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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江山

知白

歷史軍事

家積貧則苦,國積貧則弱,家苦國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興,亂世野蠻起,好在這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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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七十四章 師父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6

  李叱從軍營裏出來之後不久,高希寧就急匆匆的趕過來見他,因為余九齡不見了。
  “昨天他去見過妳之後就回去自己營帳裏睡了壹大覺,醒了之後就去火頭軍那邊尋吃的,說是餓壞了,吃飽了臨走之前還裝了二十幾個饅頭。”
  高希寧臉上都是擔憂,顯而易見,余九齡是去尋李先生了。
  或許在余九齡心中,他是真的真的把李先生當做自己師父,對他來說,尋到師父是他的責任。
  如果找到了人,就拼了命的把人帶回來。
  如果找到的是屍體,那就拼了命的把屍體帶回來。
  余九齡心裏沒有自己,他最先得到認可的地方,是李叱身邊。
  如今在李叱軍中,余九齡總覺得自己其實是個沒什麽用處的人,留在軍中他也幫不上什麽忙。
  而李先生,就是第二個讓余九齡覺得自己得到認可的人,或許師父這兩個字,讓余九齡想到了他在只飲酒的掌櫃的,想到了自己年少時候便撒手人寰的父親。
  所以他去了,義無反顧。
  李叱連忙派人去請歸元術來,讓歸元術無論如何都要把余九齡找到。
  李叱站在江邊,重重的吐出壹口氣:“那個家夥……”
  高希寧道:“九妹是個誰對他好,他就掏心掏肺的對人也好的性子,他擔心李先生,他就壹定要去。”
  李叱嗯了壹聲:“可是李先生不帶上任何人,就是因為李先生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沒有誰能保證不出意外了,李先生是想自己去面對。”
  就在說著這些的時候,有士兵跑過來說,大營外邊來了壹個人,自稱姓楚,求見寧王殿下。
  李叱因為想著余九齡的事,壹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楞了片刻才醒悟,說自己姓楚的人,只能是方諸侯方先生。
  李叱和高希寧趕到大營門口去迎接,就見壹身布衣的方先生就站在那等著。
  方先生看起來風塵仆仆,衣服都是灰土的顏色,看起來這壹路趕過來就很辛苦。
  可是李叱卻不得不做出了請求。
  他把李先生和余九齡的事說了壹遍之後,請求方先生去尋,方先生隨即答應下來。
  高希寧知道自己別想勸住李叱把方先生留在身邊,所以幹脆就沒勸。
  她安排廷尉軍的人跟隨方先生出發,壹路上要照顧好方先生的飲食起居。
  才到寧軍大營,只來得及吃口飯,方先生就帶著廷尉軍的人離開。
  梁州,李先生曾經到過的莊園。
  在這裏,李先生和齊魯壹起擊殺過其中壹人,李先生還親手把那具屍體埋葬。
  他此時就站在這座土墳前邊,看著墳前的壹堆灰燼,能看出來,不久之前有人來祭奠過。
  李先生猜著,那些人之間的感情應該不錯,所以不出意外的話,總會有人來看看。
  只要有人來,可能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看著那墳前的紙灰李先生沈默了許久,然後把自己拎著的籃子放下,從籃子裏取出酒和紙錢。
  “我不知道妳們為什麽要來,可是齊魯有些話,大概是沒有騙我吧,他說……只有底層的人才更會經不住誘惑,也只有被欺壓的人,才會更幻想著自己飛黃騰達。”
  李先生蹲下來,把紙錢點燃。
  他帶了兩壺酒,壹壺灑在地上,壹壺自己喝。
  看著紙錢燃燒起來,李先生眼神裏也像是被點亮了什麽,可是那光亮出都是他的難過。
  “齊魯還說,可能就是因為被欺壓過,所以才不停的意淫自己成為強者該有多爽,這話,更沒有錯。”
  李先生喝了口酒,胸腹裏像是有壹道流火經過。
  酒是烈酒,心是傷心。
  “如果給妳們壹個選擇,妳們還會來嗎?”
  李先生自言自語。
  “會。”
  身後有人說話,可李先生好像並沒有被嚇到,他蹲在那,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因為他說的那句如果給妳們壹個選擇,本就不是對土墳裏的屍骸在說。
  回答李先生的人是聖師。
  他穿著壹件長袍,緩步走向李先生。
  “妳問我們會不會再來,那妳問過妳自己了嗎,如果再給妳壹次機會做選擇,妳會來嗎?”
  李先生起身,他看向那個把自己藏進長袍裏的男人,眉宇之間有些輕蔑。
  不等李先生說話,聖師壹邊走壹邊說道:“妳自己想過沒有,為什麽是妳來追殺我們?毫無疑問,妳壹定是因為有能力所以才會被選中,可是妳壹定是有能力但沒地位的那個。”
  他看著李先生的眼睛說道:“妳在這個時代,就算妳東躲西藏的活著,可是妳所體會到的快樂,是妳曾經能體會到的嗎?”
  他微微昂著下頜:“自由,才是最終的追求。”
  李先生笑了:“原來還是壹群自認為有思想的人,帶路的那種吧。”
  面對李先生的譏諷,聖師絲毫也不生氣,而是憐憫的看著李先生。
  他對李先生說道:“人對自由的渴望沒有限度,妳知道,最無恥的自由是什麽嗎?”
  李先生不回答,只是那樣看著他。
  聖師繼續說道:“最無恥的自由,便是沒有底線的自由,花錢自由,享受自由,行善自由,甚至也包括殺人自由在內的作惡自由。”
  他看著李先生說道:“不用對我說教什麽大道理,我自己都說無恥和沒有底線了,還需要妳說教?我只是在告訴妳,這樣的自由聽起來讓人覺得發寒,可是……很,快,樂。”
  他擡起手指向李先生:“妳躲藏之中,卻也享受快樂,不是嗎?”
  李先生道:“妳說的沒錯,殺人自由也是自由的壹種,所以妳肯定能理解我,想自由的殺了妳們的心意。”
  聖師指向那座墳:“妳已經在殺了。”
  李先生道:“還不夠自由。”
  聖師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轉身離開,他壹邊走壹邊說道:“如果妳現在轉身離開的話,我們在未來很長壹段時間內可以相對自由,如果妳不想走的話,那麽,機會我已經給過妳了,就當是妳給他立了墳,也過來燒紙的回報。”
  李先生沒有邁步,看了看不遠處有把椅子,他把椅子拉過來,坐在墳前。
  聖師回頭看了壹眼,搖頭嘆息道:“妳選錯了。”
  他繼續往前走,院子外邊,大量的雍州軍士兵開始往院子裏湧進。
  他算到了李先生會來這裏找線索。
  他走到莊園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來,再次回頭看向李先生。
  那個人啊,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喝著酒,等待著那些雍州軍圍攏過去。
  “等下!”
  聖師忽然間喊了壹聲。
  他轉身大步走回到李先生面前,看著李先生那張依然平靜的臉:“原來,妳是來求死的。”
  李先生沒回答,把最後壹口酒喝完。
  聖師沈默了許久許久,他壹擺手:“退下。”
  原本已經合圍上來的雍州軍往後退了出去,如同海浪退潮壹樣,很快就離開了莊園。
  這麽大的地方就剩下兩個人,顯得那麽那麽空曠。
  “我在這裏藏了伏兵,以妳的實力不可能沒有發現,而妳卻沒有走,也沒有對我出手。”
  聖師問:“妳為何求死?”
  李先生道:“我只是故作姿態,妳看不出?”
  聖師沈默。
  良久良久之後,聖師看向李先生說道:“回去養傷吧,等妳的傷好之後,到東海那邊尋我,那裏有座太山,像極了我們的泰山。”
  說完這句話之後,聖師轉身大步離開。
  李先生坐在那看著那人的背影,沈默了許久許久,然後他忽然哭了,抱著頭痛哭,從來都沒有過的撕心裂肺的哭泣。
  莊園外邊,壹直在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後悔的聖師聽到了這哭聲。
  不知道為什麽,他站在那,兩道淚痕出現在臉上,只是無聲無息。
  他回頭看了壹眼被綁起來的余九齡,淡淡的問了壹聲:“妳是他什麽人,為什麽敢孤身壹人追上來。”
  余九齡只是看著他,眼睛裏沒有絲毫懼意。
  “原來,他也沒能做到,在這世上做到了無痕跡……”
  聖師自言自語了壹句後擺了擺手:“放了他吧,壹個小角色,不值得我殺。”
  手下人將余九齡松綁,余九齡看都沒有多看他壹眼,直接跑進了院子裏。
  他壹口氣跑到李先生身前,看到坐在那的李先生,余九齡撲通壹聲跪倒在李先生面前。
  “師父,妳錯了啊。”
  李先生看著面前的人,他忽然間那麽內疚。
  余九齡把他當做了師父,親如父親那樣的師父,可他其實並沒有對余九齡有多深的感情。
  “師父,妳不該這樣,如果妳覺得活著太辛苦,那就走而不是死。”
  “師父,我知道妳現在不想說話,可是我必須說,自己死去並不是解決了問題,只是看不到了。”
  “師父,妳這是第幾次想就這樣看不到了就算了?第壹次吧……”
  余九齡擡起頭看向李先生:“在遇到當家的他們之前,我有過幾十次,幾百次。”
  “我想著,看不到了就好了,其他的事,其他的人,管他呢……我自閉上眼睛,我自快活。”
  余九齡眼睛裏淚水在打轉。
  “可是師父,我永遠閉上了我的眼睛,所以我看不見,曾經害我的惡魔還在發笑,他們還在說,這個可憐蟲啊,把自己耳朵堵起來偷鈴鐺,還覺得快活。”
  因為這句話,李先生的眼神驟然變了。
  他看向余九齡,沈默良久後說道:“妳也是我的師父。”
  他起身,扶起來余九齡:“妳回去吧,告訴李叱,我去那座太山了,去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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