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壹章 臨盆即產

　　站在考場內，李欽載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高考，甚至比高考的氣氛更緊張。
　　曾經，李欽載也是萬千考生中的壹員，為自己的前程拼命努力著。
　　可惜自己終究不是讀書那塊料，再努力也沒用，可憐的高考分數是社會狠狠扇向他的第壹記耳光，讓他從此明白了“努力”“天賦”和“結果”三者之間，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置身這座臨時征為考場的寺廟內，看著考生的眾生相，李欽載暗暗嘆息。
　　無論如何強調生而平等，有個不爭的事實就是，從古至今，人類的階級都是壹座金字塔，越往上越難，越是上層，人數越少。
　　想要跨越階級，談何容易。
　　就算考取了功名，未來官場上仍有無數劫難等著他們，真正能夠登堂入室者鳳毛麟角。
　　此時此刻，萬千人爭的便是這鳳毛麟角的機會，壹線天機。
　　在考場內巡弋許久後，李欽載才走向偏殿。
　　日已西沈，寺廟遠處傳來暮鼓聲，金黃的殘陽沐浴在考生們身上，仿佛籠罩著壹層國運加持的金光。
　　此刻李欽載終於理解當年李世民站在龍首原上為何會那麽自豪地說，“天下英才盡入吾彀中”。
　　天下英才，為國所取，才盡其用，國勢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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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天黑時，壹陣雲板敲響，科考結束。
　　如今的科考不像明清時期那樣，考生坐在號房裏壹坐就是兩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裏面。
　　大唐處於科考初期，很多規矩沒有形成，考題也沒那麽復雜，考試的時長通常只在壹天之內。
　　壹直等到官兵收完試卷，李欽載和禮部官員進入密室，在禦史們的監督下，所有考卷全部摞成壹疊疊，然後糊名封存，打上火漆，由禁軍看管。
　　這次科考的差事，總算告壹段落，接下來李欽載還要閱卷，取士，題榜等等，仍然還有很多繁瑣的事等著他。
　　走出青龍寺，部曲們等在門外，眾人簇擁著李欽載剛要離開，卻見黑暗處傳來壹聲急呼。
　　李欽載扭頭望去，赫然發現竟是甘井莊別院的壹名部曲，見他滿頭大汗跑來，李欽載心頭不由壹沈。
　　“五少郎，快！少夫人臨盆了！”部曲大聲道。
　　李欽載臉色頓時白了，二話不說跨上馬，朝延興門奔去。
　　此時城門已關，按理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的，李欽載急了，從懷裏掏出腰牌，示意守門官兵放行，見他們仍在遲疑，李欽載壹通鞭子抽下去。
　　官兵捂頭四竄，得罪不起只好將城門開了壹條線，放他們離城。
　　夜晚趕路風險不小，但李欽載顧不得許多，部曲們緊緊護侍著他，眾人摸黑朝甘井莊疾馳。
　　壹個多時辰後，終於趕到了別院，李欽載飛身下馬，拔腿便往後院沖去。
　　後院內，李欽載夫妻的臥房已成了產房，壹道門簾垂在門口，幾名老婦神色緊張地進出，丫鬟們匆匆端著熱水凈布不停更換。
　　宋管事等在院子外，見李欽載回來不由大喜，立馬迎了上去。
　　“五少郎回來便好，家裏不能沒有主心骨呀，老朽都急壞了……”
　　李欽載沒理他，幾步沖到產房門口，掀開簾子便待進去，剛跨了壹步，被壹名老婦死命推了出來。
　　“五少郎莫添亂了，裏面忙著呢，產房陰晦之地，男人可不能進去。”老婦不客氣地道。
　　“婆娘生娃，我怎麽不能進去，又不是外人……”李欽載又擡腳往裏走，再次被老婦拼命推了出來。
　　產房內，崔婕的聲音突然傳出來：“夫君莫鬧，產房不吉，莫壞了夫君的氣運，快出去！”
　　李欽載撇嘴，有啥不吉的，壹千多年後的婦產科還鼓勵丈夫進產房陪夫人生產呢，夫妻倆共同見證孩子降生，多麽偉大的意義。
　　悻悻退開幾步，金鄉在壹旁攙住了他的胳膊，柔聲道：“夫君莫擔心，姐姐定能順利渡此壹劫的。”
　　李欽載默默點頭，在這個年代，女人生孩子說是渡劫倒也沒錯，產婦和孩子都是壹腳踏在鬼門關裏，稍有意外就過不去了。
　　隨即李欽載又想起來，道：“剛才聽婕兒說話中氣十足，快生完了嗎？”
　　金鄉笑了：“夫君不懂女人家的事，生孩子哪有那麽快，今日傍晚姐姐便有些腹痛，直到現在還折騰呢，總要等到開了十指才能順利生下來。”
　　李欽載心情既緊張有煩躁，使勁撓了撓頭，道：“我能做點啥？”
　　金鄉笑道：“啥都不用做，這不是男人該操心的事，夫君好好在這裏等著便是。”
　　李欽載點點頭，然後像只無頭蒼蠅在院子裏亂轉。
　　轉了幾圈後，李欽載突然想起什麽，用盡力氣朝產房大吼：“裏面的人聽著，保大！我說的！”
　　產房內傳出崔婕的壹聲輕笑，然後壹名老婦走出來，對李欽載也沒好臉色。
　　“五少郎，夫人正在等破水，您不要亂說話，打擾了夫人專心，老身可擔不起罪責。”
　　李欽載難得露出卑微之色，沒辦法，婆娘孩子的小命都捏在她手上。
　　“妳忙，妳忙，對了，生娃後有重賞，每人二十貫，也是我說的。”
　　老婦都懶得理他，轉身便匆匆進了產房。
　　於是李欽載再次沈默下來，只是默默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
　　良久，又仿佛想起了什麽，李欽載壹拍大腿，這次朝著後院拱門大吼。
　　“宋管事，馬上派人去長安城，告訴那些熟人，我又當爹了，讓他們準備好賀禮！”
　　“還有我爺爺，我爹娘，都知會壹聲，雖是親生的，但禮不可廢，必須隆重且昂貴……”
　　金鄉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夫君莫說了，再說又挨罵。”
　　李欽載終於閉嘴。
　　他也清楚，再嚷嚷下去，那幾位老婦可不管什麽少郎君，惹急了說不定會抄刀砍他。
　　不敢進產房，李欽載在門外看了壹會兒，又扒著窗欞聽了壹會兒，神情越來越焦躁。
　　這壹等便是壹個多時辰。
　　直到夜色深沈之時，產房裏終於傳出了動靜，壹名老婦欣喜地道：“破水了，夫人破水了！快快準備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