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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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壹章 谷口血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徐郎將壹聽臉色陡變,幾個親兵紛紛提馬圍了過來,有人急道:“前方情形不明,郎將三軍之首,不能出什麽意外,咱們還是快快回營吧!”
  徐郎將罵道:“放妳娘的狗屁!來的人是誰還不知道,就叫老子做個望風而逃的喪膽將軍麽?哼!”
  徐郎將提弓在手,略壹沈吟,吩咐兩名親兵道:“去!看個仔細,自家小心壹些!”
  “得令!”
  兩個親兵答應壹聲,便撥馬向遠處那黑壓壓的人群迎過去。
  徐郎將瞧著遠處那黑壓壓的壹片,心中也是暗驚,不過從那黑點移動的速度來看,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徐郎將便耐住了性子,等著親兵去探個仔細。
  那兩名親兵壹馳到對方陣營近前就發覺不對了,對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騎馬的有乘車的,無論如何也不像是要進攻他們的突厥軍隊,壯著膽子又接近過去,迎住對方壹問,居然是遊牧於本地的牧人,他們的大首領曾到飛狐口多次拜謁過徐郎將的,他們都認得。
  兩個親兵趕緊叫對方先原地停下,帶了幾個人往回趕,遠遠看見那兩個侍衛引了幾個人回來,徐郎將身邊的親兵不待吩咐便跳上了馬背,眺望著遠處那兩人的手勢,然後又坐回馬背,對徐郎將道:“郎將,不是敵襲!”
  徐郎將暗暗松了口氣,說道:“走!過去看看。”說罷催馬迎了上去。
  “他們是什麽人?”
  眼看兩名探查情況的親兵沖到面前,徐郎將便勒馬問道。壹名親兵呼呼地喘著粗氣道:“郎將,他們是在西北方向遊牧的炎耳羌人部落。”
  徐郎將壹怔,道:“這大雪寒冬的,他們這是要遷徙到哪兒去?”
  那親兵呼呼地喘息著道:“不是遷徙,是要逃回明威戍!他們說……說突厥人就要攻來了,至少十萬大軍。”
  徐郎將的臉色變了,失聲道:“誰說突厥大軍將要來襲?妳們怎麽知道的?”
  他這句話已經不是問他的親兵了,而是直接瞪著隨他親兵回來的三個牧人打扮的騎士。
  “徐郎將,這是在下打探到的消息!”
  那三人中壹個提馬上前幾步,朗聲答道。這人是壹位微髭少年,容貌英俊,顧盼之間很有幾分氣勢,徐郎將見了,原本打算叱嘖的語氣便緩和了壹些:“妳是什麽人?”
  楊帆探手入懷,幾名飛狐口士兵立即端起了弓,張弓搭箭瞄準了他。楊帆放慢了動作,從懷中緩緩摸出壹枚魚符,舉在空中亮了亮,表示這不是武器,隨即揚手壹擲,高聲道:“郎將請看!”
  徐義生壹探手把那枚令牌抓在手中,仔細看了看,遲疑道:“這似乎是……禁軍中的腰牌?”
  徐義生是邊軍守將,這京城禁軍中的專用腰牌,他是不大熟悉的,從那制式、花紋、材料上,他能認出這是禁軍將校穿行宮中所用的特制腰牌,但是對於百騎的存在,並不是每個邊關將領都了如指掌的。
  楊帆道:“正是!在下是羽林衛中‘百騎’侍衛楊帆,奉聖命赴西域公幹,恰巧打聽到突厥人的機密。此前我已派了人先來飛狐口示警,不知郎將可曾接到警訊?”
  徐郎將的臉色有些凝重起來,問道:“妳曾派人來?什麽人?”
  楊帆道:“在下曾讓鄯州斥候高舍雞、熊開山等人先來示警,郎將已經見過他們了?”
  徐郎將的眼角輕輕抽搐了幾下,道:“是有這麽幾個人,本將軍不甚相信他們的話,已經把他們押去涼州確認身份了。”
  楊帆急道:“徐郎將,妳可知道我們冒了多大的風險才掌握了突厥人的確切情報?妳……妳居然不相信他們的話,突厥大軍隨時都可能出現,妳可知道壹旦延誤了軍機,將有多少百姓受害?就是妳駐紮在飛狐口的五千軍卒,都未必能安全退回明威戍!”
  徐郎將道:“消息屬實?前幾日我剛剛收到居延海烽火訊號,有大股突厥人襲擊居延海,難道他們又分兵襲我白亭不成?”
  楊帆大聲道:“高舍雞不曾稟報將軍,突厥人攻打居延海實為佯攻麽?”
  徐義生臉上陰晴不定半晌,他派往山中探察動靜的斥候還沒有回來呢,委實無法判斷他話中真假。可是楊帆再次向他確認突厥大軍將至,而且他還有禁軍的身份,徐郎將實在不敢等閑視之了。
  徐郎將沈吟半晌,突然壹撥馬頭,大喝道:“立即回營!”
  楊帆叫道:“將軍且慢!”
  徐義生勒馬回頭,冷聲道:“怎樣?”
  楊帆道:“此刻從容撤返明威戍,怕已來不及了。將軍可壹面派人分赴各部落示警,壹面派人飛騎趕回飛狐口點燃‘烽煙’以呼援軍。”
  徐義生變色道:“敵蹤未現,妳叫本將軍聽妳壹面之詞,就把遊牧諸部統統撤回明威戍,再點烽火傳報邊城,嗯?若是情報不確,這誤傳軍情、勞師動眾之罪,誰來承擔?妳想讓本將軍烽火戲諸侯麽?”
  楊帆也火了,他九死壹生才闖到白亭,不想這飛狐口守將如此不敢任事,誤信軍機固然不妥,可是這信與不信的後果,孰輕孰重還分不清麽?
  楊帆怒道:“誤信軍機、虛驚壹場事大,還是貽誤軍機,折損軍民罪大?徐郎將,妳好糊塗!”
  徐義生大怒,壹圈戰馬,手按劍柄,森然道:“本將軍戍守邊墻十余載,勞苦功高!什麽時候輪到妳這後生小子來教訓我?”
  伴在楊帆身邊的天愛奴壹見他按劍,也不禁伸手扶住了腰畔長劍,她這壹動,那數十名飛狐口士兵登時捉刀的捉刀,張弓的張弓,雙方壹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那陪同楊帆和天愛奴過來的炎耳部落牧人壹見雙方這架勢,不知道雙方既然皆是朝廷中人,何以要大打出手,嚇得他連連擺手,出言勸和。
  就在這時,側方山口內突然奔出壹個人來。
  這人身上反套著壹件羊皮襖,羊皮襖肥大的直垂至臀下,因為是反穿著,羊毛在外,若是伏在雪中不動,很難叫人看清他的存在。他的雙腿都綁著皮護腿,皮護腿壹直高延至大腿,用寬寬的牛皮帶壹圈圈地牢牢綁在腿上,如此壹來雪中跋涉時才不虞讓雪灌入靴筒。
  這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出山坳,忽然瞧見前方有人,頓時大喜,再看他們裝束,認得是自己弟兄,不由放聲高呼道:“快救我!後面有突厥追兵!”
  正在僵持的雙方聽到這聲隨風飄來的驚呼,不禁壹起扭頭看去。
  “是古舟,快救他!”
  徐郎將看清那人正是自己親兵之壹,不由驚呼壹聲,幾乎與此同時,幾名親兵已快馬撲了過去。
  “嗖嗖嗖!”
  十數支利箭從谷中射出來,利箭破空,發出淒厲的呼嘯。
  古舟慘呼壹聲,肩頭重了深深壹箭,壹頭栽倒在雪地裏,他強忍痛楚爬將起來,繼續向自己人這邊飛奔。迎上去接應的幾個親兵壹見谷口出現突厥人,早就握在手中的弓箭迎面射去。
  那幾個沖出谷口的突厥兵也未料到這谷口竟有這麽多人,稍壹楞怔的工夫,唐軍的箭就到了,兩個突厥兵躲閃不及被射下馬去,其余的突厥兵立即驅馬散開,紛紛以弓箭還擊,雙方就以谷口為陣地開始了對射。
  “怎麽回事,這些突厥人是從哪兒來的?”
  徐郎將策馬迎上去,俯身向古舟追問,古舟肩頭插著壹支長箭,他忍著劇痛對徐郎將道:“郎將,有大隊突厥人馬到了,我們正撞上突厥人的前鋒斥候,兄弟們怕是都死了……”
  徐郎將驚道:“有多少突厥人?”
  古舟道:“我們伏在山坳中,只見黑壓壓壹片,還未估算出他們人數,就被他們派在前面的斥候發現了,壹路追殺,只有屬下壹人逃了回來!”
  說到這裏,古舟咬著牙壹使勁,壹下子拔下了肩頭利箭扔在地上,大聲道:“這是突厥斥候騎兵,大隊人馬還在後面,將軍快回飛狐口!”
  徐郎將擡頭往谷口看去,只見對方影影綽綽,似有數十人之多,臉上不禁火辣辣的。先後兩次有人示警,他始終猶疑不信,現在突厥人就在眼前,他就像被人當面摑了壹記耳光,真是又氣又悔。
  徐郎將掛好弓,“刷”地壹下抽出佩刀,大聲道:“古舟,梁四,妳們兩個速回飛狐口給老蕭傳個口信兒,讓他點燃烽火,全軍撤防明威戍。”
  古舟驚道:“郎將,妳要幹什麽?”
  徐郎將獰笑道:“不過是區區數十人的突厥探子,老子把他們都宰了!”說完壹催戰馬,已經向谷口撲去。
  這時,那炎耳部落的牧人看見突厥人果然出現,已經飛也似的逃回自己部落去了,候在原地的部落牧人聽他敘說經過,再瞧遠處谷口雙方激戰的情形,登時為之大亂,整個部落立即加快速度向南逃去。
  徐義生從軍十余載,鎮守飛狐口已有四年,在軍中雖壹向獨斷專行,禦下卻很寬厚,所以甚得三軍愛戴,壹見他親自沖上去了,他的親兵都嗷嗷叫著跟了上去。
  古舟跺跺腳,正想向逃得散亂的羌人強征壹匹馬代步,忽見壹個侍衛被突厥人壹箭射穿咽喉墮於馬下,趕緊便搶過去拉住那匹馬,翻身上馬,與另壹個侍衛壹齊往飛狐口逃去。
  “咱們怎麽辦?”
  天愛奴攥緊了劍柄,壹雙清麗的目光水壹般繞在楊帆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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