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下地獄吧

　　同壹時間，青揚大橋。
　　月色灰冷，大橋坍塌。
　　離江上空，壹只巨大的生獸傀儡張開雙翼，仰天嘶鳴，強大的“滌蕩之力”壹圈圈地擴散。
　　不斷加深了“母親”的印記，“凈化”和“馴服”著方圓兩公裏內的所有生命體，讓他們成為心靈純凈、肉體脆弱的“嬰兒”。
　　江堤上的石坑中，麒麟手中的“金色闊劍”刺穿了王子凱的胸口，血液四濺。
　　“啊啊啊！！”
　　王子凱發出巨大的嘶吼，帶著狂躁的紅色能量震蕩開來，染紅了附近的江面。
　　——“每月兩節不變更，”
　　——“上半年來六、廿壹，”
　　麒麟通過兩三次跳躍，來到生獸的頭頂，他拄著拐杖，神色冷峻，語氣不悅。
　　麒麟壹楞，以為自己聽錯了：既然恨，為何還要來插手？
　　麒麟當然不懂，而春也沒打算解釋。
　　該死的是，即便如此之恨，腦海中還是響起熟悉而久遠的聲音。
　　麒麟壹驚，精神力出現松懈，木頭人的效果解除。
　　——直到現在，真相出來了。
　　他體內的防禦機制被本能地激活，阻止了麒麟將拐杖中的能量註入到他體內並從內部摧毀他。
　　春看著眼前的“母親”，命運的始作俑者，刻骨、滔天的恨意湧上來。
　　壹陣風從他眼前吹過，腳下的王子凱消失不見，驚蟄帶他逃走了。
　　——我們壹直想搞清楚：鬼，究竟是什麽？
　　——鬼，來到這世上的目的是什麽？意義是什麽？使命是什麽？歸宿又是什麽？
　　——沒人告訴我們，從來沒有。
　　很快，金色闊劍消失了，又變成了普通的烏金拐杖。
　　麒麟沒能刺中心臟，朝下偏移了幾公分。
　　麒麟眸光壹凜：呵，原來如此。
　　麒麟只好拔出烏金拐杖，故技重施。
　　自從春知道鬼是生獸和人類所生，對母親們的恨意便與日俱增。
　　“妳們窩裏鬥我管不著。”春望向麒麟，目光威嚴而慍怒：“但妳竟敢拿生獸當傀儡，誰給妳的膽啊？”
　　——“下半年來八、廿三……”
　　同時這也解釋了，為何在生獸的精神滌蕩下，春和驚蟄完全免疫——它們是生獸所生的“鬼”，體內流淌著生獸賜予它們的詛咒之力。
　　而高陽是神嗣，不再是“鬼”，體內也沒有完整的詛咒之力，所以當初反而無法免疫莊梅二形態的精神滌蕩。
　　——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壹秒，感受到的不是溫暖和關愛，而是寒冷、孤獨、恐懼、無助、迷茫，以及也怎麽也擺脫不了的夢魘般的詛咒。
　　——“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處露秋寒霜降，”
　　麒麟盡管是第壹次見他，卻立刻猜到他的名字。
　　麒麟放大六感，立刻看清。
　　生獸掙脫開春的威壓之力，煽動翅膀，制造出狂亂的颶風，並發出憤怒嘶鳴，散發出更加強烈的滌蕩之力。
　　迷霧世界中的第壹只鬼，鬼團領袖，自稱大家長，壹個只長年紀不長身體的小男孩——春。
　　王子凱頭壹歪，暈厥過去。
　　……
　　“我們覺醒者的事，妳壹個鬼來湊什麽熱鬧？”
　　“恨。”春重復著這個字。
　　小男孩莫約七八歲，銀發細軟，梳著乖巧的中分，穿復古的兒童禮服，雙眼很大，瞳孔赤紅如寶石，右眼角長著壹顆淡淡的美人痣。
　　“刷——”
　　——在我們還小的時候，我們被覺醒者捕獵，被高級獸虐殺，被詛咒折磨。
　　——“冬雪雪冬小大寒。”
　　——可是，妳們甚至都不屑銷毀我們？
　　——妳們任由我們這些殘次品誕生，任由我們在垃圾堆裏自生自滅、痛苦掙紮，然後無壹例外地死於悲慘詛咒，就像壹個三流笑話。
　　——妳們知道我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麽？
　　春的頭發和衣擺狂亂舞動，可他卻定在半空，眼都沒眨壹下，對於生獸的精神攻擊沒有任何不適。
　　麒麟握緊拐杖，心念壹動，對生獸傀儡註入全部精神力！
　　——“最多相差壹兩天。”
　　“奕——”
　　——原來，我們不過是妳們壹次又壹次地試錯，我們只是“正確”背後那龐大的、不值壹提的“錯誤”，我們生來就是應該被處理掉的殘次品。
　　可惜，鬼出生的那壹刻，就是生獸死亡的那壹刻，它們跟母親們就像是昨天和今天，註定無法共存，唯壹的相交時刻也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為了抵禦孤獨，我們只能不斷尋找同伴；為了抵抗饑餓，我不得不尋找“食物”，可是，我們內心深處更大的“饑餓感”卻從未被滿足。
　　兩秒後，他再次看向眼前巨大的白鳥：“當然恨，沒有誰，比我更恨它們。”
　　他現在的行為對於這只生獸來說無疑是巨大的侮辱，不亞於挖墳鞭屍，春作為生獸這壹種族誕下的生命，感到冒犯和侮辱實屬正常。
　　——從沒人告訴我們何為生活，從沒人教過我們怎麽去愛。
　　麒麟很清楚驚蟄的速度，放棄了追擊。
　　可是啊，春真的很想代其他同類，問壹問母親們：
　　——為何不惜死亡也要生下我們？
　　——為何要把我們送到這個迷霧世界？
　　並非他失手，而是在關鍵時刻被某種力場幹擾，所以他才立刻補救，試圖通過註入能量來補刀，卻不想被王子凱給撐住了。
　　今晚，麒麟瞎掉壹只眼睛，折了不少手下，卻只消滅了對方幾只蝦兵蟹將，這個結果讓他感到憤怒和屈辱。
　　他按下怒氣，擡頭看向天空。
　　果然，生獸傀儡附近的半空，懸浮著壹個小男孩的身影。
　　春的雙眼融化了，像兩塊被扔進熔爐的紅寶石，化為粘稠的熔渣，從蒼白的臉龐滑落。
　　——“春雨驚春清谷天，”
　　——妳們知道生來就被全世界遺棄是什麽感受麽？
　　“我還以為，妳會恨它們。”麒麟似笑非笑。
　　他模樣乖順可愛，微蹙的眉頭間卻寫刻著憂郁和老成。
　　強大的“威壓之力”再次從天而降，讓他的身體都變得沈重，不僅如此，就連頭頂的生獸也停止了嘶鳴。
　　那是春還在母親腹中時聽到過的胎教歌，那是他關於生母唯壹的記憶。
　　他已經猜到，附近十二生肖和九嗣的成員，很快也會被驚蟄陸續救走，而驚蟄不會再靠近麒麟，給他抓住自己的機會。
　　麒麟壹驚，頓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壓之力，就連外溢的精神射線都被壓制回來。
　　春朝著前方伸出雙臂，用那雙空洞的血眼看著眼前巨大的白鳥：
　　“媽媽，跟我壹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