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九百七十二章 卷末－甘敬篇

　　老太太說道：“當服務員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
　　她換好鞋，提著塑料袋往廚房走，看起來根本沒把孫女的話當壹回事。
　　“奶奶。”彭佳禾追過去：“妳怎麽老是幫他說話？”
　　“佳禾，妳什麽學歷？”
　　“高中。”
　　“奶奶是健忘，不是傻。”老太太把裝餃子皮的塑料袋解開，又把壹瓶鎮江香醋放到竈臺旁邊：“還高中，高中妳都沒上完，現在是好好讀書才能有壹個好工作的時代，不比當年，就妳這學歷，有人願意給妳壹份工作就不錯了。”
　　彭佳禾扁著嘴，很不開心。
　　這時林躍從洗手間出來，走進廚房說道：“我來幫妳和餡吧。”
　　老太太沒有推辭，隨口問道：“妳怎麽想起給佳禾找工作來了。”
　　“哦，我看她壹直在家虛度光陰，覺得幫她找份工作，出去歷練壹下有助於她的成長。”
　　“呸！”
　　後面彭佳禾不幹了：“奶奶，妳別聽他瞎說，他是為了奴役我，讓我幫他打工還錢。”
　　“還錢？還什麽錢？”老太太說道：“妳借他錢了？”
　　“我沒借他錢，是甘敬阿姨給我花的，這事兒跟他壹毛錢都沒有關系。”
　　“反正是借錢了吧，借錢還債天經地義，我覺得小江做的對，就妳這脾氣，是得好好管管。”
　　彭佳禾氣得鼓著兩個腮幫子，使勁跺跺腳：“妳們都欺負我！”
　　她壹頭紮進自己房間，把門嘭地壹聲關上。
　　本來她把這事兒說出來，是希望老太太跟以前壹樣說壹句奶奶有錢，替她把欠甘敬的9000多塊還了，沒想到老太太壹點不上道，不僅不幫她還錢，還說當服務員是好事。
　　太氣人了。
　　太氣人了！
　　她拿起手機撥通甘敬的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
　　“佳禾啊，什麽事？”
　　“甘敬阿姨，妳居然讓江浩坤來找我討債，這麽做太過分了吧。”
　　“佳禾，我覺得浩坤說得對，妳壹直在家呆著不是個長久之計，他這麽做也是想幫妳。”
　　“我不需要他幫！”
　　“佳禾，我手邊還有事要忙，先不跟妳說了，掛了哈。”
　　咚～
　　連線中斷。
　　彭佳禾沒想到她說掛電話就掛電話，氣得把手機往床上壹丟。
　　“賤人！”
　　哢嚓。
　　房門打開。
　　林躍從外面走進來。
　　彭佳禾大聲喊道：“妳進我房間幹什麽？出去！”
　　“我來是告訴妳，剛才跟妳奶奶說好了，妳要是不去工作，就得把這間房騰出來，到外面露宿街頭。”
　　“江浩坤，妳這個王八蛋！”
　　她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麽了，居然給這家夥洗腦到孫女都不認的地步：“妳以為我離開這裏就沒地方住了嗎？”
　　林躍說道：“妳是想說妳還有小蔡可以依靠對嗎？但是假如我給他出壹道選擇題，是留妳在他那兒，還是我帶他去美國找他媽，妳覺得他會選哪壹個？”
　　壹邊是喜歡的女孩兒，壹邊是立誌要找到的母親，這道題會對蔡明駿帶來怎樣的壓力，想想就讓人頭疼。
　　“妳這個魔鬼！”
　　“沒錯，妳說對了，所以灰鯨餐廳妳去還是不去？放心，我會讓馮經理好好疼愛妳的。另外，妳只有壹頓飯的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
　　哢～
　　他走了，房門重新關上。
　　彭佳禾想了好久，最終選擇了妥協，因為她覺得咬咬牙，堅持壹段時間把錢還上，等江浩坤帶她回美國找到陸遠，拿到她爸的保險金，那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從今往後再也不用看老太太的臉色行事，想幹嘛就幹嘛了。
　　……
　　第二天。
　　淩空SOHO。
　　天空下著細密的小雨，打濕了幹凈的馬路，人行道上只有零散行人，畏畏縮縮的樣子說明天氣很冷。
　　斜對面MCCAFE裏，暖氣由頭頂的出風口吹下，為咖啡廳註入壹股溫暖的氣息。
　　輕柔的旋律聲中，壹個個穿著很OL的女性小聲聊著什麽，偶爾端起咖啡喝壹口。
　　在靠近櫥窗的壹張咖啡桌上，甘敬面帶嗔意，壹下壹下轉著面前的琺瑯彩咖啡杯。
　　“現在彭佳禾連我都記恨上了。”
　　“有問題嗎？妳不是連陸遠都不在乎嗎？何必為壹個彭佳禾大傷腦筋，而且這麽做也是為她好，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話是這麽說，但是彭海……怎麽說也是我的朋友。”
　　“相信我，對於彭佳禾，我比妳更了解她。”林躍說道：“像她這種人，只有大起大落才能讓她成熟。”
　　甘敬並不認同這個說法，因為彭海死都沒讓她長大，現在到灰鯨餐廳上幾天班就能變成熟？
　　“不說她了，說說咱們倆的事吧。”
　　之前看到朋友傳過來的視頻，她打電話質問，江浩坤直接把手機掛了，當時她很生氣，處理完手頭工作便來江氏集團總部堵人，趕巧碰到副總張亮，對方告訴她江浩坤沒在，去為江誌華辦理後事去了。
　　她這才搞明白發生了什麽，收起問罪的心態哪裏來的還回哪裏去。
　　江浩坤是跟江誌華斷絕了父子關系，但是人死恨消，從血緣關系的角度出發，他有理由送江誌華最後壹程，這是人之常情，她又怎麽好意思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門問罪呢。
　　本想江誌華的事情告壹段落後，她再找江浩坤談兩個人的事，沒想到緊跟而來的就是江萊跳樓自殺，人是沒死，不過從正常人的角度看，跟死了差不多。
　　於是她的計劃又落空了，直到前天江浩坤打電話找她索要彭佳禾的借款記錄，又把想做的事情告訴她，這才有機會發起邀約，還好，他答應了，沒有跟以前壹樣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咱們倆的事？咱們倆有什麽事？”
　　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甘敬壹臉不爽地看著他：“上次說個開頭就掛電話的事，就那……網上的視頻。”
　　“哦。”林躍點點頭，“恍然大悟”。
　　“哦就完了？妳不打算跟我解釋壹下嗎？”
　　“事情就是這樣，妳都看到了，有什麽好解釋的。”
　　“妳……”甘敬快被他逼瘋了：“妳知不知道這對我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影響？”
　　“知道啊，如果我不要妳，以後沒人敢娶妳了嘛，畢竟誰也不想成為和陸遠壹樣的前男友吧。”
　　“原來妳知道啊！那妳不應該給我壹個解釋嗎？”
　　“第壹，做這個不是我強迫妳的，是妳自己選的，第二，我認妳做未婚妻了，可是妳怎麽做的？對陸遠還有感情，所以我們的關系崩了，第三，我又沒有撒謊，只是陳述事實，如果妳覺得侵犯了妳的隱私，那……對不起，行了嗎？”
　　對不起？
　　壹句對不起就完了？
　　這是道歉？壹點誠意都沒有！
　　關鍵是她要的不是道歉。
　　“妳……妳知道我想說什麽。”
　　“不知道，我不知道。”林躍看都不看她壹眼，端起面前的美式咖啡喝了壹口，搖頭說道：“沒我沖的好喝。”
　　“江浩坤，妳……妳必須要對我負責。”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很紅，身子繃得很緊。
　　林躍怔怔地看了她壹會兒，眨眨眼睛：“甘敬，妳是在求我娶妳嗎？”
　　“……”
　　“不是啊？那我就放心了。”
　　她把杯子拿起來又放下，舔了舔上唇，眼神飄忽說道：“是……沒錯。”
　　“我在那麽多人面前跟妳求婚的時候妳不答應，現在說兩句話就指望我回心轉意，想什麽呢？說我給妳造成了不好的影響，當初妳在悅榕莊拒絕我的事，就沒對我造成不好的影響嗎？妳還不知道吧，江誌華就是從那件事開始跟我敵對的。”
　　“那……妳想我怎麽做？不如……我也在大庭廣眾下跟妳求壹次婚？”
　　“甘敬，妳現在的樣子可真有意思，這還是以前那個知性、獨立、漂亮的海歸白骨精嗎？”
　　“妳……”
　　她憤怒，她屈辱，她尷尬，不過這些負面情緒在現實面前都是可以克服的。
　　事到如今，她只有這壹條路能走。
　　“是……是我以前沒有……珍惜妳，我……是我的錯，請妳再給我壹個……機會好嗎？”
　　她盡力放低姿態，在他面前真心服軟，要知道類似“我錯了，甘敬，妳原諒我”的話，以前都是江浩坤在說，現在地位對調，她成了賣力舔的那壹個，這種心理落差，怎麽說呢，又酸又苦很難受。
　　“給妳壹個機會？”
　　她點點頭。
　　“那行，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就在這裏，來吧。”
　　“來什麽？”問完好壹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看看咖啡廳裏的顧客，感覺臉又紅又燙。
　　沒錯，江浩坤的意思是讓她當眾求婚，簡而言之，壹報還壹報。
　　“好。”
　　她的嘴唇抿了又抿，表情變了又變，最終把手放到裙子上搓了兩下，決心答應下來，當眾跟他求婚。
　　在林躍玩味的目光中，她離開座位，走到他的跟前大聲說道：“江浩坤。”
　　這壹句江浩坤，吸引了許多顧客的註意力。
　　這裏是淩空SOHO，江氏集團總部所在地，很多人都知道江浩坤這個名字。
　　角落裏有壹個女白領驚訝地張開小嘴，呆呆地看著他們，因為她正是江氏集團策劃部的新人，甘敬的壹句話讓她認出了背對自己的男子的身份。
　　面對咖啡廳顧客，也包含侍應生的註視，甘敬單膝跪地：“娶我好嗎？”
　　林躍說道：“大聲壹點，我聽不清楚。”
　　甘敬低頭看地，又將音量加大壹些：“妳……娶我好嗎？”
　　林躍又要求道：“甘敬，這是求婚的態度嗎？”
　　她只能擡起頭來，拼命地在心裏暗示自己不要害羞，周圍那些人都不存在，然後又壹次問道：“求求妳，娶我吧。”
　　短暫的沈默後，咖啡廳裏壹片嘩然，所有人都不聊天了，註意力集中到他們身上。
　　這個世界上99.99％的婚都是男方求的吧？
　　現在他們居然看到女方求婚的壹幕，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太少見了。
　　“好勇敢，太佩服她了，我是沒勇氣做這種事，哪怕很喜歡壹個人。”
　　“要我說是真傻，這種事勇敢也不能做，壹旦這麽做了，結婚後誰說了算？堅決不能慣男人這種臭毛病。”
　　“那是……江氏集團的江總吧？”
　　“沒錯，就是他，最近火得壹塌糊塗的網紅富二代，校長都被他壓了壹頭。”
　　“也是哈，校長最多點評點評娛樂圈明星，不時炫個富什麽的，他倒好，完全把生活過成了電視劇，我就沒見過像他這麽作的富二代，妳是不知道豆瓣微博那些女人把她罵成什麽樣了，像什麽大男子主義，斤斤計較，壹點不紳士，沒教養，素質差，暴發戶嘴臉……反正有夠難聽的。”
　　“所以，這有什麽用？人家在乎嗎？有錢人在乎嗎？那些有錢人，只會把她們的咒罵當成雞鴨聒噪，真要身邊有壹個江浩坤這樣的人，自己又有希望成為他的女朋友，她們早就拋開尊嚴跪舔了，那句話怎麽說的？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妳看跟他求婚的那個，不是又漂亮，又有氣質嗎？她背的那個包都要十幾萬的，聰明的女人才不會被豆瓣，微博裏的壹些人帶節奏，傻瓜才會被那些‘政治正確’的觀點牽著鼻子走。”
　　“咦，我記得前壹陣子他的求婚對象就是這個女人吧？叫什麽來著？”
　　“甘敬。”
　　“沒錯，就是她。”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她沒答應，今天輪到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求婚了，還真是。”
　　“這哥們兒手段強啊，太強了！”
　　“當然強了，妳們沒看上壹次礁石餐廳門口發生爭執的視頻，那種花樣都玩的出來，今天讓女方求婚又算得了什麽。”
　　“我很好奇，他會答應嗎？”
　　“我想，應該會吧……”
　　然而林躍的回答叫人吐血。
　　“看吧。”
　　他站起身來，系好西裝中間的扣子，轉身往外面走去。
　　看吧？
　　什麽叫看吧？
　　別人跟他求婚，沒說不答應，也沒說答應，回了壹句“看吧”，這丫說相聲呢？
　　甘敬也給他搞懵了，說好的她能當眾求婚就答應的，結果換來壹句這個？
　　耍她呢？
　　看看那些人表達不同感情的眼神，又看看瀟灑出門的江浩坤，她拎起手提袋快步追趕。
　　“江浩坤，妳站住……妳……妳不守信用，妳不能這麽對我。”
　　這壹刻的她很丟人，然而能怎麽辦呢？放棄？現在放棄了，這段時間來的努力就都泡湯了，何況她已經沒有退路。
　　“妳不是說當眾求婚就原諒我了嗎？”
　　林躍頓住腳步，迎著毛毛細雨說道：“對啊，壹報還壹報，我原諒妳了，不生妳氣了，可這並不代表我要娶妳。”
　　“……”
　　沒錯，他在玩文字遊戲。
　　“妳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娶我？”
　　“妳真就那麽想讓我娶妳？好吧，我就再給妳壹次和陸遠切割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