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府天

歷史軍事

  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   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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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三六章 府衙群英會

明朝謀生手冊 by 府天

2018-7-4 10:57

  徽州壹府六縣,除非是特定的大日子,否則六縣縣令齊集府城,這是很少見的。這壹次,六縣縣令全都奉徽州知府段朝宗之命來了。同時得到段府尊下帖相請的,還有各縣有頭有臉的鄉宦,名單和狀元樓英雄宴那壹次幾乎如出壹轍。唯壹變化的是,歙縣松明山那位大名鼎鼎的南明先生汪道昆沒來,卻來了壹位代理人。可這代理人不是汪道昆的嫡親弟弟汪道貫,而是汪孚林這個如今名聲看漲的小秀才。
  當陳天祥看到汪孚林時,那簡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自從那壹次的質疑被汪孚林狠狠打了回來,自己出了大醜,又被汪道昆當眾針鋒相對後,沒臉見人的他就壹直閉門不出,今天還是因為事涉夏稅,他才勉為其難地來到了府城,可誰能想到這樣高層次的場合,他竟然還會見到這個小秀才!
  此時此刻,坐在府衙大堂中,他便氣急敗壞地伸手指著汪孚林道:“今日這是何等場合,妳怎敢躋身期間?”
  汪孚林哪裏想來拉仇恨,可汪道貫關鍵時刻閃人了,給他留了壹封汪道昆的親筆信,於是,他不得不很郁悶地來參加今天這麽壹場官方會談。此時此刻又被陳天祥噴了,他自然更加惱火,眉頭壹挑就毫不相讓地說道:“如果今天是狀元樓英雄宴那樣的盛會,南明先生有事缺席就缺席了,但今天事關徽州壹府六縣夏稅的重要問題,既然南明先生親筆書信送來,讓我當松明山汪氏的代表,我當然責無旁貸!”
  不等陳天祥繼續挑刺,他就硬邦邦回道:“此事我早已回報段府尊,陳老先生要是覺得不妥,那壹會兒段府尊來了,妳就直接提出來好了!”
  陳天祥上次已經領教過汪孚林的伶牙俐齒,這會兒雖說噎得臉色通紅,可礙於這是在府衙大堂之上,他不得不咽下這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默不做聲坐了下來。然而,汪孚林自己嘴上說得很利索,可他看看自己那張椅子的位置,實在沒辦法鎮定自若地坐上去。因為他上首就是汪尚寧那個老狐貍,而下手邊是壹幫歙縣的其他鄉宦,若是從整個大堂的位置來說,除開六位縣令,他這張椅子絕對屬於鄉宦之中的前三甲。
  汪道昆出了那麽毒的主意,汪道貫攪和了那麽大壹場風雨之後,竟把他撂在這頂缸!難道這就是他敲人飯碗,破家滅門的報應?
  偏偏在這個時候,汪尚寧扭過頭來,對他和藹地笑了笑:“妳既是代表南明來的,就安心坐吧。”
  坐就坐,反正這些天來我見過的大風大浪已經很不少了!
  汪小秀才壹發狠,就這麽直截了當坐了下來。而那邊廂壹直在往這裏看的葉大縣尊,卻在心裏幫他捏了壹把汗。汪孚林能夠成為汪道昆的代理人,葉鈞耀心裏當然竊喜,壹個勁欣慰自己沒看錯人。再加上事先汪孚林和自己通了氣,壹想到自己是在座這麽多人中,寥寥幾個知道那個消息的人,他的腰桿更是挺得筆直,對於其他幾個知縣明著吹捧,暗裏諷刺的唇槍舌劍,他竟是若無其事全都扛了過去。可問題是這樣的大場面,汪孚林撐得過嗎?
  “段府尊到!”
  隨著這個響亮的聲音,縣令也好,鄉宦也好,每壹個人全都隨之站起身來。這種場合,縣令們可免去折節屈膝的禮數,和鄉宦壹樣行揖禮。而鄉宦們無論從前當過多大的官,如今既是賦閑在家,無不客客氣氣稱呼知府大人壹聲府尊。而段朝宗依舊和從前壹樣,臉上看不出什麽喜怒,微微頷首算作是還禮之後,又擡手先請眾人坐,繼而自己方才在主位上施施然坐了下來。
  “近來的夏稅紛爭愈演愈烈,堆在本府案臺上的各式文書摞得老高,所以,本府今天不得不把徽州府六縣縣令齊召於此,又請來了各位老先生同商大事。”說到這裏,段朝宗的目光瞥見了鶴立雞群的汪孚林,頓時有些卡殼。
  不論從年紀資歷來看,汪孚林杵在這裏都是極其不合適的,可他代表的是南明先生汪道昆,而且根據他剛剛得來的消息,那個原本還只是不可忽視的汪道昆,現在已經變成了絕對要重視。更何況,南京那邊的關節,是汪道昆打通的,他得記人情!
  不止是段朝宗說到老先生三個字,看到汪孚林有些不自在,那些鄉宦拿眼睛去斜睨汪孚林的時候,心裏也全都不是滋味。自己苦讀多年科場搏殺,結果官場沈浮了壹陣子後,就不得不黯然返鄉當個太平鄉宦,如今怎麽和這麽個初出茅廬的小秀才平起平坐……不,人家位置還比自己高!
  汪孚林感覺到那些針紮壹般的目光,幹脆垂下眼瞼不去多想,好在段朝宗須臾就又繼續開講,擺事實講道理,苦口婆心地規勸眾人發揮鄉宦的模範帶頭作用,回去號召鄉民放下對抗心理。可當他剛剛把話說完,心裏本就不得勁的陳天祥便幹咳了壹聲。
  “府尊此言,我等並不是不想遵從,可問題是如今外頭傳言沸沸揚揚,說是獨派歙縣的絲絹夏稅要均平派到徽州府所有六縣,這根本就是很沒道理的事!要知道,當初歙縣多負擔這幾千匹絲絹,並不是憑空,而是因為洪武年間定制的時候,查出歙縣虧欠了賦稅!當年朝廷可不像現在這樣寬容,作為懲罰,這壹筆絲絹就獨派到了歙縣頭上。這是太祖爺爺定下的祖制,如今要更改,就是大逆不道!”
  陳天祥壹邊說壹邊射過來的兩道示威目光有如實質,汪孚林暗自腹誹,又不是我要改絲絹夏稅,妳怎麽不去找旁邊那位汪老太爺?他正這麽想,身邊這位之前他沒怎麽打過交道的汪老太爺,終於開了口。
  “祖制?大明會典之中,徽州府每年額定要解送的夏稅秋糧之中,什麽時候說過絲絹夏稅獨派歙縣?這分明是這麽多年以來,府衙之中那些書吏和妳們五縣串通好了,以祖制舊例為名,把這筆絲絹全都壓在我歙縣子民頭上!除了妳說的所謂舊例,可有任何條規為證?”
  汪尚寧雖說年紀大了,可此時厲聲開口,竟是帶出了幾分鏗鏘之音。顯然,曾經主政壹方的封疆大吏,和只當過壹任縣令的陳天祥相比,那威勢自然不止超過壹籌。而他說到這裏,突然劇烈咳嗽了幾聲,眼角余光瞥向了汪孚林。見小秀才只低著頭不說話,他登時有些媚眼拋給瞎子看的惱火。
  陳六甲那個蠢貨,還有程文烈那個自以為聰明的兩面派,早知道他們不頂用,他就該對這個汪孚林更重視壹些!如果帥嘉謨落入了府衙舒推官之手,最好再鬧出點誤傷誤殺之類的勾當,那時候,歙縣這邊再鬧起來,就是占住了道理,比五縣那邊所謂的先發制人更能夠站得住腳。而且又可以把汪道昆和帥嘉謨二人死死捆綁在壹起。這樣他可以置身事外,而不用像現在這樣壹大把年紀還帶頭上去死拼!
  可恨汪道昆,拋出個族侄當代理,自己竟然連面都不露!
  汪尚寧打頭,歙縣鄉宦人數比不上其他五縣加在壹塊,聲勢上卻不會弱了,當下大堂上唇槍舌劍飛來飛去,汪孚林幹脆事不關己似的看熱鬧,時不時還在心裏評判壹下這些老先生的戰鬥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直接把矛頭轉向了他。
  “汪小相公既然是代表南明先生來的,莫非就壹直坐著看?”
  “哦,說我嗎?”汪孚林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壹下子挺直了脊背,見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就靦腆地笑了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南明先生在信上囑咐我,只是因為他不太方便出席,所以才讓我代替他來。我要當好他的眼睛,當好他的耳朵,多聽多看少說,因為歙縣這麽多鄉宦,大家集思廣益之下,肯定是有道理的,他自然服從大局。而其他五縣也有很多識大體的有識之士,想必不會讓府尊難做。”
  這相當於什麽都沒說!
  別說剛剛把矛頭對準汪小秀才的那人猶如壹拳打在棉花上,四處不著力,五縣那些鄉宦也好,歙縣以汪尚寧為首的這些鄉宦也好,全都暗自大罵汪孚林轉述的汪道昆這話說得兩面光,簡直是在他們身上貼了不知分寸的標簽!而徽州知府段朝宗壹直以來略顯晦暗的臉色,這會兒也稍稍多了幾分光彩。
  至於葉鈞耀,則是在前後左右都是敵對勢力縣令的情況下,心裏放下了壹塊大石頭。他就擔心汪孚林和從前那樣耍無賴,又或者突然詰問放大招。畢竟這堆人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壹來二去讓人記仇,那就得不償失了。
  汪尚寧就算再好的耐性,此時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他眉頭壹皺,倚老賣老地說道:“孚林,就算南明是那樣囑咐妳的,可今天是府尊召我等商議,妳只看只聽不說,讓府尊如何決斷?”
  盡管早知道汪尚寧不會放過這機會,可這會兒人真的找上來,汪孚林還是用有些微妙的目光往這位老人身上瞥了壹眼。緊跟著,他方才壹本正經地說道:“南明先生沒吩咐過,可汪老先生既然壹定要我說,那我就只好隨便說說。陳老先生剛剛說,這筆夏稅絲絹是因為懲罰歙縣曾經拖欠過的賦稅,這才被征派下來的,不論此事真假,如今夏稅解運在即,咱們徽州壹府六縣突如其來壹鬧,今年夏稅恐怕又要出岔子,會不會又引來什麽大麻煩?”
  段朝宗原本還擔心汪孚林說出什麽不得體的話來,此時登時心中大喜。他下意識地用手指輕叩扶手,身邊壹個隨從立刻會意退下。果然,接下來歙縣也好,其他五縣也好,立刻有鄉宦對汪孚林這樣的言語冷嘲熱諷。就在這又是壹片亂糟糟的氛圍之中,外間突然傳來了壹個聲音。
  “府尊,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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