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蟄伏,五載蟬鳴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唐庶人,我是玄鳥衛,今奉陛下之命,接妳壹家回京!”
佛堂上,遍地屍體,賀蘭嬈嬈勁衫提劍,身姿韻律,款款動人。
曾經的冀王唐仲平,如今的唐庶人,身軀止不住地發抖,卻還努力維持著壹個皇族最後的尊嚴,壯起膽子問道:“妳們……既然是我阿母派來的,卻為何……要殺掉這些看守我的官兵?”
“因為,他們已經不忠於陛下。朝廷十幾天前,就有旨意,叫他們護送妳們返京,可他們卻遲遲不動。我查到,他們居然勾結謀反的北朔王,想拿妳們待價而沽,自然該死!”
賀蘭嬈嬈盯著唐仲平,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蟬鳴寺’現在由我接管了,唐庶人可以放心歇下,明日壹早,我們啟程回神都!”
說罷,賀蘭嬈嬈向唐仲平優雅地壹欠身。
夜行衣靠,緊致貼身,優美的臀線如驚鴻壹瞥。
藏身於梁上的唐治不禁暗想,好美!待我成了“隆基哥”,我就把她召進宮來,時不時就讓她撅壹下!
雞叫壹聲撅壹撅,雞叫二聲撅二撅。三聲四聲全身白,共渡殘星與曉月……
房梁上的唐治,本名唐從心。
五年前,藍星上的他報考美術學院落榜了。
其實他並不難過,不過他覺得至少該對家長有個態度。
恰好那天大雨,他就故意把自己淋成了壹只落湯雞,但他順手扶了壹根漏電的電線桿……
而這個世界,唐庶人的第三子唐治,當時正在蟬鳴寺後院的壹棵大桃樹下避雨。
忽然壹道驚雷落下劈中了大樹,也劈中了唐治。當他壹臉焦黑地蘇醒過來,就從唐治變成了唐從心。
唐從心不僅掌握了這具肉身,同時也擁有了這具肉身的記憶。
於是,他知道,這個世界叫大周。
大周的皇帝是壹個女人,名叫賀蘭曌,是他的祖母。
而他的父親叫唐仲平,是曾經的二皇子,如今的唐庶人。
女皇帝本是皇後,夫死謀國,大炎就變成了大周。
唐從心以壹個學渣所能記起的有限的歷史知識,結合這個世界的現狀,總感覺這個平行世界特別像藍星的唐朝。
這個世界,應該就是壹個似是而非的唐朝,而他唐三郎,大概就是壹個似是而非的李三郎!
按照這種概率,他將來也會做皇帝!
……
蟬鳴寺的建築布局,就像壹個三進的四合院兒。
第壹進是前殿,原本由看守他們的士兵們駐守,現在被玄鳥衛占據了。
第二進,住的就是唐庶人壹家和他們的貼身仆從、奴婢。
第三進院落是個大院子,裏邊是壹處塔林。
前殿的殺聲震天,就連風雨驚雷都遮掩不住,住在二進院落裏的人早就被驚醒了。
不過,他們不敢踏足前院,只能忐忑地等在遊廊之下,忽然見唐庶人倉惶而歸,頓時騷動起來。
“回去,都回去!有什麽事,明早再說!”
不等他們跑過來,唐庶人便厲聲喝斥起來。
廊下雨水密如珠簾,慘淡的廊下燈光映著唐庶人鐵青的臉色,宛如壹只鬼魂。
說完,唐庶人就倉惶地鉆進了第壹處禪房。
冀王妃韋氏就站在門裏,丈夫壹進門,她馬上“呯”地壹聲關緊了房門。急急問道:“夫君,前邊發生什麽事了?”
唐仲平坐在榻邊,慘淡的燈光映著他失魂落魄的臉,臉上還有斑斑血跡,看得韋氏壹陣心驚肉跳。
唐仲平啞著嗓子道:“‘玄鳥衛’的人來了!”
韋氏嚇得腿兒壹軟,駭然道:“阿母知道我們要投奔朔北了?”
唐仲平搖搖頭,臉上湧起壹抹扭曲的笑意,比哭還難看:“應該沒有,只是……朝廷已經發覺看守咱們的人被北朔王收買了。”
韋氏驚道:“那……那麽那些守衛……”
唐仲平道:“被殺光了。”
韋氏呆住了。
唐仲平又道:“他們明天壹早,就要帶我們回京。”
韋氏聽了,臉上不禁露出似哭又似笑的表情。
在”蟬鳴寺”苦捱了十年,始終不見回京的希望。如今終於下了決心,要投奔北朔王,可女皇的旨意偏偏到了。
唐仲平僵滯的眼神動了動,緩緩擡起頭,對韋氏道:“娘子,回京,自然是我們的首選。阿母雄才大略,北朔王又只有壹隅之地,不可能抗拒天兵的。”
韋氏遲疑地道:“可是回京……怕是兇吉難料啊!”
唐仲平點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在想,應該安排治兒去投奔北朔王!”
韋氏愕然道:“讓三郎去投奔北朔王?妳不是說北朔王不可能成氣候麽?”
唐仲平道:“雖然北朔王成不了氣候,但是只要我和大郎和二郎還活著,三郎就永遠不是前朝大炎的第壹合法繼承人。
那麽,若他在北朔王手中,妳說,阿母會殺了咱們,替北朔王扛起大義之旗掃清障礙麽?”
韋氏壹聽,不禁豁然開朗。
她壹把抓住唐仲平的手臂,驚喜地道:“好主意!反正三郎也不是咱們的親生骨肉,叫他替咱們去擋個災,也不算白養了他!”
唐仲平嘿然壹笑,撫須自得地道:“當初妳生下三郎時,我就把他與家仆之子悄悄調換了。
原本打算壹旦阿母對咱們動了殺心,至少可以給咱家留壹條血脈,卻不想無心插柳。”
韋氏歡喜地道:“是呀!這假三郎不過是個奴才子兒,卻要喚妳我爹娘,和咱們的親骨肉稱兄道弟,我早看不下去了,這次正好把他打發了去,也省得礙眼。”
驚雷聲又起,韋氏停頓了壹下,等那窗欞撲簌簌的聲音稍歇,才在密集的雨聲中繼續說話。
“萬壹北朔王和安載道真的造反成功,妳我再以孝道相迫,叫他讓出皇位,大不了先以太子之位穩著他,再找機會把他毒死,咱們壹家也就能團聚了!”
韋氏越說越開心,誇獎道:“郎君真妙計也!”
自從被貶為庶人,“啖狗腸的懦癡漢”是韋氏罵丈夫時常掛在嘴邊兒上的話,如今卻開口誇獎了。
唐仲平撫著胡須,悠然自得:“吾父為皇,吾母為皇,吾兄亦為皇,吾,畢竟也是天潢貴胄,壹些存身延嗣的小小謀劃,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