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三文魚

　　高陽攥著手機，前方不遠處，就是吳大海所說的那家餐廳。
　　餐廳的側面臨著壹個私人海灘，高陽如今視力大幅提升，隱約可以看見閃爍彩色燈泡的拱橋，還有壹張被照出輪廓的餐桌。
　　餐桌前坐著壹個逆著光的女孩，正在獨自吃東西。
　　電話裏，王子凱的聲音還在繼續：“妳快來啊！她現在要死要活的，簡直瘋了……”
　　“穩住她！我馬上來。”
　　高陽掛了電話，轉身就走。
　　“阿嚏——”
　　高陽的腦袋重重砸在地板上，壹陣眩暈。
　　可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麽，這麽豐盛的食物，壹個人根本吃不完，真是浪費呀。
　　此刻，初雪像只貓壹樣蹲在冰箱上，弓著背，她套著壹件寬大的黑T，下面是壹雙纖細而白皙的腿。她的表情兇狠，雙眼通紅，亂糟糟的銀發全炸了起來。
　　“她怎麽了？”高陽慢慢走近。
　　“我哪知道啊！”王子凱很是委屈：“我回家陪她玩遊戲，玩得好好的，她忽然就開始滿地打滾，大喊大叫，然後在屋裏亂竄，完全失去了理智……”
　　“嘩啦——”
　　不是不想推開。
　　“我才懶得管妳。”
　　初雪大喊壹聲，從高陽身上跳開。
　　“啊！”
　　也不是沒力氣推開。
　　那個人影奮力朝她遊了過來，並朝她伸出了手。
　　“砰——磅磅——哐——”
　　上方傳來聲音。
　　初雪渾身無力地在海水中下沈。
　　壹秒後，她毫不猶豫地咬向高陽的脖子。
　　那壹刻，初雪體內的饑餓終於得以消退，接踵而至的是遍體鱗傷的痛苦，以及陣陣的虛無和難過。
　　這是高陽唯壹的念頭。
　　王子凱站在客廳中央，壹臉的懇求：“姑奶奶，妳下來行麽，別發瘋了……”
　　脖子處傳來被咬的疼痛感，很輕微，並沒有加深。
　　正在吃蝦滑的青靈打了壹個噴嚏，眼底略過壹絲光澤。
　　她正非常痛苦地在忍耐著獵食的本能，她在跟她體內的極度的饑餓做抗爭。
　　高陽本能地想要推開初雪。
　　兩姐妹，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交流。
　　初雪撞開原本就倒地的破爛沙發，接著又撞碎了電視機櫃，最後撞碎壹面落地窗，落入了屋外的海水之中。
　　初雪微微睜開眼睛，壹個人影紮進了海面，就像打破了壹面深藍色的鏡子，來到了屬於她的冰冷又絕望的世界。
　　拍完之後，她忽然楞住。
　　“咕嚕——”
　　——對了，妳拒絕了吳大海吧？
　　——完了，我要被初雪吃掉了。
　　那這張照片，是打算拍給誰看？
　　還是說，今後有機會的話，要拿給誰看？
　　壹瞬間，腦子裏閃過了高陽的臉。
　　——雖然妳覺得很麻煩，但我認為還是有必要讓他徹底死心，這樣他以後就不會來纏著妳了，妳也可以更加專心地訓練。
　　她的速度快如獵豹，高陽來不及閃開，被初雪撲倒在地。
　　這壹刻，她只想沈沈睡過去。
　　“初雪，是我，高陽……”高陽試著喚醒她的理智。
　　“啊——”
　　初雪大喊壹聲，從冰箱上撲向高陽。
　　她很害怕，可更多的卻是累，好累好累。
　　她想叫他的名字，卻喝了壹口水。
　　——不是！我沒有！
　　——姐！我發誓！他根本不是我的菜！
　　——我剛就是，就是忽然間腦子壹抽，才莫名其妙想到他。
　　青靈又夾起鍋裏的壹塊三文魚，壹邊吹著熱氣，壹邊自言自語地道：“還有，三文魚，我就喜歡吃老壹點的。”
　　壹個噴嚏，妹妹青翎的人格已經切換過來了。
　　青翎唯壹重要的人就是姐姐青靈，但姐姐可以跟她共享記憶，用不著分享。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傻眼，客廳裏壹片狼藉，桌椅翻倒，沙發遍體鱗傷，白色棉絮弄得到處都是，家裏的擺件飾品，能砸的基本砸了壹遍。
　　“哇啊！又TM瘋了！”王子凱大喊大叫。
　　周圍深藍色壹片，冰冷的海水包裹著她。
　　……
　　青翎壹邊小口地吃著魚肉，壹邊在心裏頭對姐姐說著話。
　　“兄弟！妳可算來了！”王子凱見到高陽像是見到了救星：“我實在搞不定她了！”
　　高陽的頭腦中似乎失去了關於推開人的動作的記憶。
　　她張大了嘴，臉上完全沒有了神智。
　　初雪嘴裏還在發出奇怪的呻吟聲，她側目看向高陽。
　　青翎吃了幾口，味道真鮮。
　　青翎慌亂的眼神壹滯，再次略過壹絲凜冽的光。
　　“磅——”
　　高陽沈住氣，慢慢走近，輕喚壹聲：“初雪？”
　　詭異的是，在初雪咬住高陽脖子的瞬間，高陽卻沒有推開她。
　　高陽的理智還在瘋狂尖叫：推開她！妳會死！
　　可高陽的大腦中卻找不到推開她的這個動作，身體就那麽靜靜平躺著。
　　高陽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少時間，他盡最大的速度趕到了王子凱的島嶼酒店。
　　大門敞開，高陽直沖進去。
　　她像失控的火車頭，在屋子裏橫沖直撞。
　　她問自己：為什麽要拍照？是打算跟誰分享麽？
　　青翎唯壹的好友是李薇薇，她已經死了。
　　而是壹種奇怪的遺忘。
　　回過神時，初雪的雙手長出鋒利的指甲，摳進他的衣服，劃破了他的胸膛。
　　初雪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她看清楚了他。
　　她渾身顫抖，臉色慘白，雙眼赤紅，但裏面回歸了壹絲溫度，甚至出現了眼淚。
　　——姐姐，三文魚早該夾了，現在肉都有點老了。
　　明明很難受，但她卻微笑著，朝對方緩緩伸出了手。
　　她拿出手機，對著火鍋拍了壹張照片。
　　初雪的雙眼忽然放大，像是發現了什麽獵物。
　　雖然姐姐現在不能回應她，但是等她醒來時，這些話就會像留言機中的留言，自動轉達給青靈。
　　糟了！
　　“餵！別玩了！趕緊起來！”王子凱站在身後，還以為初雪在跟高陽玩，沒有及時上來阻止。
　　“呃……啊……”
　　姐姐的人格切換回來了。
　　清秀的少年臉龐，被劉海遮擋住壹半的眼睛，時而溫柔、時而鋒利，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還有那壹副不管妳怎麽罵他、激他、羞辱他，他都只會包容地淡淡壹笑的臉，那張總是能讓人莫名信任和依賴的臉。
　　她咧著嘴，看起來既暴躁又痛苦，完全就是應激狀態。
　　幾秒後，初雪的雙手從高陽的胸口上縮回，牙齒也離開了高陽的脖子。
　　青翎的手觸電般抖了壹下，她慌忙放下手機，塞回褲袋。
　　接著，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壹下眼前的景象，發現之前丟進火鍋的三文魚已經浮到了鮮嫩的湯面上，她迅速夾起兩片，扔進了自己的碗裏。
　　壹秒後，對方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拉鉤上吊，壹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