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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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黑黑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1:58

  從清晨傳來王師出現在附近的消息開始,滁州城內的百姓權貴們,就都在翹首以盼著結果。
  待到鎮北軍主力出城之後,大家更像是長頸鹿壹般,擰著脖子想要盡早壹點看到到底是打著哪支旗號的兵馬會回來。
  可能,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的生活,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因為燕人和傳聞中喜好殺戮吃人肉的野蠻人不壹樣。
  燕人還會發糧食,發了好多好多糧食。
  百姓的觀念,其實很淳樸,妳對我好,我就對妳感覺好,無論是這是綏靖政策還是表面功夫。
  只是,對於滁州城內的權貴官員而言,影響就大得多了,壹個鬧不好,就是身家性命被搭了上去。
  終於,在全城人的脖子還沒折斷之前,
  壹支兵馬,
  回來了。
  當看見那壹個個騎著戰馬的騎士行入城中時,
  壹股萎靡的情緒,
  開始在滁州城內緩緩地擴散出去,
  伴隨著鎮北軍騎士陣陣馬蹄聲,
  仿佛壹切的壹切都在被死死地踩入谷底。
  瞎子站在街邊,身後,站著他剛從溫家領出來的月馨。
  月馨依舊攙扶著瞎子的手臂,她是真的把瞎子當壹個瞎子。
  當鎮北軍騎士從他們面前經過時,
  瞎子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邊的女子開始微微發顫,
  再聰慧的女人,在面對這群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虎賁時,畏懼,那是自然而然的。
  尤其這還是敵國的軍隊。
  鎮北軍騎士的甲胄上,還殘留著沒有擦去的血漬,近乎每個人的馬鞍旁,都掛著首級。
  首級,是軍功的象征,是壹種從野蠻時代壹直傳承下來的“陋習”,但卻還在壹直被沿用著。
  因為戰爭,本就不是什麽斯文事。
  血腥味,開始逐漸彌漫出去,磅礴恐怖的壓力,再壹次實打實地按壓在了整個滁州城的上空。
  那壹個個威武的騎士,
  那壹顆顆猙獰的首級,
  以及那壹面面屬於乾軍的戰旗,
  無壹不在訴說著這場戰事的結果。
  王師,
  乾軍,
  敗了!
  滁州城內的乾人是不曉得這支乾軍僅僅是路過那麽簡單,
  他們想當然地認為那支王師是朝廷是官家派來光復滁州的。
  王師來了,王師的腦袋被掛在馬鞍上來了,王師的旗幟被拖拽在地上像是清街的大掃帚。
  哪怕再不懂兵事的小民,也能清晰地瞧出來,乾軍敗了,而且敗得很慘。
  燕軍像是出城逛了壹圈,打了場獵,滿載而歸。
  馬蹄聲,繼續敲擊著青磚街面,宛若壹記記重錘,砸在城內所有人的心頭。
  壹種信仰,壹種情感,壹種很樸素且與生俱來的東西,正在壹剪子又壹剪子地撕扯開去。
  瞎子伸手,拍了拍女子的手,道;
  “別怕。”
  女子輕咬嘴唇,道:
  “不怕。”
  女子是怕的,但她的害怕,沒那麽的復雜,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已經算是半個燕人了。
  而這時,
  鄭凡騎馬經過,他留意到了瞎子,瞎子顯然也早就註意到了自家主上。
  梁程也看見了瞎子,再看著攙著瞎子手臂的女子。
  二人,停了下來,策馬來到了街角瞎子面前。
  “磕頭,喊主人。”
  女子很聽話,就在街面上對著鄭凡跪了下來。
  她很聰明,因為梁程站在鄭凡身後,所以她第壹眼就瞧出誰才是自家夫君口中的主人。
  “主人。”
  月馨的聲音很清脆。
  鄭凡滿臉問號?
  “怎麽回事?”鄭凡問道。
  “托主上的福,屬下剛剛娶了媳婦。”
  “額……”
  老子出去打個仗,妳就把老婆娶回家了?
  雖然腦子裏還有很多很多個不解,但人家小娘子已經對妳行禮磕頭了,鄭凡這個主上自然不可能什麽都不表示。
  鄭凡伸手從懷中掏出壹塊玉佩,彎腰遞向了跪在自己馬側的女子,
  “見面禮,別嫌棄。”
  月馨擡起頭,接過了玉佩,身為大戶之家,自是見多識廣,在看見這枚玉佩之後,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壹抹詫異之色。
  “怎麽,妳認得這塊玉?”
  鄭凡話語裏帶著考究的意思。
  其實,他自己根本就不認識。
  “回主人的話,這是東海青翠,相傳在東海海島上才會偶然得之,稀少且珍貴,這般大的東海青翠,我……我……”
  月馨本想說太貴重了不可要,但猶豫了壹下,還是道:
  “多謝主人賞賜。”
  “給妳,妳就收著。”
  祖東成貼身玉佩,怎麽可能是凡品?
  他祖家軍,在東海,簡直就是個翻版東海王。
  不是每個軍閥都混得跟鎮北侯那般,平時連肉都不舍得吃。
  當然了,這玩意兒,再值錢,鄭凡送出去都不會心疼,這點格局,鄭守備還是有的。
  “主上,勝了?”瞎子問了句廢話。
  梁程開口道:
  “大勝,斬首兩萬余,主上更是生擒了對方主將,祖家的嫡長子。”
  “主上威武。”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
  鄭凡策轉馬頭和瞎子打了個聲招呼就離開了。
  燕軍的再次入城,似乎打掉了這座大城的所有精氣神。
  壹如原本的叛逆少年,壹下子進入到了暮年。
  知命了,也認命了。
  溫府,
  在聽到下人的匯報後,
  廳堂內的溫家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慶幸和如釋重負之色。
  而剛剛送走賢孫婿的溫蘇桐則緩緩地拿起放在壹邊的官帽,
  壹時間,
  廳堂內的溫家眾人都不敢說話了,
  這壹刻,
  他們似乎終於明白這個老人,
  到底蘊藏著怎樣犀利的目光。
  溫蘇桐站起身,推開了想上來攙扶自己的管家,自己走到了廳堂外。
  繼續往外走,
  過了院子,過了天井,壹直,走到了溫府門口。
  門口兩側的下人打開了大門,
  溫蘇桐走出了大門。
  大門臺階下,
  密密麻麻地站著手持兵刃的甲士,
  為首的,
  正是昨日親自率降兵屠滅了不少高門大戶的新任滁州城守將——劉四成。
  “末將,參見節度使大人!”
  劉四成親自跪伏了下來,
  其身後,
  數千乾軍降卒壹起跪伏了下來。
  “該看的,也看了,該等的,也等了。”
  溫蘇桐將官帽戴在了自己頭上,
  繼續道:
  “燕人的刀,很快,但不夠準。
  燕人已經砍了壹遍了,我們來砍第二遍。”
  劉四成和其麾下降卒齊聲高呼:
  “遵命!”
  ……
  祖東成被丟在了帳篷內,薛三負責看守。
  其余人,則都圍坐在壹起,中間,是壹個火堆,上面放著壹口鐵鍋,鍋裏放了火鍋調料,裏面正煮著大雜燴。
  四娘坐在鄭凡身後,幫鄭凡松著肩膀。
  月馨則很懂事地開始忙活鐵鍋裏煮的東西,時不時地拿起大勺子攪拌幾下,可以看出來,她不是很適應這種辣味,不時地側過頭咳嗽。
  “煮好了。”月馨說道。
  “盛出來。”瞎子說道。
  “好的,夫君。”
  月馨拿起碗,壹人盛了壹碗,遞送到了每個人手上。
  四娘開口道:
  “弟妹,飯在那兒蒸著。”
  “好。”
  月馨沒有絲毫被使喚的不愉,起身又去盛飯。
  每人壹碗火鍋冒菜壹大碗米飯,吃得很是痛快。
  月馨不能吃辣,只能盡量多扒點飯,吃飯時,她也在打量著四周。
  聰明的地方在於,她不是在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而是大大方方地觀察每壹個人。
  也因此,感受到她目光的每個人,再看了壹眼坐在其旁邊的瞎子後,也都對月馨要麽點頭要麽笑笑。
  在月馨看來,
  那個身著甲胄的男人,很英武,其身上,還殘留著沒有擦去的血跡,應該是剛剛從戰場廝殺中下來。
  只不過這個人顯得很是冰冷,是那種坐在他附近就能感受到寒意的感覺。
  在這個男人身邊,還坐著壹個男人,這個男人,給人壹種乾國文士瀟灑風流的感覺,只不過他不喜歡吃飯,飯菜很少動,像是很口渴壹樣,不停地拿著水囊在喝水。
  他應該和自己壹樣,很怕辣吧。
  那個鐵打的漢子,吃飯好快,他不是用碗吃飯的,而是在其他人盛了飯之後,剩下的壹桶飯,就被他端在了面前,他直接用盛飯用的大勺子往嘴裏塞飯。
  那個小矮個子從看守點出來,拿起飯菜,然後掃了自己壹眼,最後剮了自己丈夫壹眼,恨恨地離開。
  這個侏儒,和自家丈夫,有矛盾啊。
  最後,月馨將目光放在了鄭凡和四娘身上。
  這是主人,
  主人身邊的這位姐姐,是主母?
  月馨仔細觀察著鄭凡,
  這個男子,
  長得平平無奇……
  看他氣質,也是平平無奇……
  吃飯的動作,同樣是平平無奇……
  這麽壹個平平無奇的人,居然能夠讓自己的夫君認其為主人?
  吃完了飯,
  鄭凡開口道:
  “收拾收拾。”
  這裏的收拾收拾,當然不是指的收拾碗筷,而是明日大軍要啟程了。
  鄭凡走到了祖東成所在的帳篷裏,
  薛三剛剛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道:
  “主上,他醒了,在裝睡呢。”
  祖東成依舊閉著眼。
  鄭凡道:“尿醒他。”
  祖東成睜開了眼。
  鄭凡在祖東成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拍了拍人家還算白皙的臉蛋:
  “妳說妳壹個武將,臉蛋長這麽好作甚?”
  祖東成側過臉,看著鄭凡,不說話。
  “他啞巴了,用尿治治他。”
  “……”祖東成。
  “好嘞。”薛三準備解開褲帶。
  “何必羞辱?”祖東成開口道。
  “那妳這個階下囚,在這兒擺什麽臭架子?”
  “妳叫什麽?”祖東成問道。
  “啪!”
  鄭凡壹巴掌抽在了祖東成臉上。
  祖東成楞住了。
  “註意好妳的身份,說實話,別以為妳是什麽祖家軍的少將主就能擺什麽臭譜,妳的三萬大軍,不也變成了滿山逃跑的山羊?”
  “那妳留著我做什麽,為何不殺了?”
  “無聊,想侮辱侮辱妳。”
  “我姓祖,名東成。”
  “對嘛,早點這樣就好了,我呢,叫鄭凡,大燕銀浪郡翠柳堡守備。”
  “是妳?”
  “看來我還挺有名。”
  “確實很有名,沒想到,我居然也會落到妳手裏。”
  “這是妳的榮幸。”
  “妳準備拿我做什麽?”
  “還沒想好,不過有壹個初步想法,妳能不能勸妳父親反正,歸降我大燕?”
  祖東成像是看壹個白癡壹樣看著鄭凡。
  “好吧,我這話問得有些白癡了。”
  鄭凡甩了甩手,
  他其實沒想好要將祖東成怎麽辦,之所以飯後來看看,壹是為了消食,二是想來看看今天自己逮回豬圈的豬崽。
  李富勝也是沒打算拿祖東成做什麽花活兒,倒不是李富勝目中無人,身為壹名宿將,其實很清楚,妳拿捏住了人家壹個兒子想要去做什麽事情,未免過於天真了。
  “不如咱們換壹種思路,妳說說,妳能給我帶來點什麽,咱們來做做交易?”
  “交易?”
  “也就是買賣,談嘛。”
  祖東成臉上露出了壹抹嘲諷的笑容。
  “砰!”
  薛三壹拳打下去,祖東成的右臉腫了起來。
  “主上,我錯了,我沖動了。”
  “不,妳做得很好。”
  祖東成吐了壹口血唾沫,道:
  “燕狗,我祖家兒郎,沒有膝蓋軟的。”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來和妳聊聊吧,妳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麽麽?”
  祖東成不說話。
  “妳得配合壹下我說話,說不得妳能從我這裏聽到壹些我大燕軍事機密,萬壹妳能逃出去,還能去報信呢,是不?”
  “妳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南下。”鄭凡直接給出了答案。
  “南下?”祖東成有些驚愕道:“南下!”
  “不信?”
  “就妳們這些人,南下,怎麽……”
  “哦,妳錯了,這次南下,有二十五萬鐵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之前也沒想到,但事實就是這樣,眼下,在滁郡地界上,二十五萬鐵騎已經鋪陳了開去,我們來的時候,壓根沒管妳們的三邊防線,直接穿過去了。”
  “妳們怎麽敢!”
  “沒什麽不敢的,我們的陛下敢這麽玩兒,但妳們陛下敢這麽玩兒麽?妳說說,妳爹敢北伐而不南下麽?”
  祖東成沈默了。
  鄭凡臉上流露出了反派笑容:
  “想想看,當妳們的趙官家壹早起來,忽然發現上京城外,多了二十多萬鐵騎,
  意不意外,驚不驚?”
  “上京城,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攻下的。”
  上京,是乾人的驕傲。
  毫不誇張的話,上京,不僅僅是整個東方世界,甚至是東西方加起來,這個世界,最為璀璨閃亮的明珠,是這個世界最為精美也是最為繁榮的壹座城。
  “滁州城,也很堅固,我們不也打下來了麽?”鄭凡反問道。
  “不壹樣的,我想,滁州城之所以能被妳們這麽快打下來,是因為它完全沒有防備,而今,上京城肯定會有防備的。
  到那時,官家壹道旨意下去,號召天下大軍勤王,輕輕松松就能聚集數十萬大軍。”
  “上京城,能攻就攻下來,至於所謂的勤王大軍,到底是個什麽貨色,妳我心裏都清楚,在我大燕鐵騎面前,那幫人再多,也沒什麽意義。”
  鄭凡掏出了壹個鐵盒,從裏面掏出了壹根煙。
  薛三很是貼心地打起了火折子,幫鄭凡點煙。
  鄭凡吸了壹口,
  緩緩地吐出壹個煙圈,
  道:
  “說實話,我們沒想著能攻下上京城。”
  “那妳們想……”
  祖東成忽然瞪大了眼睛,顯然,這位自小在軍伍之中長大的少將主,想到了燕人的計劃!
  “嘿嘿,想到了,是不是?”
  祖東成咬著牙。
  他的腦海中,仿佛浮現出了自己父親、老鐘和小鐘相公、楊太尉,等人帶著三邊數十萬大軍南下馳援。
  然後,
  二十多萬燕人騎兵忽然殺出,
  壹切的壹切,
  似乎都是自己先前經歷壹幕的翻版。
  漫山遍野的逃兵,
  瘋狂追殺的燕人騎兵,
  鮮血染紅的大地,
  被付之壹炬地乾國三邊精銳……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祖東成看著鄭凡。
  “妳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鄭凡又伸手拍了拍祖東成的臉蛋。
  起身,
  走出了帳篷。
  恰好看見四娘從瞎子住的帳篷裏出來,緊跟著四娘出來的,還有壹個男性小兵。
  這壹幕,好似四娘剛剛在帳篷裏和這個小兵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鄭凡沒有誤會什麽。
  妳誤會什麽也不會去誤會四娘紅杏出墻,這點人設保證,還是有的。
  所以,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人設代入之後,四娘身後的那個小兵到底是誰,也就壹清二楚了。
  恰好,瞎子手裏抱著壹箱子卷宗走了過來,這些卷宗都是從滁州城裏搜過來的,值得反復研究的東西。
  鄭凡手裏夾著煙,指了指瞎子,
  問四娘:
  “這麽快就易容了,妳讓瞎子晚上怎麽辦?”
  四娘聳了聳肩,道:
  “主上,這不怪我,是瞎子讓我幫她先易容了的。”
  月馨想要被帶著壹起走,就得易容成男兵,包括四娘,行軍的時候,也會易容,軍隊裏帶女人,確實不合適。
  四娘隨即捂嘴笑道:
  “主上,關了燈不都壹個樣。”
  鄭凡聞言,道:
  “對瞎子來說,關不關燈也都壹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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