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消息,喜憂參半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細路迢迢上雲雨,輕舟渺渺入菇蒲。
室內沒有掌燈,帷上月華如霜。
榻上,悠悠壹聲嘆息。
正心滿意足偎在唐治懷中的“貍奴”馬上敏感地問道:“大王有什麽煩憂之事麽?”
唐治撫著“貍奴”的肩膀,道:“還不是因為小春,這丫頭誑我寫下了壹張欠條,這算上壹算,我得把整個李家都賠給她才成。
哎,隴右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哪兒都需要錢。這筆巨資,其實我早有了用處,這下子都抓瞎了。”
嘁!明知我是誰,還豬鼻子裏插大蔥,裝象!
“貍奴”暗暗撇了撇嘴,往他懷裏拱了拱,昵聲道:“小春也是從小顛沛流離窮怕了,所以就喜歡攢壹份豐厚的嫁妝,將來嫁了人,這日子也過得穩穩當當的。
大王……若是讓她變成大王的人,承諾壹輩子對她好,這筆巨款,她也未必不會吐出來的吧?”
唐治聲音裏已經帶了笑音兒,道:“哦?妳跟她是好姊妹,對她再了解不過,妳覺得,她會麽?”
“貍奴”目光轉動,道:“我覺得,會吧……,不過……”
“不過怎樣?”
“其實,賀蘭大王,壹向心儀大王您,而小春和奴家,都是賀蘭大王的人,如今……,若是賀蘭大王誤會了我和她,不管是我還是她,都會愧疚不安的。”
唐治道:“妳的意思是……”
“貍奴”幽幽嘆息道:“我們實在不敢對賀蘭大王招認此事,只想壹想,便萬分糾結,惶恐不安。”
唐治道:“這個麽……,不打緊,我跟她說,總之,絕不會讓妳和貍奴,不是,讓妳和小春為難就是,壹定保全妳們三人之間的姊妹之情。”
“貍奴”被他失口叫破了身份,臉兒不由壹熱,好在有夜色遮羞。
她歡喜地道:“這件事,真的由大王來解決麽?”
唐治在錦衾隆起處輕輕拍了壹記,道:“小春便是不提這要求,我也不會佯裝無事,叫妳們自己去與嬈嬈姑娘分說的。我是男人麽。”
“多謝大王,那人家就放心啦!”隔壁房間,忽然傳來貍奴歡喜不禁的聲音。
唐治默然,這是……不打算裝了麽?
懷中的“貍奴”嬌嗔道:“臭丫頭,不睡覺,又聽墻根兒,妳還不過來?”
“咦?”唐治又驚又喜:“我還沒提呢,難不成今天……,小春真是善解人意。”
隔壁沒了聲音,片刻之後,窗欞壹動,壹道人影貍奴兒壹般輕盈地竄了進來,順勢便躲進了更高的墻角兒。
唐治大喜過望,身子壹翻,就滑到了地上。
榻上的“貍奴”驚道:“大王哪裏去?”
唐治笑道:“掌燈!”
墻角裏,傳出另壹個貍奴害羞的聲音:“大王不要!”
唐治已經晃著了火折子,把燈點了起來,眉開眼笑地道:“不掌燈,豈不是牛嚼牡丹,暴殄了天物!”
……
老太太在洛陽宮裏,正翹首企盼呢。
這可是赫赫武功,是老太太這壹輩子最感遺憾的壹環。
現在,唐治替她補上了,老太太耀功的心思,比他還急切呢。
再說,他來長安,只是為了和樓大都督聯絡壹下感情,畢竟二人心生默契,早已心照不宣。
本來他也沒想在長安多耽,要不是因為王砍這事兒,他離開的更早。
大隊人馬離開了長安,帶著洛昂達、幾個東岱的岱本、家臣,還有成州王刺史等待罪的文官。
此時已經春暖花開,往洛邑去,路途也不難行了。
車轆轆,唐治躺在車中,閉目養神。
說是養神,其是只是閉著眼睛想事情而已。
這壹路行來,唐治倒是沒有和貍奴、小春夜夜歡愉,太過縱放,所以養得神完氣足。哪裏來的睡意。
對於此去神都,唐治有著諸多考慮。
壹些可能,提前做個思考,便能有了準備。
車外,傳來了旦增喜繞的聲音:“主人,梵音尼師、如露尼師求見。”
“哦,請進來!”
唐治聽了,壹軲轆坐起身,先扳到壁角壹個機關,那臥榻便收攏進去,變成了壹張坐榻,空間壹下子大了起來。
接著,他又迅速從坐榻壹角,翻出壹本手抄的經卷,隨手壹翻,放到壹旁。
梵音和如露彎腰走進車廂。
她們也算半個出家人了,只是還沒有受具足戒,是帶發修行,但是已經與在家的居士不同了,所以也可以稱之為尼,故而旦增喜繞尊稱二女為尼師。
二女彎腰進入車廂,唐治連忙讓座,左右各有壹塊榻板,放下來便是坐位。
梵音入座,妙目壹瞟,便看到了唐治榻上翻開的經書,曉得方才在車中,他壹直在用心研讀自己手抄的經卷,心中甚是歡喜。
如露笑道:“如露與師姐行路枯躁,本想著過來與大王聊聊天,路途之上也解解煩悶,卻不想大王正在讀經,沒有打擾到大王吧?”
唐治壹窒,咳了壹聲,道:“沒有沒有,本王正有不解之處,想著請教兩位尼師呢。”
看見唐治壹窒的神色,如露也猛然想到問題所在了。
說王不說八呀。
如露趕緊低下頭,嘴角輕抽了幾下。
她不知道練了什麽功法,容顏總似半籠在霧中似的,給人壹種不真實感。
不過此時神情表現相當自然,卻是有了幾分真實的活潑。
梵音忙接過話碴兒,道:“不知大王何處不解?”
唐治道:“本王想到,世尊曾言,果報不可思議,故而不解。若果報不可思議,那為人行事,又何必要講善惡有報呢?”
能夠關心這些問題,便不怕他不受影響。
梵音自幼潛修,虔誠向佛。這壹次奉師命而來,也是真心想著點化汝陽王,免得他有朝壹日,成為禪門的大魔頭。
所以見他漸漸入巷,梵音好不歡喜,還頗有壹種成就感。
她遂端正了妝容,肅然道:“大王,此處的不可思議,不是不能思議,而是指不能用眾生的思維去思考和理解。離名絕相,才是悟及自性本來的法門。
所以,執於經名,以為口念經名,就能破除壹切妄念者,不可。使諸緣斷滅,這就是不可思。言語也可能讓‘道’斷滅,這就是不可‘議’。”
唐治“若有所思”道:“原來,不可思議,當作此解。”
如露忍不住贊道:“大王壹點就透,真是有慧根。說到這果報,有現報,有生報、後報,亦有不定報。廣結善緣,得道多助……”
這兩位帶發修行的尼師,顯然是精於某種以聲相惑心的法門。只是梵音更精於聲,如露更精於相。
她說話時,那本來如霧裏看花,迷幻不真的容顏,不論壹顰壹笑、便有不同意味感覺。
妳若不看,只聽其聲,倒還好些,若是看著她的容顏,便會不自由主地被吸引過去。
唐治心中有所覺,暗呼邪門,也是更加警惕。
後車上,竹小春趴在窗口,眼看著兩道白衣勝雪的纖影進入唐治的豪華臥車,不禁輕輕搖頭:“禪門失算了,若派個有道行的老僧來,縱然不能誘得大王入彀,至少也不會上了他的惡當。派兩朵涉世未深的白蓮花來,怕不要被他這阿修羅活活坑死……”
蜷在她身後睡美人覺的貍奴迷迷糊糊地道:“啥,什麽花,哪有羅?”
竹小春順手拍了她壹巴掌,沒好氣地道:“豬,睡妳的大頭覺吧!”
……
神都洛邑。
唐治即將回來的消息,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
小謝自從知道這個消息,便心浮氣躁起來。
坐也不安,臥也不寧,處理府中事務,也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三思五弦、七真九思四個丫頭,已經被她帶出來了,四女各自負責壹攤,小謝沒了心思,也不至於府上就亂了,依舊打理的井井有條,只是有些重要大事,還是需要稟報小謝再作處斷。
南城狄府裏,窈娘姑娘的頭暈之癥,忽然之間就好了,闔府上下,都很開心。
窈娘身子剛好,就要去冀王府找小棠遊玩,她的母親哪裏肯放,定要她在家裏再多歇養幾日,穩定了病情再說。
窈娘無奈,只好摟著壹堆七巧板、九連環、魯班鎖以解無聊。
冀王唐仲平今日奉詔進了趟宮,回到府中時,神色便有些古怪,似喜還憂,恍恍惚惚的,進了堂中坐下,兩眼依舊茫然,似乎神思還沒回來。
韋妃不知出了何事,心中有些擔心,可是仔細想想,隨著唐治在隴右立下大功,冀王府水漲船高,處境越來越好,不應該是有什麽禍事才對。
韋妃忍不住道:“夫君,此番進宮,出了什麽事?”
冀王唐仲平回過了神兒來,興奮地道:“娘子,母親,要立為我太子了!”
韋氏壹聽,大喜若狂,顫聲道:“此言當真,是母皇親口說的?”
唐仲平用力地點了點頭:“只不過……”
韋氏急道:“只不過怎樣?妳快說呀,要急死我了,沒有什麽變故了吧?”
唐仲平像吃了屎壹樣,揪著臉皮子道:“母親……要同時立下太孫!”
韋氏壹怔,臉色忽然也變得難看起來:“難道,立的不是齊兒?”
唐仲平澀然道:“是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