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玩笑

　　此時，病房內的氣氛有壹點尷尬。
　　淚流滿面的王子凱還緊抓著高陽的雙肩，悲痛的表情壹點點凝固。
　　事情的展開過於奇怪，他那智商有限的大腦壹時間實在是反應不過來。
　　“王子凱，我剛醒，高欣欣讓我裝死，想，想跟妳開個玩笑……”高陽臉色蒼白地笑了笑，“看來，我裝屍體裝得很成功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雙手捂臉的高欣欣再也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不行了不行了，我憋笑憋得好辛苦，哈哈哈哈！”
　　王子凱沒有笑，他松開高陽的肩，頹然退後了壹步，松了壹口氣。
　　接著，他緩緩轉過身，半天沒說話。
　　“開個玩笑，不至於這麽生氣吧……”高欣欣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愧疚地低下頭，但還是下意識的嘴硬。
　　王子凱對他好，高陽壹直知道。
　　王子凱先是壹楞，趕忙把高叔的輪椅推到高陽床邊。
　　“對！”王子凱很得意：“妳可別以為這很容易，按天計算，隨叫隨到，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絕不能鴿老子，聽明白了嗎？”
　　“哥？”高欣欣見高陽有些走神：“妳，妳沒事吧？”
　　王子凱氣得漲紅了臉，他從牛仔褲袋掏出了壹塊護身符木牌：“我還像個傻逼似地去求簽，求護身符……”
　　別的不說，光是從離城的四面八方將高級獸的屍體搬運到壹條街上，就做不到。
　　媽媽盤著頭發，化著淡妝，穿著金器店導購員的紅色制服和紅色高跟鞋，胸前別著閃閃發光的鍍金工牌。
　　高陽只想到壹種可能：蒼道。
　　“妳們是不是有病啊！”王子凱忽然轉身，朝高陽和高欣欣怒吼壹聲，兄妹倆楞住，就連病房外走廊上路過的人都給嚇了壹跳。
　　關上門，病房內只剩下兄妹倆。
　　不過高陽還是認為，蒼道善後的可能性更大。
　　“奶奶，走了。”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三個月，可高欣欣壹提到奶奶，還是止不住地難過，眼眶又紅了。
　　當時他就不贊成開這種玩笑，但高欣欣極力堅持要整蠱王子凱。
　　“遵命！”高陽努力打起精神。
　　高陽點點頭，不再說話。
　　但他真的沒想到，王子凱竟然能做到這壹步。
　　“這護身符就是奶茶喝滿10杯送的！”王子凱還在笑：“哈哈哈，瞧妳剛才那緊張樣，哈哈哈哈……”
　　高陽並不掩飾自己的迷茫，將計就計地“回憶”道：“我只記得，那晚我跟王子凱在網吧通宵，很早就回家了，剛到小區，就遇見了奶奶，然後，然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王子凱咧嘴壹笑：“那就陪我玩壹周遊戲！”
　　“王子凱，對不……”高陽趕忙道歉。
　　“這種事情也能拿來開玩笑？”王子凱胡亂伸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妳倆腦子是進水了嗎？不，我看是TM的進大糞了！”
　　“就這？”高陽以為聽錯了。
　　高陽拿起被單上的那枚護身符，是壹個長方形的檀木牌，正面刻著“高陽”二字，反面刻著“平安”。
　　“還有妳！”王子凱瞪了壹眼高欣欣：“妳以後見我了要叫我凱哥，不準沒大沒小的，聽見了嗎？”
　　“好啦，凱哥，對不起嘛。”高欣欣開始撒嬌，故意用起了夾子音：“我知道凱哥最好了，最疼人家了……”
　　城市各處發生過激烈戰鬥的地方，想必就如同古家村壹樣，迅速下沈到地底，蒼道再使用某種3D打印的強大能力，對這些場景進行復刻，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而跟莉莉婭最終決戰的那壹條街，則直接偽裝成坍塌和天然氣管道爆炸的大型事故。
　　媽媽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啜泣起來。
　　“哼，剛騙完我，居然還有臉使喚我？”王子凱佯裝生氣，抄著雙手。
　　王子凱捶胸頓足：“妳TM的，妳還是不是人啊！妳就是這麽把我當兄弟的？！”
　　短暫的安靜後，高欣欣擡頭，認真地看著高陽：“哥，妳才醒，我本來，不想跟妳說，怕刺激妳，但我想了下，還是覺得應該第壹時間讓妳知道。”
　　這次輪到高陽和高欣欣傻眼了。
　　“陽陽！妳醒了！”
　　高陽內心既震驚又疑惑：究竟是誰善後的？
　　高陽不語，知道高欣欣要說什麽。
　　如果那晚王子凱沒有叫高陽去他家睡，或許高陽就不會出事，當然，這種怪罪完全是無理取鬧。
　　猩紅潮汐最後壹晚，所有死去的高級獸和覺醒者們，都被安排在壹場大型事故當中，並且抹去戰鬥痕跡，欺騙所有的迷失者。
　　高陽頓時哭笑不得：好妳個王子凱啊，有仇必報是吧。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媽媽、坐輪椅的爸爸，推輪椅的王子凱站在門外。
　　王子凱壹把將護身符甩到高陽的身上：“妳倒是好啊，醒來後第壹件事就是串通妳妹騙我！”
　　其實高欣欣是有點賭氣和報復的心理，因為高欣欣總覺得，哥哥會出事，王子凱也有壹定責任。
　　“停停停，別給我來這壹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王子凱壹臉嫌棄，快步走出了病房。
　　高陽先是假裝吃驚，接著迎來了真切的悲痛。
　　他是僅剩的壹只妄獸，作為觀察者，他到最後也沒有出場。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王子凱留下壹句話，倉皇地離開病房，關上門。
　　“媽，奶奶走了，妹妹跟我說了。”高陽主動開口。
　　壹旁的高欣欣也小聲哭起來，爸爸也無聲地抹著淚。
　　這種事，究竟誰能做到？
　　“這段時間，謝謝妳照顧我，照顧欣欣，這份恩情，我壹定會報答。”
　　高陽捏住護身符的手指微微發抖，鼻子有點堵。
　　高陽心說：糟了，玩笑開大了。
　　她壹見到醒過來的高陽，立刻快步走過來，她很想擁抱兒子，又怕沖撞到他，最後改為雙手緊緊握住高陽的手，欲言又止，眼圈通紅。
　　高陽捂住腦袋：“啊，頭好疼……”
　　“我王子凱天不怕地不怕，牛鬼神蛇從來不信，可我竟然還傻逼地跑去拜菩薩，傻逼地跪了三個多鐘頭，只求菩薩保佑高陽……”
　　反觀自己，卻虧欠他太多。
　　“至於！”王子凱頓時委屈勁上來了，朝高欣欣大喊：“高欣欣，我每天來陪妳哥的時間不比妳少！我比妳更希望妳哥能醒過來！”
　　畢竟，猩紅潮汐壹結束，蒼道的規則和制約能力重新占據上風，維持表面世界基本的秩序，是蒼道的職責。
　　當然，或許還有壹個人可以做到，那就是姜爺。
　　所有覺醒者都因為地獄之毒昏迷過去，在天亮時才陸續醒來，他們根本沒時間，也沒能力進行這麽龐大和復雜的善後工作。
　　“好好好，只要我能做的，我壹定做。”高陽無奈地笑了。
　　“是是是。”高欣欣吐了下舌頭。
　　這時，高欣欣的手機響起，她接過，嗯了幾聲，掛了電話，看向王子凱。
　　過了五六秒，他忽然壹拍大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被老子騙了吧！哈哈哈……”
　　“王……凱哥，我爸和我媽馬上就到醫院門口了，我爸坐輪椅不方便，妳能去幫下忙麽？”
　　高陽心下愧疚不已，他也顧不上矯不矯情了，認真說道：“王子凱，對不起啊，我跟妳道歉，妳這麽擔心我，我卻騙妳玩，我，我真不是東西。”
　　“哥。”高欣欣頓時緊張起來：“妳千萬別勉強，事情都過去了，想起來也改變不了什麽……”
　　“我說了什麽？”高陽裝傻。
　　過了好壹會，王子凱笑累了，他重新看向高陽，滿臉開心，眼底閃過壹絲小孩子的稚氣：“餵，妳剛說的話還算數麽？”
　　王子凱沈著臉，還很生氣。
　　“報答我啊，別想賴賬，我可都聽見了！”王子凱很激動。
　　高陽壹邊努力消化這份滯後的悲傷，壹邊聽高欣欣簡單說了壹下那場死了幾百人的災難：路面塌陷導致整條街道的天然氣管道爆炸，引發了連環車禍和火災。
　　王子凱沒有真正離開，他站在病房門外，聽著病房內傳來壹家四口悲喜交加的哭聲和說話聲，壹時間也紅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摸了壹把眼角的淚水，破天荒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