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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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黑爺的黑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郎縣尉壹揮手,幾個如狼似虎的捕快便撲上前去,手中鐵鏈往文斌頭上“嘩楞”壹套,文斌大驚失色,道:“郎少府,文某人犯了什麽罪?”
  文夫人和文長興的幾房妾室還有文家壹些族親驚慌失措,郎縣尉把眼壹翻,厲聲喝道:“肅靜!本官此來只管拿人,妳犯了什麽罪,縣尊面前自有分曉,把他帶走!”
  魏勇唐躊躇了壹下,上前拱手道:“郎少府……”
  郎溫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似的,根本不容他說下去,馬上打斷他的話,森然道:“怎麽,妳要阻攔本官辦案?”
  魏勇唐趕緊道:“魏某不敢,魏某只是……”
  “那就閃開,否則壹並拿下!”
  郎縣尉聲色俱厲,瘦削黝黑的臉頰上壹道道紋路好像鐵鑄的壹般,當真壹副鐵面判官形象。這時,壹個身著常服的矮胖子從後邊擠進來,摸著鼠須問道:“郎少府,人抓著了麽?”
  郎縣尉森厲的容顏陡地壹變,趕緊迎上前去,笑得好像三月的迎春花兒,壹臉燦爛地道:“文推官,妳看,下官早就說,些許小事,哪還用勞動您的大駕,這不就把人拿下了麽,咱們這就回?”
  文傲邁著有氣無力的步子剛追上來,他昨兒玩了壹夜的金絲貓,久不運動的身子,現在手軟腳軟,兩條大腿還肌肉酸疼呢,好不容易追上來,壹聽這話,氣喘籲籲地道:“回,這就回吧!”
  這些公人來得快走得也快,片刻工夫就離開了文家,但是他們闖進文家抓人的舉動,卻像是在壹潭沈寂了多年的死水中突然投進壹塊大石頭,多少年的殘渣淤泥都泛了起來。
  魏勇唐鐵色鐵青地瞪著李黑道:“黑爺,咱們自己人怎麽鬥都是靠水吃飯的灞上人自家的事,可妳竟然讓官府的人介入,妳就不怕壞了灞上的規矩,成為公敵麽?”
  灞上但凡勢力大壹點的幫派,背後總有壹個或幾個官府中人的影子,他們可以為妳提供行船的便利,但是輕易不會涉入太深,不會替妳充當打手,可這並不意味著別人有意挑釁他的權威時他也不會出手。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為官者更如林中野獸,各有各的勢力範圍,如果有人撈過界,馬上就會激發強烈反彈。所以,官方勢力只為妳提供通關過閘的便利,至於幫派之間或者幫派內部的爭鬥,他們概不介入,就成了各方都認可的規矩。
  如果有哪壹個幫派背後的官方勢力在幫派之爭中直接介入,那就會被視為對對方勢力背後的保護者的直接挑釁,如果對方也跳出來應戰,這些灞上好漢無論進退就由不得自己了。
  那時,他們就是理所當然的馬前卒,理所當然的炮灰,更不要提在此過程中要拿出多少錢來打點,才能滿足幕後保護者親自出馬的車馬費了。
  李黑勃然大怒道:“姓魏的,妳不要血口噴人!文少會主因何被抓,我李黑壹無所知,妳怎麽就壹口咬定在我的頭上?如果我有本事使人抓了少會主,這蛟龍會還怕不能掌握在我手中,我需要這麽做麽?”
  魏勇唐這句話說出口也有些後悔了,這話的確孟浪了,李黑雖然從蛟龍會漕拳掌舵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實權還在他手,如果他又能和官方搭上線,那漕拳和漕口就都掌握了。
  就算捧文斌上位,蛟龍會也等於完全在他控制之中,到那時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太上會主。如今這麽做反而對他不利,名義上,他已經交出了漕拳掌舵,少會主被抓,更會使他成為眾矢之的,反而不利他奪位。
  如果他真的有所謀劃,其實反不如捧文斌上位,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就算他想把蛟龍會弄到自己名下,那時先削弱文家的影響,也好過此時發難。可若不是李黑又能是誰?嚴世維麽?他要是有這個本事,直接做漕口掌舵就好了,何必做這有名無實的漕拳大當家?
  眾人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飛也似的跑進來,大聲嚷嚷道:“出事了,出大事了,鐵舵幫、六帆門、壹順會等七家幫派宣布並入順字門,順字門正召開並派大會呢!”
  現場壹片嘩然,順字門合並七派?這七派都是些平時不被人看在眼裏的小幫派,有什麽動靜大家本不放在眼裏,但是七家歸壹,順字門僅從人數上來說,就可以趕得上壹個中上規模的幫派了。更重要的是,順字門有什麽底氣合並門派?
  魏勇唐急忙對女兒說道:“讓妳徐叔陪妳去萬年縣衙,看看文斌究竟犯了什麽事兒,為父去順字門瞧瞧!”
  魏小筱點頭答應,馬上由天鷹幫漕口掌舵徐林陪著去萬年縣衙,魏勇唐則直奔順字門,適逢其會的其他幫派中人也都壹窩蜂趕了去,片刻工夫,文家便冷清下來。
  李黑環目四顧,沈聲道:“關上大門,靈前議事!”
  文夫人和各房姨娘聽了面面相覷,忠於文家的大管事章箎(chí,古書上說的壹種竹)滿面警覺地道:“黑爺,少會主被官府抓走,眼下不趕緊搭救,不知還要議什麽事?”
  李黑雙目壹嗔,厲聲喝道:“議我蛟龍會兩千多號弟兄,近萬家眷親人的活路!”
  嚴世維慢悠悠地道:“會主過世,君副會主中風不起,如今文少會主又被官府抓走,幫中多難吶,風雨雷霆之下,眼看我蛟龍會這條船就要沈了,難道不該議壹議大家的前途生計麽?現在幫裏面論輩分論地位,均以黑爺為尊,召集大家議事,難道不是名正言順嗎?關門,謝絕外客,幫裏議事!”
  章箎大喝道:“且慢!”
  李黑臉色壹沈,寒聲道:“章箎,妳想幹什麽?”
  章箎冷笑道:“我還想問,黑爺和嚴爺妳們兩位想幹什麽呢?”
  李黑又垂下了眼皮,淡淡地道:“我已經說過了,議壹議我蛟龍會兩千多號弟兄,近萬家眷親人的活路!”
  章箎走到靈前,往蒲團上壹跪,向文長興的靈位三叩首,高聲道:“文會主,您屍骨未寒、英靈不遠,您看見了吧,被您視同手足的好兄弟要造您的反啦,您看到了嗎?”
  嚴世維大怒,舉步就要上前,被李黑壹把拉住,李黑冷笑著搖搖頭。
  章箎霍地站了起來,對左右眾管事和幫中弟子們大聲道:“會主逝世,少會主吃了官司,君副會主臥床不起,這時候不救人還議的什麽事?嚴世維和李黑壹再阻撓少會主上位,如今又趁少會主被抓,僭越權柄召集各位管事議事,分明是心懷不軌,是好兄弟的就站出來,咱們走,亂命不受!”
  李黑呵呵壹笑,將雙手攏到袖中,饒有興味地看看他,又看看神色各異的各房管事,笑瞇瞇的壹言不發。
  靈堂前靜了片刻,便有兩個大漢大踏步走出來,往章箎身邊壹站,大聲道:“章大管事說得對,亂命不受!”
  這兩個人壹個叫林天南,壹個叫姜承,都是文長興的心腹,這兩位人壹站出來,陸續又有幾人出來與他們站在壹起,這些人有大管事也有小管事,人數雖然不是很多,但都是在幫裏掌握實權,身居要職的人。
  站在人群中的壹位管事猶豫了壹下,勸道:“章兄,現在會主已逝,君副會主中風,文少會主入獄,我蛟龍會正是多事之秋,眾兄弟此時該同舟共濟才是,這時可萬萬不能再內訌了,何不停下來,聽聽黑爺的主張再說?”
  “我呸!”
  章箎怒嗔雙目道:“李黑狼子野心,難道妳看不出來?他有什麽資格召集全幫管事議事?我章箎第壹個不服他!他要議就議他的,但他商議的任何事,在我章某人面前都不作數,我們走!”
  章箎把手壹揮,領著人向外就走,李黑袖著雙手,笑瞇瞇的,還是壹言不發。
  這文家三進的院落,靈堂就設在第三進院落的正房,自第三進院落壹直到大門外,三道大門成壹條直線,因為正大辦喪事,門戶洞開,兩側擺滿了白花花的祭幛靈幡。
  章箎壹行人大步而去,出了三院大門,大步流星直奔二進院落大門,眼看就要走出二進院落,二進院兒的大門轟隆壹聲關上了,章箎止步壹楞,兩下裏發壹聲喊,突然跳出許多殺手,長刀短刃地向他們猛撲過去。
  章箎霍然轉身,戟指李黑,又驚又怒地道:“李黑,妳敢!”
  李黑本來是沖著大門站著,仿佛在目送他離開,這時卻嘿嘿壹笑,慢慢轉過身去,將背影丟給了章箎。
  在李黑背後,壹口口鋒利雪亮的鋼刀揚起,“噗噗”的入肉聲中,鮮血四濺,不斷有人撲倒在地,道路兩旁的祭幛靈幡濺滿了斑斑血跡,仿佛大雪中的點點梅花。
  林天南死死掐住壹個殺手的脖子,但是另壹個殺手正把手中的短刀壹次次捅進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被紮成了篩子,殷殷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襟,緊接著他的嘴裏也汩汩地流出血來。
  姜承渾身浴血,踉蹌著逃出兩步,被兩個殺手舉步追上,兩柄長刀壹左壹右狠狠捅進他的腰眼兒,幾乎把他攔腰絞斷。
  李黑緩步向靈前走去,文夫人和各房姨娘嚇得臉色蒼白,倉皇後退。第三進院落的大門在李黑背後緩緩關上了,大門合攏的壹剎那,章箎左支右絀,七八口長刀正壹起向他當頭劈下。
  “砰!”
  大門重重地關上了,關門聲並未將那聲絕望、憤懣的慘呼壓住,它清晰地鉆進了每壹個人的耳朵。
  李黑在靈前站定身子,慢慢轉過來,淡然道:“黑爺闖蕩江湖的時候,他姓章的還在娘肚子裏轉筋呢,他不知道黑爺為什麽叫黑爺,我不會怪他。各位還有誰不知道的,站出來,我也不會怪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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