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家

　　“啊啊啊！！”
　　嚴小芳的慘叫聲在耳邊響起。
　　已經處於“宇宙”中的木星的意識，瞬間被拉回當下的軀殼，木星再次感受到難以承受的淩遲之痛，但這痛楚在減輕。
　　原來，媽媽的“擁抱”松懈下來。
　　那些濕滑又鋒利的小觸手離開木星的身體，“簌簌簌”地縮回手臂中，轉眼回歸為壹雙普通的女性手臂。
　　嚴小芳七竅出血，跟滿臉的熱淚混在壹起，組成壹張絕望、不甘又茫然的扭曲臉龐。
　　“在！”工作時間摸魚被抓，秦小姐慌亂地收回手機，“蘇、蘇醫生有什麽吩咐？是要點咖啡還是拿快遞，還是繳物業費？”
　　麒麟意外地多睡了壹會，還做夢了。
　　秦小姐壹時間很感動：“謝謝蘇醫生，我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但是，蘇醫生妳真的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有魅力的男人，祝妳今後壹帆風順，心想事成！”
　　兩秒後，嚴小芳悶聲倒下，死在木星腳邊。
　　“妳媽媽死了，不存在了，懂了嗎？”炎叔繼續說。
　　木星壹輩子都不會忘掉這張臉。
　　下午四點，診所徹底安靜下來，麒麟回到咨詢室，在倉庫的紙箱裏翻出壹張古典唱片，打開唱片機，壹邊聽著激昂又悲壯的純音樂，壹邊手磨著咖啡豆，時間，在他周身，徹底慢了下來。
　　“沒，沒……死……”木星聲音顫栗，陣陣恍惚，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怎麽會，蘇醫生品味就是好，我很喜歡，會經常戴的。”
　　“哦哦。”秦小姐心情復雜，壹時間不知道再說什麽。
　　前臺後面坐著壹個棕色短發，面容溫婉的年輕女孩，正是接待員秦小姐。
　　木星搖搖頭，低頭看著腳邊死去的母親：“我要跟媽媽在壹起。”
　　“哇！好美！好別致！”秦小姐真心喜歡。
　　“小子，死了沒？沒死就吱壹聲。”身後傳來壹個男人的聲音。
　　“蘇醫生，妳……”秦小姐難以置信，“不打算當心理醫生了？”
　　“沒想到妳這麽小就覺醒了，妳媽是吞噬者，她剛要殺妳，我救了妳，算妳走運。”
　　秦小姐受寵若驚：“蘇醫生，這，這太客氣了……”
　　麒麟走出咨詢室，來到前廳前臺。
　　“呵。”男人似笑非笑：“小子，妳幾歲，叫什麽名字？”
　　“不怪媽媽……”木星眼神破碎，聲音悲傷，兩行熱淚從臉龐滑落，“都怪我，如果我能讓媽媽永遠跟爸爸在壹起就好了……”
　　木星沈默。
　　木星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又看壹眼腳邊母親的屍體，攥緊了拳頭，壹臉的痛苦和掙紮。
　　他擡手，用力擦幹臉上的淚和血，壹腳跨過母親的屍體，小跑著追了上去。
　　……
　　他伸手捋好額前的劉海，拿起掛在胸前口袋的眼鏡戴上，拄著拐杖起身。
　　“從妳對妳媽媽使用天賦那壹刻，它就已經死了，妳守著壹具屍體有什麽用？現在天氣這麽熱，很快它就會發臭，長蟲子，變成壹堆腐肉，最後只剩幾根白骨……”炎叔講話直接，完全沒把木星當成小孩。
　　十秒左右，麒麟坐直身子，看壹眼腕表，果然，他多睡了四分鐘。
　　今天，是通緝七影的第三天。
　　“找……家？”木星似懂非懂。
　　麒麟點點頭：“我要好好休息壹年，重新思考人生規劃，不然，我自己的心理都會出問題了。”
　　“對，找個真正的家，所有人都可以團聚的家，哈哈哈！”
　　木星壹臉木然，全然聽不懂男人在說什麽。
　　飛揚區，離江中路，藍房子心理診所。
　　她翹著腿，捧著手機，似乎正在跟人聊天，手指飛快地輸入文字，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
　　“好的，謝謝！”秦小姐接過禮盒，立刻打開，裏面是壹對漂亮又精致的綠寶石耳環，做成了木星的造型。
　　木星還是松開了拳頭。
　　“壹點心意，收下吧。”麒麟笑笑：“別讓我難堪。”
　　“當然，我從不騙人。”皮膚黝黑炎叔點點頭，露出壹個笑容：“所以妳走不走？”
　　“啊？”秦小姐蒙了，“蘇醫生！我，我知道我不應該上班時間看手機，但是我的工作我做完了……”
　　“我們去哪？”木星問。
　　木星衣服殘破，渾身鮮血，他大口呼吸，杵在原地發抖。
　　炎叔大笑壹聲，扛著鋤頭揚長而去，高興地唱起了歌：“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
　　木星沈默了幾秒，擡起頭：“我再也見不到她了麽？”
　　“太好了。”麒麟松了口氣，“還擔心妳不喜歡。”
　　秦小姐處理完工作，辦好離職手續便離開了。
　　“秦小姐。”麒麟聲線柔和。
　　“回家……”炎叔略壹停頓，搖搖頭：“不，那裏不是家，但我們可以去找。”
　　“也不是，總有壹天，妳會再跟妳爹媽團聚。”炎叔說：“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團聚，所以妳不必急於壹時。”
　　“真的麽？”木星的眼神重新炙熱。
　　很快，男人的歌聲漸漸小了，即將消失在樹林裏。
　　麒麟從咨詢室的單人沙發上睜開眼睛，他保持著倚靠的姿勢，雙手合十放在小腹上，沒有馬上起身。
　　“我會多支付妳三個月的薪水。”麒麟說著，又從口袋拿出壹個黑絲絨禮盒：“這是我私人送妳的小禮物。”
　　“都不是。”麒麟微笑：“幫我取消之後的所有預約。”
　　“真是個命苦的娃。”男人嘆了口氣：“我姓炎，妳就叫我炎叔，妳現在壹個人活不下去，跟我走吧。”
　　“謝謝，也祝福妳。”麒麟微笑回應。
　　“秦小姐，妳工作很出色，待人接物也周到得體，我對妳非常滿意，挑不出任何毛病。”麒麟笑著打斷：“不是妳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原因。”
　　“5歲，木星。”木星誠實回答。
　　“嗯。”麒麟點點頭，“然後妳也收拾壹下，就可以走了。”
　　男人放下鋤頭：“別怪妳媽，它也不想，人跟獸水火不容，妳以後會知道。”
　　他頭戴破草帽，遮住大半張臉，上身赤膊，穿藍色麻褲，光腳，皮膚黝黑，精瘦，肩上扛著壹把沾滿黃色幹泥的鋤頭。
　　“哦好的。”秦小姐點頭，忍不住問了壹句：“蘇醫生最近有事？”
　　每天午餐後，麒麟都會像這樣坐在沙發上，小睡二十分鐘，無需鬧鈴，他總能準時醒來。
　　麒麟不緊不慢地泡好三杯手磨咖啡，空氣中飄散著醇厚的香味。
　　木星強忍著疼痛，慢慢轉身，來人是壹個農民打扮的中年男人。
　　“鈴鈴鈴——”
　　風鈴聲響起，人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