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本生意

　　夏侯琢沒想到李丟丟和高希寧真的就去大街上擺攤賣他們的棒棒糖了，李丟丟去這沒什麽，李丟丟壹個見錢眼開的人，可是高希寧居然也跟著去了，難道她就不怕被高院長知道了責罵？
　　楚國很講究這些，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李丟丟是讀書人，讀書人去做小買賣會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
　　如這事讓高院長知道了的話，說不定會直接把李丟丟除名。
　　然而李丟丟又不傻，他做了壹翻裝扮，當然不會穿著院服去賣棒棒糖。
　　他和高希寧商量好了，高希寧躲在遠處看著，李丟丟換了壹身衣服，臉上還塗抹了壹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西疆那邊的小孩子臉上會有高原紅，而他臉上塗的是姹紫嫣紅。
　　在賣之前李丟丟還教高希寧，要想東西好賣得有托兒，高希寧當然就是那個托兒。
　　李丟丟還教他手要會看情況，等他挑著擔子往人多的地方走，高希寧就過去買壹根，然後用極為誇張的語氣說幾句。
　　“哇，好可愛啊。”
　　“哇，好好吃啊。”
　　大概如此。
　　高希寧第壹次幹這事，覺得又羞恥又刺激，她等李丟丟到了人多的地方後就沖過去，沒想到直接就進入了狀態。
　　“小貨郎，妳這是賣的什麽？”
　　李丟丟回答：“寂寞。”
　　高希寧：“啊？”
　　李丟丟道：“開句玩笑……沒有人看過來，妳等到了那邊我停下來之後再過來問。”
　　高希寧：“沒人看過來還不好說。”
　　她清了清嗓子，然後啊的喊了壹聲，這壹下四周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壹個個以為誰被踩著尾巴原形畢露了呢。
　　“好可愛啊！”
　　高希寧壹臉誇張地說道：“真的是太可愛了。”
　　壹個從旁邊經過的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婦腳步壹停，仔細看了看李丟丟，點了點頭道：“這小家夥長得還行，但妳這小姑娘也太誇張了，他哪有那麽可愛。”
　　李丟丟：“……”
　　高希寧指了指李丟丟的糖：“我說的是這個。”
　　那少婦湊近了看了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這確實可愛，跟……似的呢。”
　　還特意看了李丟丟壹眼。
　　中間有三個字她說的不是很清楚，顯然還稍稍有些矜持，楚風開放，並不似大儒高少為要求的那麽嚴格，男人出席酒宴帶上夫人或者小妾的是正常事，甚至帶上相好的青樓女子也無妨，非但不會被罵還會被稱為風流，女子在場間喝酒劃拳都是正常事，楚人認為這是俠氣，頗為推崇。
　　所以若是在酒樓中看到幾個女子坐在那推杯換盞也不必大驚小怪，她們可能還會壹起去別樣的樓子裏快樂。
　　那少婦沒說清楚的三個字，前面是個小字，後面是個疊詞，這還好，偏偏是她還特意看了李丟丟壹眼，這讓李丟丟臉瞬間就紅了。
　　“買壹個吧，瞧著這小貨郎好玩的很。”
　　那少婦問：“怎麽賣的？”
　　李丟丟道：“十文錢壹個。”
　　少婦道：“好吃嗎？”
　　李丟丟點頭：“不好吃不收妳錢。”
　　少婦彎下腰，眼睛看著李丟丟的眼睛，四目相對呼吸可聞地問道：“那姐姐要是就說不好吃呢？好吃也說不好吃。”
　　李丟丟心說那妳是不要臉啊。
　　可是臉上依然人畜無害地說道：“姐姐放心，我不說謊的。”
　　少婦買了壹根，剝開油紙放進嘴裏，拿著那小竹棍確實覺得很方便，味道也還不錯，於是點了點頭。
　　“姐姐幫妳做生意。”
　　她壹招手道：“姐妹們，這裏有個小家夥賣東西，好玩的緊。”
　　壹群姑娘從不遠處過來，像是飛過來壹大群花蝴蝶似的，這群鶯鶯燕燕的把李丟丟圍住，李丟丟鼻子裏全都是胭脂水粉的香味。
　　他壹看就知道事情要不好，這群姑娘不像是正常人啊。
　　其中壹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子蹲下來看著李丟丟的臉，笑了笑說道：“看看這小臉兒臟的。”
　　她取出壹塊香撲撲的手帕給李丟丟擦臉，擦掉了李丟丟臉上的紮紫嫣紅，露出本來這清秀面容，看清楚後那姑娘眼睛都微微壹亮。
　　“果然是個標誌的小貨郎。”
　　高希寧壹把將李丟丟拉過來擋在身後，那個給李丟丟擦臉的姑娘立刻就笑了，看向身邊同伴說道：“瞧瞧這小丫頭，這麽小就知道搶男人了。”
　　李丟丟壹皺眉：“不許胡言亂語！”
　　那姑娘還能怕了他，伸手在他臉上捏了壹下：“再看看這小壯士，也知道英雄護美呢。”
　　她看著李丟丟笑道：“過來讓姐姐親親妳這漂亮的小臉蛋，姐姐把妳的糖都買了。”
　　李丟丟挑起擔子壹把拉了高希寧：“走！”
　　高希寧狠狠瞪了那個女子壹眼，身後傳來壹片笑聲，那群女人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後合。
　　李丟丟壹邊走壹邊說道：“我可跟妳說好了，以後妳給我找的媳婦兒不許是這樣的。”
　　高希寧使勁兒點頭：“嗯嗯嗯，絕對不能找這樣的，太氣人了。”
　　李丟丟道：“就是。”
　　高希寧道：“她還捏妳臉了呢。”
　　李丟丟道：“妳是覺得我吃了虧？”
　　高希寧道：“妳不就是吃了虧嗎？”
　　李丟丟道：“那我再過去捏回來唄？”
　　高希寧壹腳踹在李丟丟屁股上：“妳敢！”
　　李丟丟哼了壹聲，高希寧以為是自己踹的重了，又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踹疼妳吧。”
　　李丟丟白了她壹眼道：“糖被她吃了，錢還忘了要……”
　　他越想越覺得不行，把貨擔放下，轉身跑回去，朝著那姑娘伸出手道：“我的糖錢！”
　　“哈哈哈哈……”
　　這壹下把群女人又笑瘋了，笑的幾乎都要斷了氣似的，李丟丟都不知道她們為什麽要笑，捏他臉那個姑娘取了壹串銅錢塞進李丟丟手裏，又在他臉上捏了壹下。
　　“這個小家夥真可愛，長大了壹定迷死人，等妳長大了記得來春和樓找姐姐玩兒，姐姐教妳做遊戲。”
　　李丟丟數出來合適的銅錢，剩下的又遞回去：“多的不要。”
　　這壹下那幾個女人全都有些懵，她們也不笑了，眼神奇怪的看著李丟丟，似乎覺得李丟丟是個怪胎。
　　“都給妳了。”
　　那女子道：“若是覺得多了，妳把糖給我們送回來。”
　　李丟丟想了想也行，在高希寧驚詫的視線中又跑回去，把所有糖取了給那些女人送過去，等他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壹臉寒霜的高希寧兇狠的瞪著他。
　　“妳居然還把糖賣給她們！”
　　“我……”
　　李丟丟想解釋，高希寧壹轉身就走了。
　　李丟丟只好追上去，壹邊追壹邊解釋，高希寧根本就不聽，李丟丟解釋的嗓子都快啞了，高希寧忽然笑起來，看著李丟丟的眼睛問：“以後找老婆，也不能找這樣耍脾氣的，知道了不？”
　　李丟丟：“妳病了吧……”
　　高希寧背著手往前走，那馬尾辮又甩了起來，李丟丟忽然回憶起來，剛剛她的馬尾辮可沒有甩，而是壹直垂著，顯然她剛才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她突然又不生氣了，這是為何？
　　他這個年紀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其實有些男人活了壹輩子都未必能懂女人的心思。
　　高希寧覺得那又不是李丟丟的錯，自然不能沒完沒了的生氣，但還是要生壹下下的，這是自己的態度啊，總不能壹點兒態度都沒有。
　　她得讓李丟丟知道什麽是錯的。
　　李丟丟追上她問：“妳真的不生氣了？”
　　高希寧轉身看向李丟丟，如壹個長輩壹樣語重心長地說道：“李叱，妳不能因為這看似公平的交易而妥協，妳想賺到錢，有這壹次就會有第二次，妳的底線就會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將來妳就會忍不住挑著貨擔去青樓門口賣，因為那樣會賣得很快，妳以為自己賺多了錢，可是卻把自己變了。”
　　李丟丟剛才確實沒想那麽多，他也確實覺得給多少制錢賣多少糖果是公平的，高希寧的話讓他心裏猛的壹震……他沒有去想這樣的話為什麽高希寧壹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能說出口，能有這樣的見解。
　　他只想到那句話確實是金玉良言……有這壹次就會有第二次，妳的底線就會越來越低。
　　“我錯了！”
　　李丟丟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鄭重的俯身道歉。
　　他看了看手裏的錢袋道：“這些錢就不要了。”
　　高希寧壹把將錢袋搶過來說道：“憑什麽不要了，錢是賣糖果賺來的，妳要是已經輸了壹些人格再輸了這些錢，妳不覺得自己很傻？”
　　李丟丟覺得高希寧有些時候比自己師父還像是壹個人生導師，她明明年紀也沒多大，可是她腦子裏的想法遠比李丟丟要成熟。
　　兩個人壹邊聊天壹邊回到書院，剛進門沒多遠就看到夏侯琢壹臉玩味的看著他倆。
　　他賤嗖嗖的問：“兩位英雄，怎麽樣？生意如何？暴富了沒？”
　　高希寧揚了揚手裏的錢袋子道：“看到了嗎？”
　　夏侯琢怔住：“冀州城裏的老百姓們智力普遍這麽低下了嗎？壹塊糖果插根棍兒就能賣？”
　　高希寧道：“妳可是下了賭註的。”
　　夏侯琢當然不會賴賬，他問：“妳說吧，妳想讓我做什麽？”
　　高希寧臉上揚起壹抹小狐貍般的微笑。
　　第二天，另外壹個市場，喬裝打扮過的夏侯琢站在人潮人海中，手裏舉著個牌子，為了不被人認出來還戴了個眼罩裝做壹只眼。
　　“賣糖嘞，棒棒糖，棒棒大鐵錘糖。”
　　那臉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大錘糖好吃，小本生意，促銷減價了啊。”
　　李丟丟和高希寧站在旁邊嘿嘿笑，好像兩只露出牙齒的倉鼠，笑的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