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開誠，肝膽傾照

　　“孟姑娘。”
　　唐治踏進大廳，便看見攙扶著壹位白發老爺子迎上前來的孟姜，不禁微微壹訝。
　　這位孟姑娘，還真是哪哪兒都有她，朔北、神都、江南、隴右……
　　似乎自己所到之處，都有她的身影。
　　難道，是受邀為楊老太爺大壽表演劍技來了？
　　可是看她攙扶著楊老太爺的樣子，又不像是受邀的劍器大家，倒像是家中晚輩。
　　楊老太爺笑道：“這位，就是汝陽郡王，隴右節度了吧？哈哈，老夫今日壹見，風采俊逸，果然是少年英雄。”
　　唐治拱手道：“唐治見過楊老太公。”
　　楊老太爺拍拍孟姜的手，笑道：“楊孟兩家乃是世交，老夫壹向把姜兒視作自己的親孫。怎麽，唐節度與姜兒認得？”
　　唐治的目光與孟姜碰了壹下，孟姜明艷的目光正嫣然地看著他。
　　唐治微微壹笑，道：“孟大家名滿京華，誰人不識。”
　　楊老太爺笑道：“如此，倒也省了老夫再為妳們引薦了。唐節度，快請上座。”
　　楊老太爺把唐治請進客廳，下人上了茶，對坐敘談壹番，楊友諒等人知機，便紛紛告罪退下。
　　孟姜見狀，知道這廳中自己也是不能留了，於是也退了出去。
　　廳上，壹時間只剩下楊門三老和唐治壹人。
　　高大的門扉緩緩關閉，廳上的光線頓時黯淡了幾分。
　　楊令本望著面前這個年紀輕輕，卻手握隴右權柄的少年，微笑地問道：“郡王節度隴右，赴任已近壹載，對於經略隴右，不知有何打算呢？”
　　唐治道：“隴右名門望族，有十大姓，是為穩定隴右柱石之基，朝廷仰仗。楊氏更為其中翹楚。治經略隴右，早該前來拜訪，遲至今日，是治的過失。”
　　楊令本欠身道：“不敢，老夫在唐節度面前，只是占了壹個年紀。國家大事，原也不該過問的，如此詢問，已經是冒昧了。”
　　唐治自然不會把這客套話當個客套話，他今天既然來了，本也打算開誠布公的。
　　唐治便微微壹笑，道：“隴右是大周的西北門戶，隴右安則西京安，西京安則神州定。治所思所想，不動民本，惟在軍事。但求以河西為鎖鑰，隴右為咽喉，關中為扼塞，輯寧邊境、建西北藩籬。”
　　楊政本聽了忍不住道：“西北軍民壹體，軍動而民不動，談何容易？”
　　唐治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三太爺以為，這壹體之軍是誰，壹體之民又是誰？如此軍民之壹體，豈非正是朝廷心腹之疾？”
　　他掃了三個老人家壹眼，語氣有些森然：“天下治亂，不在壹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
　　唐治擲地有聲，因為廳中的空蕩，壹時如金戈之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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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這宅子呈正方形，由十二個大小不同的三合院、四合院組成。
　　唐治與楊家三老議事的這處方廳是建築中軸線上位置靠中後的壹處主要建築，面闊五間，進深三間，為重檐硬山頂的磚木結構，氣勢宏偉，雍容華麗。
　　出了正廳，前方便有壹個天井，是通天井的建築風格，兩面有抄手遊廊，葡萄藤蜿蜒爬在廊上，遮掩了陽光，此時壹串串成熟的果實綴滿了枝頭，枝葉則已稀落的很了。
　　孟姜退出大廳，信步走到廊下，忽然看見壹個胡姬俏生生地站在廊下。
　　雖然只是壹身素色的武服，但身材極好，妙相畢露。
　　在隴右看到胡姬，自然不算稀奇，所以孟姜只是瞟了壹眼，也未在意，就要從她身邊走過去。
　　不想那胡姬驚咦壹聲，卻是笑道：“孟姜姑娘。”
　　孟姜驀然止步，仔細看了她壹眼，忽覺有些面熟：“妳是……”
　　“我是賀蘭大王麾下貍奴，曾隨我家大王見過孟姑娘的。”
　　孟姜恍然，壹下子記起了賀蘭嬈嬈的這個得力助手。
　　“原來是妳，妳怎在此？”
　　貍奴微笑道：“貍奴奉命來隴右，如今暫在唐節度帳下做些事情。”
　　“哦？”
　　孟姜妙目壹閃，玄鳥衛是天子的耳目眼線，如今卻能為唐治所用，看來賀蘭曌兜兜轉轉的，最終還是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血裔後人身上，唐治的位子，更穩了幾分了。
　　想到這裏，孟姜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打算。
　　朔北門閥和江南士族與唐治，都有壹段香火情。
　　如果唐治註定將來是登上九五的那個人，那麽削弱關隴、扶持朔北與江南，與唐治的利益更壹致壹些，阻力則必然更小。
　　貍奴笑道：“孟姜姑娘怎麽在這裏，難不成是楊家特意邀請而來？這麽說的話，貍奴可有眼福，再壹睹孟姑娘的劍器神技了。”
　　孟姜搖頭笑道：“我家與楊家，本有通家之好。楊老太爺大壽，孟姜自然也要來賀，至於舞劍，卻是不必了，楊老太爺大壽，孟姜怎好喧賓奪主。壹起走走？”
　　貍奴並不清楚孟姜的真實身份，但是做為壹個京中王侯也都禮遇萬分的名舞姬，她也保持著充分的尊重，於是欣然頷首，兩人便並肩走了下去。
　　壹雙美人兒，風情迥異，倒是吸引了方才圍觀唐治郡王的那些少年才俊們的註意。
　　有人便忍不住上前自報身份，希望結識，只是壹聽說這個美貌的胡姬是唐治的從屬，他們便知難而退了，連孟姜的身份也不敢再問。
　　雖然他們不少與唐治身份相仿，可是他們若來，便是楊友諒都不必親自出迎的，更不要說楊仁和、楊政本兩位老太爺，更有老壽星楊令本正堂相見了。
　　人家已經是與楊家輩份最尊、權力最大的人平起平坐的人物，已在同齡人中壹騎絕塵，他們哪夠資格搭訕他身邊的女人？
　　這壹幕看在盧雨婷眼中，愈發地嫉恨。
　　如果唐治接受了盧家的好意，那麽唐治的尊榮與地位，便要與她共享。
　　如今看著方才在自己面前，還要像只孔雀似的賣弄自己才學、身份的那些少年，連搭訕唐治麾下壹女子的勇氣都沒有，盧雨婷心中也說不出是種什麽滋味兒。
　　廳堂上，聽了唐治這句毫不掩飾，殺氣騰騰的話，楊家三老不禁緩緩相顧。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面前這少年，緩緩拔出了壹口利劍，劍鋒吹毛斷發，渴欲飲血。
　　楊令本沈默片刻，緩緩道：“楊氏世居隴右，當然是希望隴右能夠安定。郡王的方略，於長久而言，對隴右是有好處的，楊家願意鼎力支持。”
　　唐治顏色壹緩，肅然起身，長揖道：“老太公深明大義，請受唐治壹拜。”
　　楊令本拄杖站起，微微側身，虛受了這壹禮，微笑道：“只是楊家開枝散葉，子孫眾多，與其他諸姓關系錯綜復雜。
　　楊家若全力站在郡王壹邊，對別的人家，未免就顯得不近人情了，所以……總要有個合理的交代才是，不知道唐節度有什麽好主意啊？”
　　楊家需要壹個保證。
　　這個保證，是確保楊家能受到唐治的另眼相待。
　　與此同時，也是楊家敢放心對唐治全力支持的保證。
　　這是相互的壹個投名狀。
　　唐治對此已有預料，他爽快地拱手道：“老先生睿智，還請示下。”
　　楊令本豁然大笑：“老夫如何安排，郡王肯聽麽？”
　　唐治眉鋒壹挑，道：“人生，就是大鬧壹場，悄然離去！晚輩正是該大鬧壹場的年紀，又豈會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