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壹醉輕王侯 終章 揚帆出海
大明王侯 by 賊眉鼠眼
2018-8-3 13:43
蕭凡出宮的時候便得到了消息,紀綱死了,被憤怒的大臣們活活打死。
站在皇宮外的金水橋上,蕭凡呆立許久,終於長長舒了壹口氣。
“死得好,被打死總好過在菜市口千刀萬剮淩遲而死,我也算是積了功德了。”蕭凡仰望著頭頂壹片碧空,碧空之上,幾朵白雲悠悠飄浮,如洗過般幹凈,無暇。
從頭到尾都是蕭凡在背後布局,操控,紀綱的野心膨脹到令蕭凡感到不安的時候,他的結局已被蕭凡安排好了。
壹啄壹飲,皆是註定。
當初若紀綱不參加朝廷的武舉,若他只是在山東老家當壹個本分的種地農民,若他對權勢錢財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他的壹生縱然不夠精彩,至少能活到壽終正寢。
生活沒那麽多假設,選擇了什麽樣的路,便需承擔什麽樣的結局。
蕭凡現在的心情很輕松,有種打完BOSS後升級的舒坦。唯壹不太滿意的是,這BOSS死了以後沒掉裝備。
BOSS也不冤,生前被蕭凡敲詐得家徒四壁,真正達到了人生最美滿的境界,——眼壹睜壹閉,錢正好花完了。
值了。
紀綱的死,對風浪翻滾的大明朝堂來說,不過是激起了壹朵小小的浪花,浪花消逝於長河,轉瞬不見,而長河,仍舊奔騰向前,永不停歇。
蕭凡這壹手借力打力起到了作用,趁著紀綱扒了幾位大臣房子的契機,蕭凡毫不遲疑便命錦衣衛將這些不願遷都的大臣們送上了燕子磯的官船,壹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跟下了山的棒老二似的,半請半拖將不斷跳腳罵罵咧咧的張紞,楊靖,陳迪等人押赴北平府。
反對遷都的強硬派都被蕭凡送走了,剩下的大臣縱然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走了,蕭凡這回擺出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大臣們心裏都很清楚,誰再敢跟他唱反調,恐怕就是下壹個紀綱。
建文二年七月底,大明朝廷正式布告天下,開始遷都北平府。
遷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數月之後,北平曾經的大都皇宮,燕王府,朱允炆在已經建成的皇宮奉天殿開始了遷都後的第壹次早朝。
南京也留下了壹套朝廷班子,六部九卿官員皆有任命,魏國公徐輝祖留守南京,世代永鎮。
時光荏苒,三年很快過去。
大明建文五年,燕王叛亂被平定四年後,大明天下民心安定,經過四年的休養生息,國庫漸漸富足,民間風調雨順,朝野上下壹片清明,君主仁德聖明,臣工勤勉忠於社稷,百姓豐衣足食,明朝的第壹個盛世——建文盛世已見端倪。
大明強盛的同時,周邊邦鄰小國的日子卻不那麽好過了。
建文三年,蒙古乞兒吉斯部首領鬼力赤叛亂,深夜點兵,犯上篡逆,兵圍北元可汗皇帝坤帖木兒,鴆殺可汗,盡廢宮室,最後鬼力赤以成吉思汗後人為名,自稱黃金家族傳人,於草原稱帝,蒙古王公大臣駭其兵威,不敢反抗,紛紛向鬼力赤臣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鬼力赤的可汗日子也沒享受多久,遠在千裏外的大明朝堂,壹雙陰冷的眼睛已緊緊盯住了他。
同年十月,朵顏三衛首領脫魯忽察爾遣使入草原,恭賀鬼力赤稱帝,脫魯忽察爾很客氣,恭賀的禮品中有壹樣很新奇的東西,名曰福壽膏,吸食可令延年益壽,身體強健如牛。
鬼力赤試過之後感到此物確如脫魯忽察爾所說那般銷魂,吸食後身體反應飄飄欲仙,如墜雲霧,其滋味美妙無比,簡直是長生天賜給他的珍貴禮物。
壹直與北元頗不和睦,屢有沖突的脫魯忽察爾這回仿佛變了個人似的,派人非常討好的告訴鬼力赤,北元可汗如果喜歡的話,這種福壽膏要多少有多少,什麽?談錢?不,不要錢,談錢多傷感情,白送!不但給妳白送,妳黃金帳下的將領勇士們都白送,我們都是壹衣帶水的蒙古人呀,這世上的好東西當然要給我們蒙古同胞壹起分享,而且是免費分享。
於是,蒼茫遼闊的草原上升起了縷縷鴉片煙,黑色的煙土成了蒙古可汗,王公,乃至帳中將領勇士們的新興時尚,每天不吸幾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壹年過後,鬼力赤和蒙古王公們終於感到有些不對勁了,這玩意兒並非那麽美好,壹旦某天不吸,後遺癥非常嚴重,不但全身困乏無力,而且胸腔如烈火焚燒,非常痛苦。
然而,發現不對勁已經晚了,千裏之外的大明朝堂已然開始發動。
建文四年十月,脫魯忽察爾忽然對蒙古草原切斷了壹向免費,而且源源不絕的福壽膏供應。
切斷供應後的數日內,蒙古各部落兵變,鎮壓了壹頭,另壹頭又起,那些以前驍勇善戰的勇士們無力的舉著刀劍,軟綿綿的互相拼殺,有的則痛苦的滿地打滾嘶嚎,扯開胸前衣裳,手指在胸膛上使勁摳劃出壹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部落大營內哭喊聲廝殺聲交織成壹片恐怖的地獄亡靈曲。
建文四年十壹月,大明天子朱允炆下旨,任英國公蕭凡為北征總兵官,調度北地各都司衛所官兵總計二十萬大軍,過長城,出山海關,入草原征伐北元蒙古。
戰事進行得很順利,壹路摧枯拉朽,高歌猛進,官兵幾乎沒有什麽損失,便直搗北元黃金大帳。
蒙古各部落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節節敗退,壹直被明軍逼到斡難河,退無可退,不得已與明軍決戰。
此戰,明廷官兵以獅子搏兔之勢,向孱弱無力的蒙古軍隊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亂軍陣中,前鋒平安親斬阿蘇特部首領阿魯臺,左哨軍總兵盛庸斬鬼力赤,右哨軍總兵曹毅活擒北元後裔本雅失裏,左掖軍主將郭英斬北元知院失乃幹,二十萬明軍陣斬蒙古韃子數萬,北元朝廷支離瓦解,各部落崩潰敗逃,壹直退出大興安嶺以北數百裏,直入西伯利亞平原,後來被迫融入了俄羅斯各民族,蒙古各部落就此同化,成為歷史長河中的匆匆過客……
明軍大獲全勝,蕭凡派人飛馬向朝廷報捷,並請旨在大興安嶺建立奴兒幹都指揮使司,以及在寧夏和綏遠北部建立綏寧都指揮使司,兩司各駐軍數萬,以安大明邊境。
至此,華夏北部千裏草原大漠,全部納入大明版圖,遵服大明天子王化,大明疆境達到華夏有史以來最大,壹直延伸到西伯利亞平原,直接與極北的羅剎國接壤,疆域之闊,遠邁秦漢唐宋,兵威之盛,直令萬邦臣服。
北征大軍還未班師,總兵官蕭凡罪惡的雙眼又瞄上了西邊的瓦刺,和東邊頻頻侵擾大明東南沿海的倭國……
建文五年春,大毒梟王貴代表大明天子出使倭國,已經交還大寧府,數萬朵顏三衛將士充入大明衛所軍中,只剩壹根光桿的脫魯忽察爾代表大明天子出使瓦刺,兩位使節分別向瓦刺的首領瑪哈木和倭國的室町幕府將軍足利義滿獻上代表大明親善和睦的友好特產——福壽膏……
天朝上國皇帝陛下所賜,瓦刺首領和倭國幕府將軍幸福得快爆炸了……
大明建文七年十月,蕭凡奉旨再次領兵西征,戰事持續半年,毫無懸念的將瓦刺各部納入大明版圖,並建立哈密都指揮使司。
建文九年六月,大明天子派兵“進入”倭國,由於倭國乃大明太祖皇帝當初欽定的十五個不征國之壹,大明派兵進入倭國自然不是為了討伐日本,而是冠以“查緝福壽膏”的名義,經過舉報,聖明的大明天子這才發現原來福壽膏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必須派兵查禁銷毀,以免此邪物流入大明境內,荼毒大明百姓子民……
什麽?妳家幕府將軍上癮了?整個日本的幕府大名和公卿都上癮了?……大明天子表示抱歉,下次送禮物我們壹定仔細檢查以後再送。當然,將軍和公卿們既然戒不掉,妳們這輩子吸食福壽膏,我們大明管飽,前提是我大明必須在妳國土上永世駐兵,並且……聽說妳們倭國的特產是銀子?銀子是個好東西呀……
文治與武功齊頭並進,大明建文年呈現南北宋百年後鮮有的盛世氣象,天子儒法並舉,內聖外王,百姓豐衣足食,藩屬蠻夷臣服。
建文五年除夕。
天子朱允炆禦駕南下,率滿朝文武官員赴南京應天孝陵,祭拜於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陵前。
禮部尚書鄭沂恭立於陵前,壹篇駢四儷六,花團錦簇的祭文念得激昂頓挫,鏗鏘有聲。
朱允炆垂首跪於陵前,身後左側跪著的是他的長子,於建文三年正式冊立的皇太子朱文奎,而他的身後右側,卻赫然正是與他相得多年的臣子兼好友蕭凡。
三人身後的玉石臺階下,滿朝文武百官靜靜跪在下面。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不時呼嘯而過壹陣寒冷的北風,江南冬天的雨如同情人溫柔的纖手,纏綿悱惻,情深意濃。
祭臺上,禮部尚書鄭沂仍在念著祭文的內容,裏面的意思蕭凡壹句也聽不懂,而跪在最前面的朱允炆也雙目失神,壹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顯然他也沒怎麽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鄭沂彎下腰,悄聲提醒道:“陛下,陛下!臣已念完,您該向太祖高皇帝叩拜了……”
朱允炆甩了甩頭,回過神了,沈默了壹會兒,命人點起火盆,然後伸手接過壹個托盤,托盤內,壹柄銹跡斑斑的剃刀,壹份泛著淡黃色的度牒,還有壹件疊得方方正正的灰色僧袍。
失神的雙眼凝視著托盤內的三樣物事,許久,朱允炆眼眶漸漸泛上淚光,嘴角卻勾出淡淡的笑容。
“皇祖父,孫兒沒有辜負您的囑托,這座江山,孫兒將它打理得周周到到,兵威之盛,家國之強,不遜漢唐兩宋,百姓富庶,朝堂清明,萬邦臣服……孫兒沒有丟掉您交給我的江山,相反,孫兒讓大明愈發強盛,皇祖父曾經予孫兒的這三樣物事,孫兒用不著它們,不但孫兒用不著,我的子子孫孫都用不著,我朱家的家訓傳於子孫萬世,我會告訴後人,我們不會害怕敵人,更不會躲避敵人!……皇祖父,這三樣物事,孫兒現在將它們還給您。”
喃喃念畢,朱允炆淚中帶笑,將托盤輕輕扔進了火盆裏。
盆內薪火閃耀,瞬間吞噬了它們。
仿佛完成了壹件心願壹般,朱允炆瞧著盆內的火舌晃動舔舐,輕輕呼出壹口濁氣,靈臺頓時壹清。
蕭凡跪在他身後,探首瞧了瞧,看不真切,不由小聲問道:“陛下,這麽多人看著,別玩火了……妳燒什麽呢?”
朱允炆深深道:“朕燒的……不過是以往的恐懼,懦弱,那些壹直套在朕心頭,久久不能解脫的枷鎖……”
恭敬朝孝陵叩首之後,朱允炆站起來,回身環視面前黑壓壓跪著的文武百官。
目光落在蕭凡身上,朱允炆眼中浮上濃濃的溫情。
這位布衣朋友,在他內外交困,危機重重之時,總能看到他的身影,那麽堅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共同面對,共同承擔,卻從來不曾抱怨過壹句,仿佛為他這個天子所做的壹切都是應當應分,天生該承擔的責任壹般。
旁人眼裏的朱允炆,是天子,是真龍,是天下共主,只能伏首叩拜,這世上只有蕭凡看他的目光裏,從來沒有討好,沒有畏懼,這麽多年過去,他深邃的眸子裏倒映出的影子仍舊那麽的純凈無暇,壹如當初江浦縣初遇時的那個酒樓小掌櫃……
朱允炆忍不住唏噓,當初若非蕭凡,自己今日又是怎生景況?還是萬人之上,天地壹人的共主嗎?還是開創大明第壹個盛世的聖明君主嗎?沒有他,或許今日的自己,穿著壹身灰色的僧袍狼狽逃竄,躲避篡逆之王的追殺吧……
想起皇祖父曾經的告誡,帝王是孤獨的,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因為帝王必須絕情,帝王的壹生不可能有朋友……
朱允炆啞然失笑,仰望灰蒙蒙的天空,默默道:“皇祖父,您錯了,誰說帝王不能有朋友?孫兒若無蕭凡,今日將是何種境地?看來聖明神武的您,也並非全是對的……”
壹股難以言明的激動和感懷湧上心頭,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朱允炆深吸壹口氣,沈聲道:“蕭凡。”
“臣在。”
“平燕逆,收朵顏,驅北元,納瓦刺,闊我大明版圖,強我大明兵威,復我漢家精神,蕭凡,這壹切全因有妳……”
“全托陛下信任,臣不敢居功。”
朱允炆的眼睛威嚴的掃視群臣,沈聲道:“朕不是瞎子,滿朝文武也不是瞎子,妳做的壹切,大家都看在眼裏,今日,在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陵前,朕有壹道旨意……”
“……英國公蕭凡公忠體國,功在社稷,朕決意,晉蕭卿之爵,爵封……齊王!世襲罔替,子孫萬世承襲,蕭凡,當初平燕之時,反敗為勝的壹戰乃濟南攻防,濟南壹戰,妳贏得漂亮,朕便將濟南予妳為封地,以此紀念妳為我大明社稷立下的赫赫功勞。”
朱允炆的話音落下半晌,臺階下的百官沒壹人出聲,連蕭凡自己都楞住了。
封王?
這個……妳在開玩笑吧?異姓王啊,妳朱家的王爺被削得七零八落,現在妳卻多封壹個異姓王,……妳不怕言官的口水淹死妳?
臺階下跪著的百官們神色復雜,欲語還休,這天子未免也太大方了,大明的王爺妳當成不值錢的破爛嗎?說封就封,連聲招呼都不打便下了旨。
不少禦史言官們張嘴便欲反對,眼角壹瞟,卻見人群中,奸黨們的目光冷颼颼的盯著他們,言官們情不自禁顫抖了壹下,忽然想到蕭凡貌似溫文爾雅的外表下隱藏著的狠厲手段,今日若擋了他晉爵的路,將來他會怎麽對付我?
言官們不怕死,他們的弱點是名聲,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眾所周知,蕭凡的強項便是毀人名聲,不打不殺不罵,偏叫妳名聲掃地,生不如死……
反過頭來想壹想,短短數年內,這個年輕人率領朝廷大軍攻城略地,百戰百勝,將大明的疆域擴充了近三分之壹,如此開疆辟土的豐功偉績,就算封個王爵,似乎……並無不妥。
言官們尚在支持與反對中搖擺不定時,奸黨們則欣喜萬分的伏首拜道:“陛下英明,齊王國之柱石,功在社稷,王爵之位實至名歸!吾皇萬歲,齊王千歲——”
英國公府。
現在已經改成了齊王行宮,行宮內下人們喜氣洋洋,從宮裏調配來的宦官宮女們穿梭其中,宮宇之內壹片祥和。
朱允炆好奇的打量著正殿內的橫梁,伸手比劃著高度,然後搖頭嘖嘖道:“蕭侍讀,妳這正殿不行,按制應該再高壹些,不如朕命工部派匠人,拆倒重建……”
穿著暗黃四爪金龍王袍的蕭凡面帶苦色道:“陛下,妳能不能消停點兒?妳是來我家做客的,哪有客人壹進門就拆主人家房子?我家房子就這樣挺好的,不必再建……”
朱允炆笑道:“可妳這行宮未免太寒酸了,妳不介意,也不能委屈妳的幾位王妃呀,我堂堂大明齊王壹家子擠在這麽小的行宮裏,說出去叫人笑話朕這個天子小氣……”
“不必了,臣總共就四個王妃,壹點都不擠,要那麽大的房子幹嘛?”
坐在壹旁相陪的畫眉,江都,紅橋,鶯兒四女壹齊狠狠白了蕭凡壹眼,瓊鼻壹皺,同時輕哼出聲。
陳鶯兒清楚自己相公與當今天子的交情,也不避諱朱允炆,伸出纖手狠狠掐了壹把蕭凡肋間軟肉,泛著酸味道:“相公怕是記錯人數了吧?咱們王府難道真只有四位主母嗎?昨晚不知是誰趁大家不留神,半夜鉆進了抱琴的被窩,早起壹瞧,抱琴的抓髻已然盤成了婦人髻……這會兒妳倒把人家抱琴忘了?”
朱允炆聞言噗嗤壹笑,眼中升起熊熊八卦之火,急切道:“哇!堂堂王爺幹出這種事,太傷風敗俗了!說說,詳細說說……”
四女同時掩嘴輕笑,垂首不語,俏面羞得通紅。
蕭凡尷尬的咧了咧嘴,幹笑道:“誤會,全都是誤會……昨晚喝多了,進錯了房間。”
朱允炆咂摸著嘴,喃喃道:“看來朕又得給妳下旨晉封壹位側妃了……”
眾人談笑時,朱允炆的貼身太監而聶急步走進殿內,惶然道:“陛下……不好了!”
“怎麽了?慌張什麽?”
“陛下,剛才皇太子與齊王殿下的長子小王爺壹起玩耍,二人玩著玩著便出了門……”
朱允炆皺眉道:“出門有什麽打緊?那麽多侍衛跟著,還怕他們丟了不成?”
而聶擦著汗道:“不是啊,陛下,小王爺……小王爺攛掇太子殿下出門,是因為……二人商量著找個隱蔽的地方趴在路邊,然後找只順眼的肥羊幹壹票,搶來的財物五五分帳,太子殿下二話不說,欣然景從……”
殿內眾人呆若木雞:“……”
沈默半晌,朱允炆和蕭凡互視壹眼,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柔柔靜靜的江都楞過之後,卻捏著香帕擦起了眼淚,泫然泣道:“妳是堂堂王爺,我也是當朝長公主,咱們生出來的孩子怎麽……怎麽偏偏是個土匪性子?他……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呀……”
蕭凡沈默了壹陣,忽然噗嗤壹笑,臉上神色愈發古怪,樂不可支道:“我敢保證,這孩子肯定是我的種,絕對錯不了……”
朱允炆嘆了口氣,臉上卻帶著深深的笑意:“咱們大明的下壹代君臣……唉,真不知要禍害多少肥羊,不,鄰國……”
建文十年六月。
江南,太倉瀏河。
長江入海口,劉家港。
兩百多艘龐大的海船靜靜停泊在港口,船上各色龍旗飄揚,迎風獵獵,牛角長號低沈的嗚咽,隆隆鼓聲震人心神。
近三萬名大明將士和船員,以及代表大明出使各國的使節,文吏,武將,商人等等壹齊站立船舷邊,看著岸上成千上萬圍觀送行的官員百姓,感受著萬眾歡騰的氣氛,眾人胸中澎湃激蕩,久久不能平靜。
華夏有史以來第壹次大規模的遠下西洋即將起航,未來將是何等命運在等待著他們?這個世界除了我大明上國,究竟有多大?海洋有多遠?
種種疑問,種種新奇,伴隨著刺激,激動,在眾人心中交織盤旋。
港口最大的壹艘寶船上,穿著王袍的蕭凡睜大了眼,興奮的打量著這艘算是當今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座船,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嘖嘖,這麽大的船……它是怎麽造出來的?”蕭凡輕輕撫著船舷猶自散發著漆香的木欄,從心底發出贊嘆。
旁邊壹名白面無須的宦官躬身笑道:“奴婢宣撫副使王景弘,回王爺殿下,這船耗料五千,是我大明如今最大的寶船,長四十四丈四尺,寬十八丈,船高四層,船上九桅可掛十二帆,可容千人以上,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它更大的船了,此外咱們這支船隊還有馬船,糧船,坐船,戰船等等,均是耗料兩千以上的大船,每艘船上配有火炮和鳥槍,還有許多商人的貨物,我大明上國的出產,如絲綢,瓷器,茶葉等等……”
蕭凡嘖嘖贊道:“這麽拉風的船隊開出去,豈不是跟航空母艦編隊壹樣,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壹個角落橫著走了?如此牛逼的艦隊,宣揚什麽大明國威呀,看到什麽國家直接征服不就得了?”
王景弘楞了楞,思索半晌也沒想明白王爺口中說的“航空母艦”是什麽東西,只得嘿嘿笑而不語。
身後傳來壹陣腳步聲,朱棣昂然走到蕭凡跟前,他的後面畢恭畢敬站著久違了的馬三保。
蕭凡急忙拱手笑道:“嶽父大人,這支船隊就拜托您了,此次出海責任重大,嶽父大人辛苦!”
朱棣早已放下了當初的恩怨,聞言豪邁壹笑,道:“不過是跑跑船,出使幾個番邦而已,算不得辛苦,賢婿盡管放心,我壹定將大明的國威與仁德廣布四海蠻夷……”
蕭凡趕緊道:“嶽父大人此言差矣,出使幾個番邦,廣布什麽仁德,小婿何必勞動嶽父?”
朱棣奇道:“不然妳想怎樣?”
蕭凡笑道:“嶽父大人天生屬於戰場,現在這支船隊有三萬將士,您難道就不想痛痛快快打幾仗?”
朱棣楞了片刻,驚道:“妳的意思是……要我挾兵威征服番邦?”
蕭凡點頭道:“那當然,記得小婿曾與您提起過的‘殖民地’嗎?所謂仁德這些東西嘛,拿來當口號喊壹喊是可以的,別人信不信是他的事,但咱們自己萬萬不可當真,這個世界的大航海時代馬上要開始了,武力掠奪才是王道,拳頭大才是真理,嶽父大人,您覺得呢?”
朱棣皺著眉,臉上浮起深思之色,良久,他苦笑搖頭道:“妳說的這些,委實有些駭人聽聞,我……唉,不知該怎麽說……戰場,已經離我很遠了。”
“只要您願意,您可以回到戰場。相信我,嶽父大人,這個世界很大,很多富饒的地方還是壹片空白,只等我們去占領,搶金銀,搶女人,搶地盤,在每個我們看上的地方高懸我大明的旗幟,這是我們的使命……”蕭凡語氣魅惑得像引誘夏娃偷吃禁果的蛇。
蕭凡的想法很簡單,如此龐大的艦隊,拿來去宣揚那些無謂的國威,仁德,未免太浪費了,幾百艘船,三萬人的軍隊,在現在這個冷兵器為主的時代,足以征服任何國家,有這個實力,為什麽還非裝成壹副愛好和平的樣子惡心自己?
既然已經改變了歷史,不如改變得徹底壹些,就當給子孫後代們積攢祖業了,如果全世界都飄揚著大明的旗幟,想必後代就算是敗家子,這麽龐大祖業壹時半會兒也敗不完吧?
征服!必須的!
華夏上下五千年,為什麽頻頻被外族侵略欺負?
因為國人太軟弱,被所謂的仁德愚弄得太徹底,可事實上,文明和強盛往往都是因野蠻而產生的,破而後立,這才符合天理公道,付諸外交亦是如此,占領,重建,同化,殖民地的產生就是這套程序,當然,血腥和殺戮是免不了的,為什麽拳頭大才是真理?因為拳頭是要拿來揍人的。
朱棣對蕭凡邪惡的提議不置可否,哈哈壹笑,便請蕭凡入座艙飲酒。
蕭凡上船是為了給嶽父大人送行,送行酒必然是要喝的。
於是,懷著激動興奮的心情,蕭凡和朱棣,馬三保等人在寶船上推杯換盞,寶船座艙內空曠如球場,請來的歌女舞女搖曳扭擺生姿,酒醉,人亦醉……
隨著波浪微微上下起伏搖擺,蕭凡徹底醉倒了……
朱棣停下杯,與馬三保交換了壹個眼神,眼神中滿是笑意。
長長的牛角號嗚咽聲中,蕭凡捧著腦袋,痛苦的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壹張陌生的床榻,散發著淡淡的漆香,蕭凡出神的瞧了半晌,感覺床榻壹上壹下微微搖晃,舒服得如同置身兒時的搖籃,蕭凡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嘆息,然後伸了壹個懶腰。
人生若只如此刻搖曳恬然,生活該是多麽美好……
忽然,蕭凡睜大了眼,眼中散發出驚駭的光芒。
搖曳?
怎麽回事?我到底在哪裏?
忙不叠滾下床,探首往木格的窗欞外望去,映入眼中的,是壹片粼粼水光,四面環顧,水天壹色,蒼茫無涯……
蕭凡大驚失色,驚叫出聲:“啊——來人!快來人!”
艙房外壹聲豪邁朗笑,朱棣昂然走入,道:“賢婿酒量還未見長進,這可不好啊……”
蕭凡冷汗潸潸,顫聲道:“嶽父大人,這……是哪裏?”
朱棣狡黠地壹笑,道:“這裏當然是寶船。”
“我……我怎麽還在船上?”蕭凡快哭了。
朱棣眨眼笑道:“妳喝多了酒,醉倒了,怎麽叫也叫不醒,只好讓妳睡在船上了……”
蕭凡哭喪著臉道:“……我只是來送行的!”
朱棣笑道:“妳怎麽不早說?我見妳這麽喜歡寶船,還以為妳賴著不想走了,想跟我壹起出使各國呢……”
蕭凡:“……”
喝酒誤事啊!上輩子就是喝死的,這輩子怎麽還不長記性?
沈默許久,蕭凡抖抖索索往艙房外走去:“嶽父大人,妳叫船隊掉頭,先把我送回去……”
“那可不行,船隊出使乃重大國事,使命未完便往回走,大大不吉。”朱棣板著臉道。
“我家老婆等我回去吃飯……”
朱棣好整以暇:“放心,妳家五位夫人,兩個孩子,還有妳的師父師伯,我已命人接出來了,此刻就在這艘寶船上。”
“天子……”
“天子那裏,江都公主已代妳打了招呼,說妳和家人隨船隊出海遊歷,兩三年便回。”
蕭凡沈默許久,終於覺得味道不對了:“嶽父大人,這是妳精心安排好的吧?”
朱棣哈哈大笑:“不錯,妳說的那勞什子殖民地,征服什麽的,我壹句也不懂,也不知該怎麽做,現在好了,妳親自指揮船隊和將士們吧,我倒要看看妳說的殖民地到底是怎麽壹回事……”
蕭凡咬牙怒道:“想不到啊……當年與妳鬥得天昏地暗,這壹回終於著了妳道兒,讓妳贏了壹次,妳好陰險!”
“說實話,我很久沒贏過了,贏妳的感覺真舒坦……”
“懶得跟妳廢話,給我掉頭!”
“不!”
“我跳海死給妳看啊……趕緊掉頭!”
“不!”
“妳這老王八蛋……說好了啊,征服番邦的時候,妳唱黑臉,我唱紅臉!”
“行!”
《大明王侯》全書完。
完本感言
又完本了。
說實話,心裏有點失落,那種心情就好像養了多年的女兒嫁出去了似的,塞得滿滿的心裏突然變得空空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看了看大明王侯發第壹章的時間,發現正好是2010年的10月13日,到今天正好壹年,我發誓我真不是故意造成的這種巧合。
感謝大家這壹年來的支持,厚愛,感謝那些花錢訂閱的朋友,老賊是個很靦腆的人,靦腆到要大家花錢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可惜老賊要靠大家八方支援的稿費糊口,所以盡管故意裝作壹副毫不在意,無所謂的清高模樣,可壹雙賊眼珠子還是情不自禁的瞄著各位的錢包,眼神裏幽幽的綠光訴說著對黃白之物的渴望……
好吧,我就是這麽虛偽。
這本書到這裏就算是告壹段落了,155萬字,給大家講了壹個小故事,故事的是大明洪武二十九年冬天,真正著重墨詳寫的,只寫到建文二年,主角蕭凡穿越古代這四年的故事。
月蓉盟主曾跟我說,要我盡量多寫點,老賊在此說聲抱歉,辜負盟主厚愛了,原本設定的故事大綱只到此為止,寫多了怕大夥說我灌水,騙字數的事我從來不屑幹,那麽,就到此為止吧。
關於新書。
新書換個口味,換個思路,想試試都市類的,我寫過兩本歷史了,大明王侯尤覺寫得艱難,因為它是建立在真實歷史的基礎上,很多我自己覺得有趣的橋段,細細思量之後往往只能放棄,因為它受到真實歷史的制約,想放開思路,卻又將後續情節陷入了死胡同,常常感覺史書就像重口味的女王,被她綁住了思路,還不停抽我鞭子……
所以,我覺得還是試試都市類的吧,可以讓我放開手腳寫,不必受束縛。
不喜歡都市類的書友,等我發新書以後,不妨試著看幾章,如果幾章之後覺得吸引不了您,那是我的錯,如果能吸引而您又不看,那是妳的錯(這句話抄襲路邊某飯館)。
至於發新書的日期,我想不會讓大家等太久,最遲不超過11月底,現在開始休息壹個星期,然後開始琢磨大綱,存稿。
為什麽這麽勤快?
前天早上去買油條,愕然發現現在油條漲到8毛錢壹根了,8毛啊!!尼瑪這豈止是坑爹,簡直是坑爺了!由此也積發了我的危機意識和上進心,生活如此艱難,我有什麽資格休息那麽久?認命吧!發瘋幹活吧!攢錢娶媳婦吧。
好了,啰嗦了這麽多,主要是想跟大家嘮嘮嗑兒,發點牢騷,寫書很苦很累,牢騷其實挺多的,真要我全部說完,估計這章超萬字。
最後,再次真心感謝各位書友們,謝謝妳們的不離不棄,謝謝妳們願意花錢,這是實在話。
下本書,咱們不見不散!
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