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添丁

　　大多數男人對產科的了解並不多，見紅，開十指，破水什麽的，聽起來就像壹道道難解的奧數題。
　　李欽載也不例外。
　　雖說活了兩輩子，可他前世沒經歷過結婚生子，關於女人生產的流程他根本不懂。
　　很無助的場面，自己的婆娘在裏面經歷生死大劫，壹群老婦丫鬟忙裏忙外，而他作為丈夫，最親的人，卻只能在院子裏幹等，什麽忙都幫不上。
　　心情緊張又害怕，他對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太沒信心了，女人生產時基本不請大夫，而是靠壹兩個穩婆完成生娃的過程，其中任何壹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是事關人命的大事。
　　簡單的說，命硬的人才能撐過去，否則便認命。
　　正因如此，李欽載才感到害怕。
　　隨著產房裏的老婦壹聲高喊“破水了”，產房內外如同啟動了機器，所有人都繁忙起來。
　　丫鬟們端著熱水匆忙進出，老婦有條不紊地將幹凈的布條和剪刀拿進產房，剛剛聽聲音還比較輕松的崔婕，此刻已在哀哀痛呼。
　　李欽載呆立院中，額頭上的汗珠潸潸而下，兩眼空洞地註視著產房的門簾，雙手緊緊攥拳，此刻竟不知如何是好。
　　壹只小小的手牽住了他，李欽載木然垂頭，見蕎兒壹臉懼怕地盯著產房，父子倆此刻的表情很統壹，都是同樣的手足無措。
　　“爹，姨姨生娃那麽痛，為何還要讓她生？”蕎兒顫聲問道。
　　李欽載扯了扯嘴角：“不生下來，難道在她肚裏消化了嗎？”
　　說完李欽載嘆了口氣，這個笑話壹點也不好笑。
　　“爹，孩兒長大後也會生娃嗎？會不會跟姨姨壹樣痛？”蕎兒又問道。
　　李欽載嘆氣道：“乖，妳沒那功能，受苦的是妳未來的婆娘。”
　　產房內崔婕的痛呼越來越高亢，顯然已開始發作了。
　　看著蕎兒驚懼的表情，李欽載揉了揉他的腦袋，牽著他的手離開了後院。
　　孩子太小，不宜見到這種場面。
　　父子倆來到前院，李欽載找了個石凳坐下，道：“子孫繁衍，女人生娃，都要經歷這壹遭的，無法避免的事。”
　　“正因為女人生娃受了太多苦，所以我們男人應該對自己的婆娘好壹點，若不是為了自家夫君，她不必走這壹遭鬼門關。”
　　蕎兒似懂非懂地點頭，想了想又道：“孩兒將來娶了婆娘，可以不讓她生娃……”
　　李欽載笑了，小夥子還是太年輕啊，成年以後妳若管得住自己的褲襠算我輸。
　　尤其是生在這樣的家庭，雖是庶出，但也註定了妥妥的富貴公子，還有壹堆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師弟，這樣的出身能缺女人？能不搞大女人的肚子？
　　“不生娃不太現實，妳……多少收斂壹點，不要往家裏領太多兒媳婦就好，爹那時年紀大了，怕受不了刺激。”李欽載語重心長地道。
　　蕎兒懵懂點頭，隨即又道：“爹，姨姨會給我生弟弟還是妹妹？”
　　李欽載好笑地道：“妳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蕎兒不假思索地道：“喜歡弟弟。”
　　“為何？”
　　“弟弟能跟我玩到壹塊兒去，妹妹不行，村裏的女娃都矯情得很，愛哭，愛生氣，孩兒現在已不喜歡跟她們玩了。”
　　李欽載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腦袋。
　　真是個傻孩子，如果長大後五官變醜的話，這幾年怕就是妳這輩子唯壹的高光時刻了，以後再想要女人跟妳玩，得花錢。
　　“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妳都要擔負起兄長的責任，咱家妳就是老大，弟弟妹妹都需要妳照顧，也需要妳來教育，明白嗎？”
　　蕎兒用力點頭：“孩兒明白，我不會欺負他的，還會帶他玩，若有外人敢欺負他，我便彈弓招呼……”
　　李欽載欣慰壹笑。
　　在家裏，他壹直都在努力淡化所謂的“嫡出”和“庶出”的觀念，平日裏也嚴厲叮囑過崔婕和下人們，不準在蕎兒面前灌輸什麽嫡庶之分的概念。
　　都是自己的種，誰生的都壹樣，嫡庶沒那麽重要。
　　以蕎兒如今的能力和聰慧，就算是庶出，長大後的成就差不到哪裏去，李家的家業註定有蕎兒的壹份，說不定他還會給自己壹個驚喜。
　　“想要弟弟，趁著姨姨還沒生下來，去後院吼壹聲，給姨姨加個祝福術。”李欽載笑吟吟地慫恿道。
　　蕎兒毫不遲疑地跑到後院的拱門外，氣沈丹田放開聲音，稚嫩的童音在後院回蕩。
　　“姨姨，我要弟弟，莫生錯了！”
　　話音剛落，產房裏的老婦頓時沖了出來怒目橫視。
　　李欽載拍了拍他的屁股：“要挨罵了，快跑！”
　　蕎兒壹溜煙兒跑沒影了。
　　生產的過程很漫長，至少在李欽載看來，這個過程幾乎等待了半輩子。
　　產房內所有人仍在緊張地忙碌，李欽載煩躁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
　　金鄉也緊張地等候在產房外，見李欽載神情越來越焦躁，於是上前牽住他的手，道：“夫君勿急，女人生孩子總歸有個過程的。”
　　李欽載嘆道：“我知道需要過程，但這個過程未免太漫長了，就不能像孫悟空壹樣，石頭壹炸，轟的壹聲生出來了，剛出生就會後空翻……”
　　金鄉懵懂地眨眼：“孫悟空是誰？誰家孩子竟有如此本事？”
　　“天生地養沒爹沒娘，而且是只猴兒……他的故事以後說給妳聽。”李欽載心不在焉地道。
　　金鄉沒好氣地白了他壹眼：“夫君又沒正經話了！”
　　直到後半夜，崔婕的痛呼聲都沒了力氣，變得斷斷續續的時候，靜謐之中突然爆出壹聲嘹亮高亢的嬰兒啼哭，隨即產房的門簾終於掀開，壹名老婦跑出來欣喜地朝李欽載福禮。
　　“恭喜五少郎，夫人生了！”
　　李欽載大喜：“大小平安嗎？”
　　“大小平安，夫人生了壹位少郎君，足秤六斤八兩，小模樣跟五少郎很像，咱府上又添丁了！”老婦笑道。
　　李欽載呆了半晌，然後原地跳了起來，雙手朝天空狠狠揮了幾下拳頭，朝產房脫口吼道：“媽的！夫人好樣兒的！英雄母親！”
　　金鄉也欣喜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大小平安，恭喜夫君，咱家又添了壹口人，大喜！”
　　李欽載捧著她的臉蛋狠狠吧唧壹口，又催促老婦道：“快進去照顧夫人……算了，我親自去，告訴宋管家，給長安城的爺爺和爹娘報信，趕緊送禮來！”
　　老婦來不及阻攔，李欽載已壹溜煙兒竄進了產房，引得產房裏的老婦和丫鬟們壹陣驚呼。
　　李欽載才懶得理會她們，沖到崔婕的床榻邊，見她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發鬢都被汗水濕透，也不知遭了多大的罪，李欽載心中不由疼惜萬分，半跪在她面前幫她理了理亂發。
　　“辛苦夫人了，以後咱不生了，沒道理再遭這樣的罪……”李欽載愧疚地道。
　　崔婕睜開眼，露出虛弱的微笑，卻執拗地道：“不，妾身以後還能生，女人生了第壹個娃兒，以後再生就輕松了。”
　　老婦將壹個小小繈褓包裹的嬰兒遞到李欽載面前，嬰兒粉嫩嫩的，出生後剛在熱水裏洗過，皮膚上沾的羊水和穢物已洗幹凈，此刻看起來粉雕玉琢，分外可愛。
　　“五少郎，看看您家的少郎君，可了不得，剛生下來時哭聲都快掀翻屋頂了，將來必是個封公拜相的大人物。”
　　李欽載小心地接過嬰兒，兩輩子沒抱過這麽小的孩子，他顯得有些無措，在老婦的指引下才以標準的姿勢抱住他。
　　仔細端詳，老婦沒說錯，眉眼口鼻與他都有幾分相似，就連閉眼手足亂蹬的樣子，也透著壹股熟悉的桀驁不羈的混賬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