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章 敬酒壹杯

　　洗過澡，換了壹身幹凈衣服的余九齡看起來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小夥子，哪怕是壹身布衣，也還是讓那些夫人小姐們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幾眼。
　　孫夫人旁邊的少婦壹臉的疑惑，她覺得李公子只有見到他朋友的時候才會有那麽燦爛的笑。
　　“姐姐。”
　　這少婦問孫夫人：“我剛剛說，夏侯公子每次來，李公子都笑得燦爛，這漂亮小哥來，李公子又笑的燦爛，我在想……”
　　孫夫人壹擺手道：“不可能，李公子怎麽可能喜歡男人。”
　　少婦驚訝的看了孫夫人壹眼後說道：“姐姐妳想什麽呢！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們每天都來，每天都能看到他在笑，可是他的笑都是客氣的。”
　　孫夫人聽到這話後怔了壹下。
　　“是啊，客氣的……”
　　她喃喃自語著重復了壹遍。
　　少婦道：“他會壹直帶著微笑，也不覺得虛假，可是他對我們的笑太禮貌太客氣，並不是因為他開心。”
　　孫夫人轉頭看向李叱那邊，李叱在對著余九齡招手，那笑容是真的開心，是與好友久別重逢的開心。
　　“何必呢？”
　　旁邊坐著的壹個少婦搖頭道：“他來這裏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開心，我們來這裏才是為了開心。”
　　孫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李叱今日的故事講完，起身施禮，然後告了個歉，快步走到雲齋茶樓門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幾下余九齡。
　　“噫，小夥兒，又精神了啊。”
　　余九齡嘿嘿笑了笑：“公子也是。”
　　夏侯琢嘆道：“妳們這種禮貌性的寒暄，還是免了吧，正好到吃飯的時候，咱們找地方喝兩杯。”
　　李叱道：“我師父說，我還小，不能多喝……兩杯正合適。”
　　夏侯琢：“呸！”
　　三人溜溜達達找到壹處比較安靜的酒樓，點了幾個菜，要了兩壺酒，夏侯琢和李丟丟兩個坐在那安靜的聽著余九齡講他去都城這壹趟的見聞。
　　“我去的不算晚。”
　　余九齡的語氣有些低沈下來，想到自己家裏的事就難免有些悲傷，只飲酒的掌櫃對他那麽好，如師如父，可是對他好的人已經去了另外壹個世界。
　　而他無能為力。
　　“找到夫人他們，我把事情說了壹遍，然後把帶去的銀子都留下，我也要留下幫襯她們，可是夫人不許。”
　　余九齡道：“夫人說，她不能那麽自私，第壹，夏侯公子和李公子對我們有恩，她要帶著孩子，不能來報恩，這個恩需要我余九齡來報。”
　　“第二，夫人說，她如果把我留在身邊的話，每日依然是做個夥計那樣的事，她說既然夏侯公子已經給我指點了壹條明路出來，就不能辜負了夏侯公子的好意，夫人說，她也不能斷了我的前程，讓我每日困於瑣碎。”
　　夏侯琢點了點頭：“可敬！”
　　余九齡道：“夫人逼著我回來尋妳們，還讓我把銀子都帶回來，我偷偷把銀子放在米缸裏了，她只要做飯就能看的到，我帶了盤纏所需便離開都城。”
　　他看向夏侯琢道：“對了……”
　　說了這兩個字後他停頓了壹下，然後心情有了起伏，需要稍稍平靜壹下才能說的順暢些。
　　“玉明先生去了。”
　　“啊？！”
　　李丟丟和夏侯琢同時驚呼了壹聲。
　　余九齡道：“我到都城的時候，玉明先生在錄法司的人護送下也到了長安，我進城門的時候還看到了，不少大人物在城門口迎接，看起來頗為隆重。”
　　“可是沒過幾天，就聽聞玉明先生被下了大牢，說是勾結叛軍陷害忠良，這個忠良當然是大太監劉崇信……後來都城裏的百姓們都在傳，是因為劉崇信給了錄法司不少好處，並且還說以後和錄法司井水不犯河水。”
　　他停頓了壹下，顯然是在壓著怒意，才能盡量語氣平淡的繼續往下說。
　　“我聽說，玉明先生到了都城之後，劉崇信就見了錄法司的指揮使，還有兵部的壹些大人，當然這都是百姓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也做不得準。”
　　“他們說，劉崇信本來是要徹底扳倒錄法司，因為這件事，和錄法司做了交換，緝事司那邊手裏關於錄法司的罪證給了錄法司，錄法司就配合緝事司把玉明先生定為栽贓陷害。”
　　“玉明先生在大牢裏沒幾日就撞了墻，說是撞墻，誰都知道那是被嚴刑拷打之後留下的傷痕，在菜市口的時候我見到玉明先生，臉上都不成人樣了，那怎麽可能是撞出來的。”
　　余九齡端起酒杯喝了壹口，然後重重的吐出壹口濁氣。
　　“我們是眼睜睜看著玉明先生去都城的，當時還在想著，玉明先生此去可能把劉崇信扳倒，縱然不能力挽狂瀾，也可讓朝廷恢復幾分清明，哪裏想到，成了壹群齷齪宵小手裏的籌碼。”
　　夏侯琢端起酒杯：“敬玉明先生。”
　　李丟丟和余九齡也把酒杯端起來說道：“敬玉明先生！”
　　夏侯琢嘆道：“我本來就想到了，玉明先生此行不會那麽順利，都城裏的黑暗，遠超冀州十倍百倍……現在想想，劉崇信把武親王在這個時候安排到北境這邊，也許是已經對玉明先生的事得到了些消息。”
　　“就算不是，武親王離開都城後，朝廷裏再沒有壹個能制衡他的人，他壹直都想把手伸進兵部，拿住兵權，可是手伸不進去，兵部那邊，還有錄法司那邊，與他鬥的昏天暗地，直到宇文老賊做了兵部尚書。”
　　夏侯琢道：“宇文老賊和劉閹沆瀣壹氣，兵部那邊和劉閹的關系緩和不少，這次玉明先生去，劉閹壹定會和宇文老賊暗地裏密謀，最終緝事司和錄法司因為玉明先生的事，反而握手言和……”
　　夏侯琢長長的吐出壹口氣。
　　余九齡道：“玉明先生就是在都城菜市口被斬首示眾的，我去送了送他，給他帶過去壹壺酒，可是送不到他面前，玉明先生臨死之前大聲呼喊……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李丟丟緊緊握的握住酒杯，片刻後，啪的壹聲酒杯被他攥碎了。
　　夏侯琢拍了拍李丟丟的肩膀說道：“不要再想這些事了，皇帝陛下的君命都快出不了都城，可是都城裏那些人還在勾心鬥角，還在為了私欲私利而濫殺無辜……這大楚，不是我們的大楚了。”
　　李丟丟嗯了壹聲，低著頭，他覺得自己心裏有壹股火快要控制不住的燒出來了，燒的他想要咆哮。
　　可是他此時此刻，只能坐在這裏，任由這怒火燒的他自己快要炸開。
　　余九齡道：“我走了這壹趟都城之後才相信，我們大楚應該早就已經不在了，現在的大楚，是壹群奸佞小人的大楚，甚至已經不再是皇帝的大楚。”
　　他低著頭說道：“壹路上走過去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叛軍洗劫之後的慘像，等到了都城才明白，都城只不過是另外壹個冀州，都城裏的人還在歌舞升平，好像什麽事都沒有壹樣。”
　　“不……”
　　他搖了搖頭道：“都城比冀州這邊更離譜。”
　　三個人沈默下來，氣氛壹時之間變得格外凝重。
　　許久之後，夏侯琢看向余九齡道：“我過了年就要去北疆邊軍，但是會很苦，而且隨時有性命之憂，如果妳覺得還沒有準備好，就暫時留在冀州幫幫李叱，我把我母親托付給李叱照顧，妳留下也能幫幫他。”
　　余九齡道：“我不怕死，我就怕將來我不能報仇，公子……妳知道的，如果我不能變成壹個手握權力的人，掌櫃的死我最終還是壹點辦法都沒有。”
　　“那這樣吧。”
　　夏侯琢道：“我先去北疆看看什麽情況，很多事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等我到了那邊安頓好，確定能給妳壹個保證了，我會派人送信回來，妳再去北疆尋我。”
　　余九齡道：“可是公子初去那邊，身邊不是正要用人嗎？”
　　“妳聽我的。”
　　夏侯琢道：“我既然答應妳了，就壹定會幫妳，但妳還是應該留在冀州壹段時間，我安頓好後立刻派人接妳。”
　　余九齡點了點頭道：“那我就聽公子的。”
　　夏侯琢嗯了壹聲：“妳剛剛說的對，我們要是不想讓那些奸佞小人左右我們的生死，就必須讓我們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他看向李叱說道：“這也是為什麽我要去邊軍的原因之壹。”
　　等到了晚上，李丟丟讓余九齡住到自己家裏去，反正家裏有地方，又何必花錢去住客棧，再說了，住客棧怎麽可能比住家裏舒服。
　　夏侯琢回家去看望他母親，李丟丟帶著余九齡回自己家，兩個人走在街上，余九齡覺得氣氛沈悶了些，於是就講了壹些壹路上的趣聞。
　　他忽然想起來進城的時候被攔住的事，他對李丟丟說道：“公子，我進城的時候被武備軍攔住搜查，說是前陣子城裏出了大事，他們姜將軍大怒，當時我就笑了笑，他們還不知道我笑什麽。”
　　李叱道：“我也不知道妳這是笑什麽啊。”
　　余九齡道：“妳不覺得這名字挺好玩的嗎，還姜將軍，賣什麽萌……”
　　李叱笑道：“姜將軍不算賣萌，將軍軍才算……”
　　就在這時候李丟丟的腳步微微頓了壹下，因為他發現剛剛從自己對面走過來，又擦肩而過的那個人有些不對勁。
　　那是壹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本沒有什麽特別的，然而李丟丟在那人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瞬間，覺得那人眼神裏有些不對勁的東西。
　　“公子小心。”
　　余九齡壓低聲音道：“剛剛那人眼神不對勁，看起來裝作若無其事，但是他沒忍住瞥了妳壹眼。”
　　李丟丟沒有想到余九齡的感覺也這麽敏銳。
　　“嗯。”
　　李丟丟道：“咱們繞兩圈再回家。”
　　余九齡道：“行，聽公子的，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不管是劫財劫色，我都擋在公子前邊。”
　　李叱：“劫色妳也擋？”
　　余九齡道：“男的不擋也行，女的我來擋壹擋，義不容辭，不是我不願意擋住男的，而是剛剛公子那句劫色妳也擋，口氣有些不樂意似的。”
　　李丟丟道：“我謝謝妳……”
　　余九齡道：“咱們繞圈是不是太慢了？”
　　李丟丟道：“那妳的意思是？”
　　余九齡道：“公子妳壹定是忘了我擅長什麽。”
　　他彎腰蹲在李丟丟面前：“來，背背。”
　　李丟丟：“這！這……不好吧。”
　　然後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