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背劍的人

　　夜。
　　子時。
　　大門口。
　　“等壹下！”
　　神情緊張激動的葉大娘忽然站住，然後看向站在門口迎接她的安爭：“我想換件衣服。”
　　安爭點了點頭：“有準備，小流兒先帶妳去洗漱更衣。”
　　葉大娘身上的衣服有血汙，很臟，她的肩膀上還有兩個血洞沒來得及治療，還在流血。天牢的鐵鏈穿過了她的肩膀，若非諸葛愁雲隔壹段日子就去為她治療，怕是早已經死了。蘇太後的人日日折磨她，而沐長煙不斷派人去救她，就這樣被折磨被救，壹天壹天壹月壹月壹年壹年，可想而知她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說體無完膚，絲毫也不為過。好端端壹個絕色女子，現在已經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安爭回頭看了看曲流兮：“帶葉大娘進去吧。”
　　曲流兮和古千葉壹左壹右扶著葉大娘往院子裏走，葉大娘的雙腿都在發顫：“小七道……在哪兒？”
　　安爭回答：“已經睡下了。”
　　葉大娘聲音顫抖著說道：“帶我先去窗外看他壹眼，行嗎？”
　　安爭笑，可心在疼：“當然啊，快去吧。”
　　曲流兮她們兩個扶著葉大娘進了院子，安爭深吸壹口氣，感覺自己的傷勢確實影響還是很大。斷開的骨頭雖然接好了，而且曲流兮的藥絕對壹流，不過也不是十天就能徹底康復的。可是他覺得今天夜裏如果不去做點什麽，他沒辦法睡著。
　　“葉大娘。”
　　安爭叫了壹聲，笑著問：“平時在天牢裏，折磨妳的人叫什麽名字？”
　　葉大娘回答：“壹個叫劉元，壹個叫杜周，還有壹個女醫性子最惡毒，叫龐春梅。怎麽了？”
　　安爭嗯了壹聲：“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他看了杜瘦瘦壹眼，杜瘦瘦心領神會。
　　“我們出去買些宵夜，葉大娘怕是也餓了。”
　　安爭拉了杜瘦瘦，兩個人離開宗門。曲流兮在後面喊：“胖子妳照看好安爭，他的傷還沒好。”
　　杜瘦瘦壹邊擺手壹邊走：“放心就是了，我還能把妳的小安爭弄壞了不成。”
　　安爭搖頭：“這個弄字用的不好。”
　　杜瘦瘦認真的問：“那換成壹個玩字？”
　　安爭：“滾……”
　　兩個人順著大街壹直往外走，杜瘦瘦忍不住問：“安爭，這深更半夜的，而且天牢那邊說不得還打的壹塌糊塗，咱們就這麽出去找人，能找到嗎？”
　　安爭道：“若是現在才去打聽，當然沒地方去。從進了方固城開始我就壹直在打探天牢那邊的情況，這三個人的名字我都知道，只是當時並不知道他們三個就是看管葉大娘的。不用說，這三個人都是太後那邊的人。尤其是那個女醫龐春梅，身為醫者，心思卻那麽毒，我覺得我壹定忍不住今晚。”
　　杜瘦瘦道：“我覺得我也忍不住過今晚。”
　　就在這時候，後面壹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古千葉的聲音：“妳們兩個大男人，想去找女人的麻煩合適嗎？”
　　她跳過來，壹手挽著安爭的胳膊壹手挽著杜瘦瘦的胳膊：“還是我比較合適。”
　　“妳不去照看葉大娘，跑出來幹嗎？我們……只是去買個夜宵而已。”
　　“呸，胖子我告訴妳，要是說謊話的人遭報應，只怕妳天天被雷劈。”
　　“妳開什麽玩笑，胖爺什麽時候說過謊話了。我是壹個誠實可靠的男人，男人之中的典範。”
　　“行了行了，說說吧，先去找哪壹個啊，妳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安爭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劉元和杜周兩個人都沒有家眷，天牢裏專門用刑的人不敢讓自己家眷在身邊，怕遭報應。他們都住在天牢裏，平日並不出門。”
　　“那上哪兒找去？”
　　“今夜天牢那麽亂，他們敢繼續留在天牢嗎？”
　　“天牢附近的客棧找壹找，他們也不敢走遠，壹定會找個方便的地方看情況，等到事情平息了，他們還得跑回去。”
　　安爭看了看天色：“咱們小心些，朝廷的人壹定已經趕去天牢那邊了。”
　　他們壹邊走壹邊說，忽然看到遠處街口站著壹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手裏擎著壹把油紙傘。此地距離天牢還很遠，依稀可以看到那邊有火光。這個人就那麽突兀的出現，攔在那，透著壹股子詭異。
　　“是誰？！”
　　杜瘦瘦下意識的問了壹聲。
　　安爭道：“妳們在這等我，我認識他。”
　　安爭加快腳步過去，離著近了就看到陳少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妳們是去替葉大娘報仇的吧？”
　　陳少白問。
　　安爭點了點頭：“妳沒猜錯。”
　　陳少白微微搖頭：“那就別去了，現在天牢方圓五裏之內全是兵，誰也沒辦法靠近。從天極宮裏趕去的修行者隨隨便便壹個都能把妳們三個滅掉。人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妳們連壹晚都忍不了？”
　　安爭道：“我不是君子。”
　　陳少白道：“真巧，我也不是。但是今夜妳們還是回去吧，總不能把自己折在那。”
　　安爭擡起手指了指陳少白：“妳受傷了？”
　　陳少白的額頭上，有壹條血緩緩的往下流。
　　陳少白嗯了壹聲：“把葉大娘帶出來之後回去殺了幾個人，結果遇到了個刑部趕去的硬點子，雖然我是絕世的天才，不過也有大意的時候。當然若不是恰好看到妳們過來，我已經找地方藏起來養傷了。可是現在，也許用不了多久天極宮的人就會聞著血腥味找過來。妳說，為了保護妳，我付出這麽多，妳該怎麽報答我？”
　　安爭道：“趕緊走吧，我不去了。”
　　陳少白道：“嗯，這才像話。”
　　他轉身，走路的姿態有些別扭，安爭看到他的後背上有壹條長長的傷口，血已經把他的整個後背都浸泡透了。
　　“別逞強了。”
　　安爭掠過去，將陳少白壹把抓住，然後扛在肩膀上往回疾掠：“今兒別的事先放放，就是他把葉大娘救出來的，現在受了重傷，必須先帶他回去治療。胖子，想辦法把血腥味清壹清。”
　　杜瘦瘦點頭，找出曲流兮給他的藥粉。這些藥粉可以隱藏氣息，算不得多珍貴，但卻是曲流兮的獨家秘方。他將藥粉灑出去，藥粉隨著微風散開，那血腥味立刻就淡了不少。
　　古千葉和杜瘦瘦壹左壹右護著安爭，安爭咬著牙扛著陳少白往回跑。
　　“餵！”
　　安爭聽到後背上的陳少白喊了壹聲。
　　“幹嗎？”
　　“這個姿勢很難受啊白癡。”
　　“閉嘴！”
　　陳少白道：“這算是妳報答我的壹些恩情好了，我也不說謝謝。不過白癡，我怎麽可能跟妳回去呢？”
　　安爭的後頸上忽然壹疼，身子往前撲倒，再看時陳少白已經消失不見。四周空蕩蕩的壹個人都沒有，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壹樣。
　　杜瘦瘦將安爭扶起來，安爭往四周尋找，連個人影都沒有。
　　距離安爭他們至少壹裏之外，屋頂上，壹個背劍的年輕男人扶著陳少白站在那。
　　“我先把妳送回去。”
　　背劍的年輕人看了看安爭他們所在的那個方向：“倒也奇怪了，血培珠手串居然都沒有讓他的修為停滯不前，以前主人可沒有選中這麽好的器皿。”
　　“妳閉嘴。”
　　陳少白微怒：“這個人於父親有恩，妳說話客氣些。”
　　背劍的年輕人垂首：“少主教訓的是，屬下記住了。是誰傷了少主？”
　　陳少白搖了搖頭：“算了，妳若是出手，整個方固城都會亂成壹團。先帶我回去治療傷勢，傷我的人，我自己會去殺了他。”
　　背劍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那好，咱們先回去，主人也很想念少主了。”
　　他腳下壹點，帶著陳少白飛上天空，兩個人好像箭壹樣筆直的飛上去。天空上，好像壹朵漂浮著的黑雲的東西，其實是壹輛戰車。那車是青銅鑄造，古樸而肅殺。戰車上有著稀疏簡單的條紋裝飾，又像是什麽隱晦難懂的符文。拉車的是壹頭獨角獸，如馬，有獨角，生雙翅，懸停於半空。
　　背劍的年輕人帶著陳少白上了戰車，獨角獸低低的叫了壹聲，然後拉著車飛向遠處，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後來人們聽說，那天夜裏，壹群從幽國來的修行者攻破了天牢，試圖將幽國郡王譚松救出。天牢的守衛和幽人惡戰，損失慘重。不過後來天極宮和刑部的高手趕到，將幽人擊敗。雖然譚松沒有被救走，不過幽人為了制造混亂，將天牢裏好幾囚徒放走，還殺了壹些。
　　這壹戰，來襲的幽人總共有十六個，全部被殺。
　　錦繡宮。
　　李昌祿跪在床邊低聲說道：“太後，這件事似乎有點不對勁，若真是幽國的後援到了，不可能實力普遍比較低微。這次的劫獄，怎麽看都像是雷聲大雨點小。而且來的人全都死了，奴婢問了壹下，至少有壹半不是咱們的人出手擊殺的。”
　　蘇太後冷哼壹聲：“還不是為了那個葉韻，倒也是費盡心機。不過現在大燕局面緊張，先由著他來。等到對幽國的戰事告壹段落之後，我再收拾他。”
　　李昌祿道：“不過，由此可見大王暗中積攢了不少實力呢。”
　　蘇太後道：“小孩子過家家壹樣的東西，沒什麽值得在意的。軍方的人站在他那邊，但軍方的人難道敢在明面上對抗我？也僅僅是站在他那邊，保證他不會被我廢掉罷了。至於其他的，那些江湖草莽，無需在意。京城之中，所有的宗門所有的學院，都是我的人。大燕之內，江湖也是我的江湖。”
　　江湖當然不是誰的江湖。
　　天牢的事過去三天之後，京城裏對於幽人是搜捕更加的嚴密了些。
　　安爭和杜瘦瘦幾次想出去，都因為盤查太嚴所以不得不無功而返。到了第四天的時候，曲瘋子終於帶回來壹些消息。
　　安爭發現回來的曲瘋子臉上腫了，忍不住問了壹句：“挨打了？”
　　曲瘋子嘆了口氣：“妳不是讓我假扮成算命的，走街串巷的去打聽那個劉元和杜周嗎，終於給我打聽出來了。這兩個人在天牢的事發生之後，知道葉大娘逃出去了，唯恐被報復，壹直不敢露面。兩個人有壹個共同的情人叫小萱，住在東四條大街上。”
　　安爭問：“我是說，妳被誰打了？”
　　曲瘋子：“能不問嗎？”
　　“我的人被欺負了，怎麽能不問。”
　　“也不是……也不是被欺負了。唉……就是我打聽到那個小萱住在哪兒之後，打算在她門口探探消息。我剛找地方坐下，過了壹個女子問我是算命的嗎？我說是啊，妳算什麽東西？然後她說妳算什麽東西！就給了我壹個嘴巴。”
　　安爭咬住嘴唇：“這個……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