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三章：撥雲去月，光華萬丈

　　李斯的話中帶著些意味深長，李陽也是聽了出來，但他卻表示很疑惑。
　　“父親，為什麽您有這樣子的看法？”
　　“是誰，會變成睡醒的老虎？”
　　李陽撓了撓頭：“陛下要有什麽新動作了麽？”
　　李斯輕笑壹聲：“陛下？不，不是陛下。”
　　“陛下是翺翔於九天的巨龍，可不是什麽猛虎。”
　　“我說的睡醒的老虎，是陳珂。”
　　他轉過頭，看向陳珂的府邸方向，輕輕的說道：“妳沒有發現，今夜陳珂身上的變化麽？”
　　李陽壹臉茫然：“什麽變化？”
　　李斯嘆了口氣，自己這個兒子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並沒有大智慧。
　　日後若是自己沒了，該如何才能夠令他安然無恙呢？
　　他壹邊走著，壹邊為自己的兒子分析道：“今夜陳珂突然喊我們壹同聚會，甚至還喊上了胡亥、扶蘇兩位公子。”
　　“且不說他身上的細微變化，只是這壹點，難道妳就沒有察覺到不壹樣麽？”
　　看著李陽搖頭的樣子，李斯有些恨鐵不成鋼。
　　“至今為止，陳兄步步高升，榮登少府之位、得到了陛下的聖恩已經有將近壹年的光景了。”
　　“可是他卻只開過兩次宴會。”
　　“而且兩次都是「朋友小聚」，可是這兩次的小聚卻是不壹樣的。”
　　“第壹次的小聚，他請了我以及王翦老將軍。”
　　“因為那個時候我和老將軍都是站在他身旁的，幫過他，也受過他的恩惠。”
　　“他請我們赴宴的原因，是想要告訴我們，壹切就這樣子扯平了就可以。”
　　“我們與他的恩怨和人情，都在那壹杯酒中消弭。”
　　“換句話說，他之前是不願意與我們有什麽人情往來的。”
　　李斯感慨似的說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怎麽來的？”
　　“不就是妳欠我，我欠妳，這樣子欠來欠去，就成了人情，成了關系，成了朋友麽？”
　　李斯背著手，走在這長長的街道上，為自己的兒子扒開了講解陳珂的事情。
　　“那壹次之後，陳珂再也沒有聯系過我們，甚至朝堂之上他也不主動地出手，為的就是避免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
　　“而從去年的十壹月開始，他就有了壹些細微的變化。”
　　“他開始關註朝廷中的事情，開始不僅僅是因為反擊才拿出來壹些東西，甚至開始讓「墨家」以及百家下場了。”
　　李斯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平靜。
　　他雖然在內心中將陳珂當成了朋友，但這並不妨礙他為自己的兒子分析他們兩個成為朋友的原因。
　　李斯是光明正大的，坦誠的。
　　“而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陳兄都開始讓我欠他人情，而後他在還人情，然後欠我人情。”
　　“且他十分知道註意分寸。”
　　“他還給我的人情壹般都是比上壹次我欠他的人情要麽大壹點，要麽小壹點。”
　　“而這種情況下，我們兩個就會產生不斷地人情往來。”
　　“今年歲首，我讓妳往陳府中送去「年禮」的事情，妳可還記得？”
　　李陽點頭：“孩兒記得。”
　　李斯看著李陽說道：“那妳說壹說，當日裏我讓妳送的東西，都有什麽？”
　　李陽猶豫了片刻後，就想了起來。
　　那些東西並不復雜。
　　“是壹些書籍、話本、酒、和壹些其他的點心等物。”
　　“還有壹些各地的新鮮果子、特產。”
　　李斯輕笑：“妳在想壹想，我讓妳送給王琯的年禮是什麽？”
　　李陽沒有絲毫猶豫。
　　“是壹塊美玉。”
　　李斯再次問道：“妳負責家中的這些人情往來，妳告訴我，那些果子和那塊美玉的價值如何？”
　　李陽直接說道：“相差無幾，但美玉的價值稍微高壹點點。”
　　李斯站在那裏停住腳步：“那麽，如果妳是收禮物的人，妳會更喜歡哪壹個？”
　　李陽沈吟：“若我是陳少府，當然喜歡那些果子，可若我是王廷尉，我喜歡那塊美玉。”
　　李斯繼續詢問道：“為何？”
　　李陽若有所思：“因為少府喜歡吃喝玩樂、不喜歡金錢財物，也不能喜歡金錢財物。”
　　“可廷尉的愛好不明。”
　　“但送錢肯定是沒錯的。”
　　李斯再次笑著詢問道：“那妳現在明白了麽？”
　　李陽帶著些恍然大悟的神色：“因為陳少府與父親的關系好壹些，人情往來也更多壹點。”
　　“所以父親送了果子等他喜歡的東西，也不必擔心少府生氣。”
　　“反而少府會因為這些果子中蘊含著父親的「心意」而更開心，因為這是父親專門選擇的。”
　　“而廷尉與父親的關系並不算太好，那送錢肯定是不會出錯的。”
　　“即便廷尉不喜歡，也可以賞賜給小輩等。”
　　李斯點頭，此時他們兩個已經是走到了家門口。
　　他背過身子，看著天空上的月亮，默默地感慨著：“而今日，陳珂又請了我們小聚。”
　　“這壹次，是真正的朋友小聚。”
　　“如果妳能夠看到陳珂身上那些細微的變化，妳就能夠知道。”
　　“陳珂睡醒了。”
　　“他開始要融入這個大秦，融入朝堂，開始變得要去爭奪、去戰鬥，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雖然可能依舊改不了那個疲懶的性子，但他卻是會主動的做壹些事情了。”
　　“而這，就是他最大的改變。”
　　“當他被動反擊的時候，儒家就已經被他覆滅的七七八，六國之人被他隨手落下的棋子逼迫到墻角。”
　　“當他主動出擊的時候，那些隱藏在暗中的六國蛀蟲，真的還能夠安然無恙麽？”
　　李斯默默地看著天邊的月亮。
　　“明日，妳就能夠在朝會上，看到陳珂的變化了。”
　　“走吧。”
　　“休息去。”
　　“等待明天的戰鬥了。”
　　此時，天邊的雲朵緩慢的移動，將遮擋住的那壹抹月光露了出來。
　　撥雲見月，頃刻之間，光華萬丈。
　　……
　　晨
　　朝會
　　諸多大臣站在章臺宮中，都是看著站在前方壹臉精神十足的陳珂。
　　他們感覺到今日陳珂的變化了。
　　往日裏恨不得睡著的陳珂，如今坐在那裏就像是壹棵松樹壹樣。
　　挺拔而又帶著些許風骨。
　　又如同壹場即將到來的風雪壹樣，高貴清冷。
　　遠處，響起壹陣腳步聲。
　　“陛下到——”
　　朝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