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壹章 此刻只有兄弟

　　人無再年少，可是人有少年誌氣。
　　代州邊關在這之前從來都和黑武人沒有什麽關系，這裏防備的是草原人，所以相對來說和幽州北邊的邊關相比，這裏壹直都不曾有過什麽大戰，哪怕是駐守在這的將士們也沒有想到過，有朝壹日，輪到他們來阻擋黑武人南下的腳步。
　　黑武人猛攻的第五天，城墻上，再壹次擊退了黑武人攻勢的大楚邊軍士兵們全都坐下來，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時間休息，所以必須抓緊每壹息，若是能睡上那麽壹會兒，就已經是最大的奢求。
　　“五天了。”
　　劉牧看向譚千手，遞給他壹壺水後說道：“按理說，今天從信州來的援兵應該會到了吧，信州雖然稍稍遠壹些，可若是得到消息就急行軍趕過來，最遲今天天黑也能到。”
　　譚千手搖了搖頭，沒辦法確定信州的援兵還要多久能到，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今夜再不到的話，邊關上可能就無兵可用了。
　　劉牧帶來的兩千多名士兵已經死戰兩天壹夜，而這兩天壹夜黑武人的攻勢比之前更猛，完全不計代價，因為黑武將軍律遲的嚴令之下，那些領軍的黑武將軍們也已經沒有絲毫退路了，要麽破城，要麽他們死。
　　這兩天壹夜，代州軍除了留守代州的幾百人之外，趕來此地的都已經上過戰場廝殺，如今還勉強算完好無損的連三百人都沒有。
　　這小小的壹座邊關變成了修羅戰場，城墻上的傷亡都如此之巨，更別說黑武人的傷亡了。
　　然而此時此刻黑武人就不怕有傷亡，他們已經損失了大幾千人，還怕損失的更多嗎？哪怕在這扔下壹萬具黑武士兵的屍體，只要拿下邊關，也比扔下幾千具屍體卻無功而返要強的多。
　　黑武人如此心急，如此不計代價，更加印證了劉牧的推測，可能黑武汗皇闊可敵大石就要到了。
　　如果等闊可敵大石到了此地而律遲還沒能攻破邊城，第壹律遲顏面上不好看，第二耽誤了大軍南下進度的話，連律遲都可能被處置。
　　劉牧看著城外連成壹片的火把，逐漸暗下來的天色都被火把照的像是要退卻似的。
　　“如果今夜援兵不到的話，可能……”
　　劉牧看了譚千手壹眼，兩人縱然心有壯誌也有不屈熱血，可是手裏沒兵作戰，這壯誌和熱血就變得毫無意義。
　　譚千手站起來，也看向城外，片刻後說道：“盡人事，聽天命。”
　　天黑之前，黑武人再壹次壓了上來，他們之前就在砍伐四周的樹木，用了三天的時間打造了壹輛極為巨大的樓車，這樓車的高度幾乎與城墻差不多，樓車的頂層可以擠下數十名甚至百人左右的弓箭手，雖然構造簡陋，可是有了這樓車之後，黑武人就能給城墻上的楚軍施壓。
　　隨著城外響起黑武人整齊的口號聲，那巨大的樓車被他們緩緩的推了上來。
　　“還有多少箭？！”
　　劉牧急切的喊了壹聲。
　　邊城中原來的箭早就已經打完了，後面兩天壹夜用的羽箭都是他從代州帶來的。
　　手下人喊道：“將軍，只剩下十幾捆了！”
　　壹捆羽箭名義上是二百支，可實際上都有虧缺，大楚兵部的武工坊號稱壹年可以造箭百萬支，實際上也真的有如此能力，然而真實情況是他們也壹樣弄虛作假，壹捆羽箭至少要虧三四十支，只有箭桿沒有箭頭。
　　如今這大楚啊，每壹個官府的部門都有自己中飽私囊的手段，武工坊這樣的地方最容易倒騰的就是鐵器。
　　“把所有羽箭都搬到我的位置！”
　　劉牧喊了壹聲。
　　士兵們把僅剩下的這十幾捆羽箭搬運到劉牧那邊，劉牧回頭吩咐道：“我的親兵隊，全部跟我站在此處，壹會兒黑武人的樓車上來之後，我與妳們壹同壓制樓車上的弓箭手，妳們都是我的親兵，我沒能給妳們富貴，此危急存亡之際，卻要與妳們同生死，是我劉牧對不起妳們。”
　　說完後，他朝著自己的親兵隊俯身壹拜。
　　數十名親兵同時朝著劉牧行禮，親兵隊正曲易名大聲說道：“能與將軍同生死，是我等榮耀！”
　　劉牧使勁兒點了點頭，然後哈哈大笑道：“若真有來世，老子給妳們當牛做馬吧。”
　　說完轉身面對城外，抓了硬弓在手後吩咐道：“箭壺放在我腳邊，所有人瞄準了射，我們已經沒有羽箭可以浪費了！”
　　“是！”
　　就在他的親兵隊應了壹聲後，譚千手部下校尉甘重默默的走到了劉牧身邊，沈默片刻後說道：“也給我壹個箭壺。”
　　劉牧側頭看了看他，認出來是自己下令打了的那個校尉，他皺眉道：“妳做什麽？”
　　甘重道“我箭法好。”
　　劉牧道：“老子讓人打了妳壹頓，妳居然過來想和老子並肩作戰？”
　　甘重道：“不記得了。”
　　劉牧壹怔，然後笑道：“老子讓人打妳，是因為妳那壹句卑鄙小人，老子這大半生來都不曾做過卑鄙之事，壹會兒打起來如果老子發現妳吹牛皮浪費了老子的箭，我還要打妳。”
　　甘重道：“將軍看著就是。”
　　就在這時候，黑武人的樓車已經靠近到了城墻外不足三十丈距離，那樓車巨大沈重，又不可能在三天之內打造的構造巧妙，移動樓車，靠的是滾木，所以移速也緩慢。
　　但黑武人已經不打算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在攻，他們要在今夜拿下邊關。
　　“準備！”
　　劉牧大聲喊道：“都給老子瞄準了射，浪費壹支箭，就可能多壹個敵人爬上來！”
　　“是！”
　　數十名親兵握緊了硬弓，只等將軍壹聲令下。
　　劉牧卻並不心急，三十丈內已經是羽箭射程，可他卻壹直不下令，士兵們就壹直都等著，越是這樣越是緊張，對面的黑武人其實也壹樣，楚軍壹時不放箭，他們反而心裏更加不踏實。
　　“黑武人的箭！”
　　有人喊了壹聲，然後立刻就俯身下去。
　　楚軍沒有放箭，黑武人樓車上的弓箭手放箭了，近百支羽箭瞬息而至，楚軍立刻就有人被射中，打在城墻磚石上的箭頭擦出來壹串壹串的火星。
　　二十丈。
　　“箭！”
　　劉牧大喊壹聲。
　　他的親兵立刻直起身子，朝著樓車上開始還擊，雙方的羽箭都集中在這壹片區域，羽箭密集的能在半空中碰撞。
　　甘重默不作聲的取箭，射箭，取箭，射箭，重復著這個動作，可是他的箭竟然精準的讓人難以置信，每壹箭都能放翻壹個黑武人。
　　樓車上不停有屍體掉下去，但也不停有黑武人弓箭手遞補上去。
　　“他們要幹什麽？！”
　　劉牧眼睛都瞪圓了。
　　黑武人的樓車已經推進到了距離城墻不到十丈的距離，而且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難道他們打算……
　　“小心！他們要用樓車登城！”
　　劉牧朝著另外壹邊領兵防守的譚千手喊了壹聲，譚千手那邊已經沒有羽箭了，只能靠滾木和石頭砸靠近城下的人，聽到劉牧的喊聲，譚千手立刻喊道：“過來二十個人，帶上長槍！”
　　雙方不停的放箭不停的死傷，可是最終也無法阻止樓車靠近城墻，楚軍的羽箭幾乎耗盡，黑武人就顯得越發猖狂起來，站在樓車頂上的那些黑武士兵嗷嗷的叫喚著，他們喊了些什麽聽不懂，但是看得出來他們是在謾罵和嘲諷。
　　砰地壹聲，樓車頂上了城墻。
　　樓車上的黑武人扔下弓箭抽出彎刀，嗷嗷的叫喊著往城墻上跳。
　　譚千手帶著幾十名士兵上來，用長槍組成陣列防禦，跳過來壹個捅下去壹個。
　　可是黑武人在不停的攀爬著樓車，跳上來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且進攻的地方又不止這壹處，其他地方也不停的把雲梯靠上來。
　　到處都有黑武人登城，而楚軍人數已經不足以全面防禦了。
　　黑暗中，在邊關城內，左側登上城墻的坡道上，有壹片火把沖上來，為首的那人爬到城墻上看了壹眼臉色就變了，喊了壹聲後抽刀向前。
　　“代州城八卦刀門嚴重成前來協助守城！”
　　八卦刀門門主嚴重成帶著百余名弟子沖了上來。
　　在他們身後，還有壹群人，聽到喊聲之後，為首那漢子也跟著喊了壹聲：“古北馬幫韓友生！”
　　“大榮鏢局劉漢！”
　　“福威鏢局李堂堂！”
　　隨著壹聲壹聲呼喊，越來越多的漢子們沖上城門，他們不是士兵，他們是被朝廷所看不起的江湖客，也有不少時候，朝廷的隊伍抓不到叛軍就拿他們開刀，可是此時此刻，這些壹腔熱血的江湖漢子們都來了。
　　他們不是叛軍，他們是俠！
　　城內右側這邊也有壹支隊伍迅速的登城，他們默不作聲，沒有人喊話，可是他們的動作更快，人更驍勇，沖上城墻之後，他們就迅速的補充到城防缺口位置，而且每個人肩膀上還都扛著兩捆羽箭。
　　莊無敵拉了李叱壹下說道：“人家都報個名號，妳也應該報壹下，趁此機會讓人知道妳。”
　　李叱沈默片刻，壹邊抽箭壹邊大聲喊了壹句。
　　“燕山，綠眉軍！”
　　這壹聲喊，城墻上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綠眉軍？
　　那不是叛軍嗎？
　　那不是冀州最大的叛軍嗎？
　　連劉牧和譚千手聽到這壹聲喊都楞了。
　　李叱壹箭放出去後大聲喊道：“此刻只有中原兄弟生死同袍！”
　　“說的好！”
　　劉牧大喊道：“老子喜歡這句話。”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