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城！

　　斧頭，
　　落了下來，
　　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什麽預備，沒有前戲，單刀直入，卻又無比地潤滑順暢。
　　女人倒在了地上，身為王庭蠻師祭祀的壹員，她沒有料到，自己的結局，居然會這般的莫名其妙。
　　身旁那名商隊護衛也楞住了，似乎眼前發生的壹切，其根本就難以理解。
　　好在，
　　樊力是個老實人，
　　是個厚道人，
　　他不喜歡身邊人去苦惱，
　　所以，
　　他喜歡幫別人解決煩惱和疑惑。
　　但他又自覺自己比較笨，至少，在客棧的那半年，四娘和薛三，都嘲笑他腦子笨。
　　所以，他不打算去幫人解決“煩惱”，他知道自己沒這個本事，但把煩惱的人解決了，煩惱，也就壹樣解決了不是？
　　也因此，地上，多出了壹具屍體。
　　隨後，
　　樊力坐在了土堆上，
　　從懷中掏出了壹大把沙蔥。
　　這幾天，他每天都吃很多沙蔥，把自己在商隊裏的銀錢，都拿來換了沙蔥，這東西，在草原和戈壁裏，也並不難找。
　　加點鹽，入點兒酸奶，腌制壹下，吃在嘴裏，澀中帶辣，氣兒足得很。
　　剛死的這名商隊護衛對此壹直很不滿意，因為晚上他和樊力睡壹個帳篷，要知道這沙蔥在後世的名字叫“蒙古韭”，就知道這玩意兒吃多了味兒得有多大了。
　　但自從那天吃了壹把沙蔥後，樊力忽然感到自己的力氣變大了！
　　就像是野獸本能地尋找壹些微量元素的東西來補充自身壹樣，樊力想當然地認為，是沙蔥，讓自己恢復了力量。
　　所以，他吃，天天吃，沒事就吃，騎馬吃，走路吃，睡覺時嘴裏還包著。
　　吃著吃著，
　　吃到了沙塵暴終於平息了，
　　吃著吃著，
　　吃到了前方出現了三匹馬的身影，
　　距離有點遠，看不真切，
　　但其中壹匹馬上，
　　那小小的倔強身影，讓樊力瞬間就認出了那個人的身份。
　　樊力笑了，笑得依舊憨厚。
　　他揮舞著手中的沙蔥，
　　他決定，
　　要把這可以恢復力量的神奇食物，和自己的小夥伴們共同分享！
　　……
　　“所以，妳是認出薛三的匕首了？”
　　“是的，主上，認出來咧，他在院子裏磨了半年咧。”
　　“那個女人，被妳砍了？”
　　“砍咧。”
　　樊力空手做了個砍柴的動作，樸實無華。
　　鄭凡點點頭，把手中的水囊遞給了樊力，樊力笑呵呵地把水囊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大口。
　　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麽的奇怪，仿佛真的有無數條線，將壹個個人，壹件件事，給串聯在了壹起。
　　總結起來，可能就是壹句：緣，不可言。
　　樊力是聽從瞎子北的安排，跟著那支蠻族商隊去荒漠打探消息的，為的，是給客棧留下壹條退路。
　　實在不行，大家夥還真的可以退到荒漠開壹家新龍門客棧，風四娘改行賣賣人肉包子。
　　誰成想，那支商隊居然是蠻族王庭的間諜隊伍，商隊，只是它的偽裝，本質上，還是為了王庭收集消息。
　　可能，招攬樊力的那個管事兒的是級別太低不知道內幕，又或者是商隊覺得樊力力氣大又傻乎乎地還會騎馬，招攬來當個壯力很是劃算。
　　總之，就帶上了他。
　　然後，又極為碰巧的，剛剛從自己三人面前逃走的那個白袍女人，鬼使神差地碰上了樊力所在的接應小隊。
　　薛三插在女人後背上的匕首，則又成了最好的標記。
　　在樊力看來，既然是被自己夥伴插了的人，
　　那就肯定是敵人。
　　夥伴沒把她插死，那自己就得給她砍死，理所當然！
　　事情，就這麽給解決了。
　　不過，倆娃娃倒是都活了下來，樊力沒殺他。
　　在鄭凡的命令下，薛三帶著倆娃娃去了附近的壹個牧民家，直接把倆娃娃送給了那戶牧民，同時留下了壹點錢兩外加兩匹馬。
　　其實，最穩妥的方式，還是斬草除根，但鄭凡下不了那個決心。
　　好吧，如果幾十年後，
　　壹代天驕荒漠霸主沒事射射雕的大汗成長起來帶著千軍萬馬沖殺到自己面前來尋仇，
　　那自己跪也就跪了吧，也沒啥不甘心的。
　　三個人出去，
　　回去時，
　　變成了四個人。
　　因為路上耽擱了時間，所以等到四人回到虎頭城城外時，已經是月明星稀了。
　　虎頭城晚上是會關城門的，尤其是戰爭的疑雲還沒完全消散的時候，不過好在這壹次出去，鄭凡好歹混到了壹個官身。
　　哪怕這個官身，比孫大聖的弼馬溫還不如，畢竟，弼馬溫至少還有馬，鄭凡連馬都沒有。
　　到了城門口，叫了門，上面放下來壹個吊籃，將鄭凡吊送了上去。
　　鄭凡手裏拿著那位鎮北侯家的女將軍給的信箋和蓋了大印的委任狀，先見了守城門的兵丁伍長，再見了什長，隨後是百夫長，緊接著是那位叫王立的巡城校尉，
　　每個人都拿著他的信箋和委任狀看了壹遍，然後用壹種異樣的目光再將鄭凡打量了壹遍。
　　最後，
　　鄭凡像是流水線上的制品，被壹路經手壹路往後送，終於，他來到了壹處大堂內。
　　堂上正首，坐著的是壹個大腹便便的男子，這個人鄭凡記得，那天自己坐在瞎子北的攤位後頭，就看著他騎著壹頭“異獸”領著壹票騎兵在街面上縱馬。
　　鄭凡還記得他的官名，是招討使，不是招人討打的意思；
　　大概類似於壹個地區的治安總指揮，負責緝拿盜匪打擊流寇。
　　瞎子北曾對鄭凡說過，燕國的官職有些復雜，沒辦法完全套入到古代某個朝代中去。
　　而在下首位置，則坐著壹個發須皆白的官員，不出意外，應該是虎頭城的真正首腦，可以稱之為縣令，當然了，外商喜歡把他稱為城主。
　　很顯然，這位招討使大人，在品級上，是超越了這位縣令的。
　　招討使將信箋和委任狀看了壹遍，然後對站在下方的鄭凡道：
　　“把戰事，說說吧。”
　　接下來，就是鄭凡的敘述，除了將自己和梁程薛三提前預知給隱去了以外，其余的基本沒添油加醋，至於功勞，則是自己運氣好，殺了沙拓部的首領。
　　講述完了後，招討使點了點頭，道：
　　“鄭校尉，以後妳就歸本官轄制了，本官希望妳能好好做事，不負聖上期望，不負鎮北候府的提攜，希望也不負本官的厚望。”
　　這就是場面話了，鄭凡馬上點頭應是。
　　“行了，鄭校尉壹路辛苦，且先回家休息吧，準妳壹旬的假，十日後可以到衙門裏來點班。”
　　鄭凡應了壹聲，轉身告退。
　　等鄭凡離開大堂後，
　　縣令有些憂慮地望向招討使，拱手道：
　　“大人，鎮北侯府此舉是為何？”
　　“為何？也就是隨手打發個叫花子罷了，誰叫人家運氣好，當個民夫還能手刃賊酋呢？”
　　“那……那我們？”
　　“我們什麽都不用做，就這樣看著吧，眼下，鎮北候本人在京城，據說，鎮北候府的壹應事宜都由鎮北候長女負責。”
　　“大人，您是說，這壹仗，是由壹個女人發起的？”
　　“是妳說的，我可什麽都沒說。呵呵，總之，現在朝廷和鎮北侯之間的關系太微妙了，咱們吶，最好還是靜觀其變。”
　　“那糧草軍械馬匹……”
　　“妳管這個幹什麽？她明顯是丟了個爛芋頭過來，咱憑什麽要當個香餑餑接著？愛咋滴咋滴，在京城那邊的事兒沒確定下來前，咱們最好什麽都不要做，以不變應萬變。”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
　　“鄭凡，鄭家，是妳們虎頭城裏的大戶人家麽？”
　　“這倒不是，好像是半年前城裏重收流民編戶籍時進的城，在城裏開了家客棧，他們家的酒，味道不錯。”
　　“是嘛，行了，就到這兒了，既然仗打完了，也贏了，明兒的城禁該解也就解了吧，太耽擱事兒了。”
　　“是是，下官這就吩咐下去。”
　　“嗯，不送。”
　　縣令行禮後走出了大堂。
　　大堂裏，就只剩下了這位胖胖的招討使和其身邊的隨從。
　　招討使肥胖的身子往椅子上壹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道：
　　“妳說，侯爺和小姐他們，能撐過這道坎兒麽？”
　　隨從在旁邊幫忙倒茶，聞言，猶豫了壹下，道：
　　“侯爺吉人自有天相。”
　　“這種屁話我不喜歡聽，罷了，彈劾鎮北侯家貪腐弄權的奏折妳寫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只是，阿郎，真的要把這奏疏送上去麽？”
　　“不送還能怎麽辦？要是侯爺沒事，那萬事大吉，要是侯爺真出事兒了，我這個倒鎮北侯急先鋒說不定還能幫忙幫侯爺和小姐轉圜壹二。”
　　“阿郎有心了。”
　　“都是命，這都是命，是我欠侯爺和小姐的。”
　　“那剛剛的那個叫鄭凡的，鄭校尉，阿郎真準備不管了？”
　　“管？管個屁，前些日子還只是個平頭百姓，就算我現在給他糧餉器械，他敢在之後侯爺真有事時跟我扯旗造反？
　　他有這個膽子？”
　　“這個……”
　　“隨他去吧，小姐在信裏頭也沒提對他有什麽安排。”
　　“不過，阿郎，他既然是小姐提拔上來的，那麽，他身上終究也算是被打上了鎮北侯府的印記。”
　　“行唄，他要有本事，自己能把人馬器械拉起來，我就認他這個本事，哈哈哈……”
　　……
　　城門開了，在城門口，鄭凡和後頭進來的薛三、梁程以及樊力碰頭，隨後，四人壹起牽著馬在街面上走著。
　　虎頭城是沒有宵禁的，哪怕是這陣子戰爭疑雲籠罩，也依舊沒有宵禁，不過，街面上確實多出了不少巡邏的甲士。
　　大晚上的，城中縱馬也不合適，畢竟鄭凡胯下騎的也不是那種貔貅變種。
　　“回家後，泡個澡，先松松筋骨。”鄭凡壹邊說著壹邊伸了個懶腰。
　　他現在可沒有多少“當官”的概念，事實上，那位招討使和縣令對他其實也沒很熱情，這也意味著，自己的這個差事，嗯……也就那樣吧。
　　不過，無所謂了，出去跑了壹趟，見識過了戰場廝殺，自己還親自殺過人，這種感覺，更像是壹種蛻變。
　　“主上，四娘可是會按摩的，可以讓他給您做壹套精油SPA。”
　　薛三在旁邊有些殷勤地建議道。
　　鄭凡聞言，腦海中當即浮現……
　　不過，鄭凡還是把腦子甩了甩，妳要說對四娘沒有動心，那是不可能的，沒有壹個正常的雄性動物能對四娘這樣子的女人沒興趣。
　　“妳們是我的朋友，是我在這個世界裏的家人。”
　　借著明月，鄭凡也不覺得矯情和煽情了，直接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我從沒把妳們當做我的手下，從來沒有過。”
　　畢竟，我也不敢，怕被砍。
　　“這個，不是的，主上，四娘以前在魔都還開過大會所呢，還專門給手底下的技師做過培訓，她自己的技術，定然是最……”
　　“不用說了，這就是對四娘不尊重了，她心裏，應該有壹個屬於她的男人了。”
　　壹個有味道的女人，壹個有故事的女人，壹個成熟的女人，基本上都有壹個叫“男人”的催化劑，不過，只負責催化反應，反應結束後催化劑就可以丟了，並不會真的融入反應裏。
　　這時，走在最後面牽著馬的樊力忽然開口喊道：
　　“主上，四娘還是個處子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