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府天

歷史軍事

  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   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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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尋釁碰鐵板

明朝謀生手冊 by 府天

2018-7-4 11:00

  大興縣令楊縣尊聽從馬師爺建議,用的這壹招狠手,便如同在本來就是壹鍋看似平靜的油鍋中猛地又澆下壹瓢水,頓時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質疑此事簡直荒謬,是對都察院言官節操的汙蔑,也有人幸災樂禍,故意四下傳言,更有人靜觀其變,緘默不發壹言。然而,最惶恐憂懼的人,卻無疑非當事者王世芳莫屬。他做夢都沒想到,明明已經壹年多平安度過了,而且那秦三娘不過是壹個下賤的青樓女子,竟然能夠查到他,竟敢到縣衙去告他。
  最最匪夷所思的是,大興縣令這個天子腳下的縣太爺,竟然會把事情鬧得這麽大!而且他邀了兩個同僚助陣盛氣而來,楊縣尊竟然在大堂擺出三班衙役全數上陣的架勢,這說明什麽?氣急敗壞的他擺明車馬和楊縣尊唇槍舌劍了壹番,甚至兩個同僚也並肩子上,卻硬生生被楊縣尊給頂了回來,氣急敗壞的他只能扭頭就走。可出了縣衙,他方才覺得後背心被汗浸透了。
  如今已經過了壹年中最熱的時節,他貼身穿的又是質料最好的絹衫,論理怎都不至於如此汗濕重衣,全都是因為心中恐懼所致。想當初他落到三甲最後壹名,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話,汪孚林卻不憑真本事就得了三甲傳臚。而他好容易通過自己的努力在都察院試職禦史,汪孚林沒有授官,在外優哉遊哉晃了壹圈捅了那麽壹個大簍子,卻轉眼就得天子垂青,眼看就要進都察院。為此都察院上下群情激憤,他不過順勢鼓動了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僚加入彈劾陣容而已,怎會被翻舊賬?
  都是那個奸猾刁狠的小子用的手段,壹定是!
  “王賢弟,這大興縣令定然是受人指使,這才死揪住妳不放,幹脆我們直接去見那個膽敢誣告妳的女子!但使她能夠說出真相,旁人還敢說妳半句不是?”
  王世芳登時心頭咯噔壹下。自從那次殿試名次出來,最後壹次從勾闌胡同的那座院子離開之後,他幾乎就再也沒有在西城出現過,成日就是在都察院和自家租賃的小宅子兩點壹線地跑,成功在上司和同僚之中營造出壹個勤勉的形象,歸根結底就是生怕被人撞見。而因為這勤勉,元配過門壹年就病故的他這才在中進士壹年多之後,幾乎就要敲定那壹樁很理想的婚事。
  而且,這壹年來他刻意修飾容貌,早已和壹年前有了不小的區別,可即便如此,他依舊絲毫不敢去勾闌胡同,生怕被人認出來!
  當下他壹咬牙,壹字壹句地說道:“那女子也不過是提線木偶,二位兄臺若真的想要再祝我壹臂之力,便和我壹同去找那汪孚林!無緣無故讓我背上如此汙名,我定要找他討個公道!”
  王世芳這麽壹說,其他兩人本就是因為心懷義憤這才同來的,此時此刻頓時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大明官員俸祿微薄,他們又都是出身家境貧寒的尋常之家,故而雇不起車,坐不起轎,王世芳是未來嶽父家送了壹頭還算不錯的騾子,而另兩人則是壹人壹頭小叫驢,更沒有隨從伺候進出。三人從大興縣衙出來,往西上了安定門大街,再壹路往南,到了雙碾街方才往東拐,又穿過好幾條胡同之後,便到了汪家。
  才剛壹停下,王世芳就聽身後壹個同僚說:“不是說汪家乃是徽州名門嗎?這小胡同坑坑窪窪好生難走,而且也不好找,他怎麽挑的這地方?”
  “明明有錢卻住在這種地方,那還能為什麽,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王世芳輕蔑地冷哼壹聲,下了騾子正要去敲門,可身後卻傳來了又壹聲驚咦。
  “王賢弟從前來過這裏?我看妳壹路上熟門熟路,不像是第壹次來。”
  沒料想別人竟是如此觀察敏銳,王世芳頓時臉色壹僵。所幸這時候他在最前頭,別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鎮定了壹下情緒,隨即頭也不回地說道:“自從大興縣衙指鹿為馬,將此事鬧大之後,我壹怒之下就來過這兒,最終還是打道回府。畢竟,事情是大興縣令鬧出來的,我憑什麽到這裏來鬧?可現在大興縣衙我們都去過了,楊縣令什麽嘴臉妳們也清楚,分明是為虎作倀,我除了到這裏為自己討公道,還能如何?”
  說到這裏,他便深深吸了壹口氣,忿然拍響了那兩扇黑漆大門。砰砰砰用力拍了好幾下之後,他就只見大門壹下子被人拉開,緊跟著現身的就是那個讓他又嫉妒又痛恨的人。而緊跟著,他就聽到了壹句更讓他險些氣炸的話。
  “有這樣敲人門的嗎?還有沒有禮數了!”
  “汪孚林,妳少裝蒜,妳敢說不是妳找人誣陷我!”
  “誣陷?”從大門口出來的汪孚林微微瞇起了眼睛,繼而就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是誰,原來妳就是王世芳。這真是黑白顛倒,是非倒過來了,我還沒去找妳算賬,妳居然到我這裏來興師問罪?怪不得還三個人全都穿著壹身鮮亮的官服,敢情是怕別人不知道妳們是都察院的禦史?要討公道,行啊,我平白無故背了這麽個名聲,也早就想算算這筆賬了!趁著妳這兩個同僚都在,壹塊走壹趟勾闌胡同,我倒要看看,別人是認得妳還是認得我!”
  王世芳也就是在禮部進士恩榮宴上見過汪孚林,然而彼時那麽多同年,他又是在末尾那壹桌上,再加上心存嫉恨,哪裏和汪孚林打過交道,所知的也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那些消息,什麽汪孚林出身松明山汪氏,家財萬貫,什麽伯父是兵部侍郎汪道昆,什麽進出過首輔張居正的家諸如此類等等。哪怕是之前文華殿上汪孚林舌戰余懋學的經過流傳出來,他也只當成是有大佬替其虛張聲勢。如今真的正面對上,他直接就被汪孚林這個提議給砸得有些懵了。
  可身後還有兩個助陣的同僚,他就算心頭再慌,也生怕被人看出破綻,當即色厲內荏地叫道:“朝廷命官不許眠花宿柳,莫非妳不知道不成?”
  “大白天的去勾闌胡同就是眠花宿柳?看來王侍禦這心理實在是太齷齪了。不敢去,怕被人認出來,那就直接說,瞎掰這種道理,也不怕閃了舌頭?”
  “妳……”
  見王世芳被氣得快炸了,他身後另外兩個都察院的禦史終於沈不住氣了。就當他們忍不住上前打算幫腔的時候,卻只聽胡同口有壹騎人飛馳而來。那人到了汪家門前也不下馬,直截了當地說道:“奉都察院葛總憲之命,請去歲甲戌科進士汪孚林明日上午巳時,至京畿道街都察院聽候問話!”
  汪孚林早就聽汪道昆說過,都察院左都禦史葛守禮提出致仕,雖說天子挽留,並加秩太子少保,但葛守禮壹再上書,至今已經是第三次了。可如今在這節骨眼上卻還要叫自己問話,這用心不問自知。見王世芳滿臉狂喜,另外兩個禦史也是興奮之色溢於言表,他便哂然壹笑道:“葛總憲壹個人過問此事,只怕還不大夠吧?要我說,京畿道街既然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幹脆就來個三司會審,再讓我汪孚林過堂壹次,豈不是正好?”
  那來捎信的信使沒想到汪孚林竟然是這般態度,眉頭壹皺正想說話,卻不想汪孚林伸手朝門口站著的其他三人壹指,又似笑非笑地說道:“還請妳回去傳話給葛總憲,今天這場公案的另外壹個當事者王世芳,還有他兩個同僚也都在我這興師問罪呢!”
  王世芳隱約認得那信使乃是葛守禮身邊的壹個小吏,正打算為自己辯白兩句,卻不想對方竟是硬邦邦地說道:“都察院試職禦史王世芳?妳在這正好,葛總憲傳話,明日妳也壹塊到場,正好彼此質證!”
  見那小吏對自己竟也是這般毫不客氣的態度,王世芳登時湧出了壹股很不妥當的感覺。然而,不論沖著葛守禮是都察院的掌院,又或者是那頂尖大佬的地位,他都不敢有分毫二話,只能賠笑應了下來。偏偏就在這時候,胡同口又是幾騎人拐了過來,那服色相比捎話的小吏鮮亮許多。當人到近前時,頭前壹人那麒麟白澤服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分明是錦衣衛。
  看到這汪家大門口擁著壹堆人,為首身穿麒麟服的那人眉頭壹皺,隨即開口問道:“誰是汪孚林?”
  汪孚林對這新來的壹行人也有些犯嘀咕。畢竟,上次他這邊就來過壹次錦衣衛,帶隊的還是劉守有和馮邦寧這樣職位的錦衣衛高層,如今來的這身穿麒麟服的人卻面生。想歸這麽想,他還是幹脆利落地答道:“我就是。”
  見汪孚林應了,來人不禁打量了他幾眼,繼而直截了當地問道:“妳就是汪孚林?那這些人是誰?”
  “這是都察院試禦史王世芳,其余兩位大概是他的同僚,至於這位騎在馬上的,是代都察院葛總憲來傳話,讓我明天去都察院的。”
  “嘿,嘿嘿。”身穿麒麟服的年輕人笑了壹聲,繼而意味深長地說,“那還真是巧了,兩宮皇太後和皇上剛給了內閣懿旨和聖旨,這狀子既然是遞到了大興縣衙,那麽當然就在大興縣衙審,其他衙門如若要幹涉,便是越權!再說了,人家苦主告的是都察院的王世芳,和妳什麽相幹,關妳什麽事?妳壹回京就惹出這麽多事情來,還不如在家好好抄幾本佛經,找家好寺廟供壹供,省得這些都察院的言官在背後罵妳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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