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二章：可怕之物、師徒對答

　　最可怕的東西？
　　扶蘇壹臉茫然，不知道老師說的與自己問的問題有什麽關聯。
　　但他依舊沈思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世界上什麽東西最可怕呢？
　　扶蘇沈吟了片刻後說道：“老師，弟子覺著上蒼最為可怕。”
　　在陳珂詢問他問題的時候，扶蘇就已經自動的進入到了弟子的身份中。
　　如今的他不是大秦的長公子，而是與老師探討問題的弟子。
　　陳珂微微搖頭。
　　“上蒼雖有震怒，可令田地幹涸、令大雨傾盆、洪水爆發，但卻可以人力制之。”
　　“開水渠、造人河，此皆為撼動上蒼之法。”
　　“更何況，天道有常，不為桀亡，不為堯存。”
　　“因此，上蒼不是最為可怕之物。”
　　扶蘇聽到這個答案，雖然有些恍惚，但卻覺著這的確是他的老師能夠說出來的答案。
　　因此繼續沈思。
　　片刻後，扶蘇再次擡起頭，開口說道：“老師，莫非是戰爭與亂世？”
　　陳珂臉上帶著些許欣慰，他看著扶蘇道：“雖然依舊不對，但妳能想到這裏，說明妳之思維已經到了壹個更高的地方。”
　　他輕聲說道：“有豪傑英雄者問世，可以壹己之力，平亂世，定戰爭、自此天下壹統。”
　　陳珂看著扶蘇道：“陛下便是如此亂世豪傑人物。”
　　“因此，戰亂並不是世界上最可怕之物。”
　　扶蘇撓了撓頭，臉上帶著茫然的神色。
　　他試探性的說道：“那……最可怕的，是我父皇？”
　　陳珂啞然壹笑。
　　這個答案真的是壹下子讓他有些驚訝，他也沒有想到扶蘇能說出這個答案。
　　只是，依舊在他的掌握之中。
　　陳珂面色不改，繼續說道：“陛下為天下祖龍，更為始皇帝，德高三皇，功蓋五帝，自然為天下壹等壹的人物。”
　　“只是世間萬物，有始有終。”
　　“哪怕是這上蒼都有壹日終要消亡。”
　　“再者說，陛下和藹慈祥，哪裏稱得上是可怕？”
　　扶蘇被陳珂的回答給鎮住了，他臉上帶著茫然的說道：“那……”
　　“難道是生死？”
　　陳珂再次搖頭。
　　“生死為天地間最難以參透的事情，可這如何算是最可怕的東西？”
　　“人終有壹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孟子言，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
　　“既然有先賢能參透生死，舍生取義。”
　　“如何生死能算最可怕的事情？”
　　扶蘇做出壹副恭敬地神色，他虛心的看著陳珂道：“那敢問老師，世間何物為最可怕之物？”
　　陳珂笑了笑，指了指扶蘇，又指了指自己。
　　“世上最可怕之物，為人心，為「習慣」。”
　　陳珂似乎帶著感慨：“天發殺機，尚且留壹線生機，可人若要害妳，妳如何能千日防賊？”
　　他搖了搖頭說道：“是故，人心為最可怕之物之壹。”
　　扶蘇壹臉困惑。
　　他能夠理解人心是最可怕的事情之壹，但卻不能理解這個答案和他所問的問題有什麽關聯。
　　而陳珂則是看著扶蘇繼續說道：“第二點，就是習慣。”
　　陳珂問了壹個似乎又是毫不相關的問題。
　　“扶蘇，妳現如今還每日讀書三個時辰、處理政務三個時辰，嚴於律己麽？”
　　“妳如今，還如同之前壹樣，每日完成自己的課業麽？”
　　這個問題問的突兀，但扶蘇的臉頰壹下子就是染上了些許紅色。
　　他的手指在袖子裏來回的彎曲著，顯得有些尷尬。
　　但扶蘇依舊回答道：“老師，弟子……弟子如今並未堅持每日讀書三個時辰，處理政務三個時辰了。”
　　“課……課……課業也拖延了壹些，還未完成。”
　　陳珂微微壹笑：“不必因此感覺羞愧，這就是我說的妳習慣了。”
　　“妳習慣了模仿我，所以不自覺地就沾染上了我的壹些習慣。”
　　“當妳習慣了我的壹些習慣後，妳就習慣偷懶，習慣了拖延。”
　　陳珂似乎是感慨的說道：“扶蘇，妳想壹想，現如今的妳，與半年前的妳，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同？”
　　“這些改變，妳自己有發現麽？”
　　這話壹出扶蘇楞了壹下，他看著面前的陳珂，又看了看自己。
　　腦海中半年前的自己不斷地浮現在腦海中……
　　這何止是很大不同，簡直是天差地別……
　　扶蘇甚至覺著自己像是第二個老師了，壹樣的懶散，壹樣的鹹魚。
　　他如遭雷擊的坐在那裏，臉上帶著懷疑人生的神色。
　　陳珂卻是撫掌笑著。
　　“這便是習慣的力量啊。”
　　“除非妳擁有非常強大的意誌，否則妳會很快的就習慣了周圍的環境。”
　　“妳會不自覺地和周圍的環境去融合，去吸納別人的習慣，從而變成自己的習慣。”
　　“就連吸納別人習慣這個事情本身，就已經是壹個「習慣」了。”
　　陳珂微微壹笑，他看著扶蘇說道：“扶蘇，現在妳知道，習慣的力量了麽？”
　　扶蘇啞然，他不知道說什麽，但似乎在蒙蒙中抓住了那壹點靈光。
　　“所以，老師您讓那些文選賽的學子留在百家宮，也是為了慢慢的改變他們？”
　　陳珂撫掌：“不錯，我要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他們。”
　　“這壹點，其實李丞相做的就不錯。”
　　“李丞相壹力要求推行書同文，也是如此。”
　　“他想讓百姓們在習慣中默認，自己就是大秦的壹份子。”
　　陳珂看著扶蘇道：“扶蘇，我問妳。”
　　“妳可還記得妳從小學習的東西？”
　　扶蘇當即點頭。
　　“那妳可還記得，當時的感受？”
　　扶蘇繼續點頭。
　　陳珂這才是笑著道：“淳於越進行的，也是壹個習慣的養成。”
　　“他先讓妳習慣了服從他，繼而讓妳習慣了儒家的壹些經典，在讀書中，潛移默化的讓妳認同儒家。”
　　“而且這個過程，除非有強大的外力影響妳，否則妳絕對不會有什麽懷疑。”
　　“只會覺著這樣子做很對。”
　　“而我將他們放入百家宮中也是壹樣！”
　　“無論是文學宮還是哲學宮，無論是科技宮還是法學宮，亦或者還未曾設立的其他幾個流派。”
　　“他們的書籍都必須我與陛下審核！”
　　“那麽，他們要學什麽東西，豈不是受到了我和陛下的掌控？”
　　陳珂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此壹來，他們豈不是會成為，我手中的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