治笑了，用刀紮起壹塊肥美的羊肉，懶洋洋道：“本王賞妳！”
　　“謝殿下！”
　　陳玄禮恭應壹聲，有侍者急忙過來，想用食盤接下羊肉。
　　唐治卻把手中羊肉搖了壹搖，讓他退下。
　　陳玄禮明白了，便走近了來，在唐治案前跪下，伸出雙手來接。
　　唐治卻用那刀紮著羊肉，直接遞向他的嘴巴。
　　陳玄禮壹呆，急忙收回雙手，便張開了嘴巴。
　　唐治刀尖上紮著羊肉，若是順勢壹送，就能紮進他的喉嚨。
　　敬輝看得眼皮子直跳，陳玄禮卻是坦然自若。
　　羊肉遞進口中，陳玄禮壹咬，唐治便把刀子縮回，笑問道：“如何？”
　　陳玄禮大口咀嚼，吞咽下去，笑道：“甚是肥美！”
　　唐治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陳玄禮便再施壹禮，退回自己案後。
　　酒宴之後，天使被太原府安排入駐館驛。
　　敬輝安慰陳玄禮道：“據說秦王殿下以前甚是謙遜知禮的，只是，他立下的功勞實在太大，也難免他自傲。
　　今日賜肉，秦王失禮了，妳也莫要放在心上，少年得誌者，少有沈穩如故的。這是少年心性，不是他有意折辱於妳。”
　　陳玄禮壹笑，拱手道：“多謝侍中提點，末將明白。”
　　敬輝滿意地點點頭，不驕不躁，動心忍性，乳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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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輝這邊知道了唐治的態度，當晚便令人連夜馳報京城去了。
　　快馬傳驛，可不比大隊人馬，速度自然極快。
　　以八百裏傳驛，兩天時間，神都這邊便收到消息了。
　　唐仲平收到敬輝這邊的密奏，韋後看了便笑了。
　　討功？不怕不怕，只要妳肯回來，有何不可？
　　韋後對唐仲平笑道：“我就說嘛，他磨磨蹭蹭的，必有所圖。前番他還假惺惺的推辭太子之位，如今見妳做了天子，他做儲君才是真正儲君了，就開始著急了。答應他！”
　　韋後信心十足地道：“辦壹場盛大的獻俘禮。他說的對，這可不只是炫耀他的武功。妳是君，他是臣。妳是父，他是子。他的所有功勞，便都是妳的。
　　舉辦壹場盛大的獻俘禮，便是壹雪朔北之恥。妳要立他為太子的消息，也放出去，叫他放心回來。”
　　唐仲平撚須遲疑道：“只是，如果把他立為太子，只怕更加的……”
　　韋後瞪了他壹眼，怒道：“又要犯糊塗了是不是？他是妳兒子，又立下如此大功，難不成妳還想等他回城，馬上就收拾了他？
　　封他為太子，先名正言順地收了他的兵權，只要把他養在東宮，他就跑不了。過段日子，再用我上次準備的那劇毒，到時，大患也就除了。”
　　韋後說到這裏，嘆息壹聲，道：“只是，我之前想的還是簡單了，若公開將傲兒找回來，牽扯太多。罷了，看來這個秘密，只能永遠埋藏不去了。妳我以後對傲兒，多些封賞，將來讓他掛靠些戰功，封他壹個世襲罔替的異姓王，也就是了。”
　　唐仲平想想，似乎也只能這麽辦了，便唯唯稱是。
　　韋後話風壹轉，又道：“可惜韋昭中了人家的算計，壹時半晌不得起用了。陛下，可以把我父親請出來，給個宰相的位置，這樣，既便咱們在隴右壹時沒有得力的人，朝廷這邊也能更加穩固。”
　　唐仲平遲疑道：“嶽父原本最高只做到豫州刺史，如今已致仕榮養，重新起用，立為宰相，這會不會……”
　　韋後道：“妳是天子，妳想用誰，還怕什麽？妳難道看不出來，妳那好妹妹還有賀蘭兄弟，都在爭搶權勢，沒有我韋家幫妳撐著，妳這天子能管束何人？我父做宰相，資歷稍顯不足而已，卻也不算太離譜啊。”
　　唐仲平最怕與韋後爭吵，壹見她已不悅，只好賠笑道：“好好好，此事，朕已知道了。明日，朕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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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這邊計議已定，便又把消息飛快地傳送太原。
　　敬輝得了消息，馬上去見唐治，將朝廷同意他抵京舉行盛大獻俘禮，耀武功於中外的事情說了壹遍，又滿面春風地恭喜，表示回京之後，陛下就要冊立他為太子。
　　唐治倒也爽快，聽了敬輝的消息，立即表示，次日壹早，便即拔營赴京。
　　送走了敬輝，唐治馬上把黑齒虎、郭緒之、袁成舉、張守珪、李嗣業等人都找了來，開始進京前最後的密議。
　　已經從隴右風塵仆仆而來的徐伯夷，也適時加入了會議。
　　會議開了大半天，眾人各有安排，紛紛領命而去。
　　只剩下黑齒虎、唐治兩人，從議事廳轉到了小書房。
　　“唉，我還是有些擔心，妳壹旦進城……”
　　壹進小書房，黑齒虎便嘆了口氣。
　　唐治笑道：“事已至此，難道還能回頭麽？虎爺，妳就不要擔心了，這可不像妳的性格。”
　　黑齒虎搖搖頭，苦笑道：“如果是老夫壹人，龍潭虎穴也敢闖上壹闖，但妳壹身牽掛太多，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唐治道：“朝廷沒有任何理由，在我剛進城的時候，便立即發難對付妳，所以，虎爺妳還擔心什麽？”
　　“罷了罷了，事若不濟，老夫舍命護妳出去便是！事到如今，妳我也只有拼命壹搏了。”
　　黑齒虎說罷，虎目壹嗔，須發飛揚，肋下寶刀霍然出鞘。
　　刀光只壹閃，他已人刀合壹，撞破窗欞，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