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請留步

攜劍遠行

歷史軍事

破廟,年久失修。
破門,搖搖欲墜。
破敗的荷花池裏,沒有壹朵荷花,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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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平北策

都督請留步 by 攜劍遠行

2023-9-10 23:04

  吳王府的書房裏,劉益守與段韶二人對坐與書案,正在飲茶聊天。真要說的話,雙方在戰場上打交道已經很多次了,但是正式見面商議大事,還是頭壹回。
  段韶的妹妹才十四歲,收這樣的妹子入房劉益守很有心理壓力,肯定只能過幾年再說,到現在他都沒去看對方到底什麽模樣。
  但是對於段韶,劉益守不僅非常欣賞,而且打算現在就好好聽壹聽對方有什麽真知灼見。
  此時此刻,段韶早已好好梳洗整理過,雖然眉宇間的郁色不解,但看起來也是儀表堂堂,很有他爹段榮當年的風範。
  只是更顯英武,少了壹些書卷氣。
  “孝先賢名在外啊,早年我與妳父相熟之時,他便說家中有麒麟兒,今日壹見,果然名不虛傳。”
  劉益守笑瞇瞇的說道,壹副長輩做派。
  很多話經不起推敲,段榮為人謙遜低調,自然是不可能犯“交淺言深”這種忌諱,跟那時候的劉益守說什麽自家長子如何如何牛逼之類的話。
  然而這並不妨礙劉益守現在編壹個無傷大雅的謊言來套近乎。段韶聽著也舒坦,又不費什麽事,何樂不為呢?
  “吳王謬贊了,謬贊了。”
  段韶訕訕說道,微微低頭沒有多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這種客套話,隨便聽聽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當真。人家不過是隨口說說,特別是劉益守這張嘴,死的可以說成活的,就更不能當回事了。
  “不是謬贊。高歡麾下,我獨懼妳壹人而已。如今妳奔我而來,破高歡已無阻礙,這不是在恭維妳。”
  劉益守壹臉正色,繼續詢問道:“不過那都是過往,不提也罷。如今孝先千裏而來投奔,有何可以教我呢?”
  躺在過去的功勞裏面睡覺沒什麽意思,發生過的事情無論好壞,都不可能改變結局。關鍵問題還是在於將來如何。
  劉益守不想再跟段韶說那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大家都是在這個圈子裏面混的人,直接說重點就可以了。
  “殿下能不能回答我壹個問題,這件事憋在心裏很久了。”
  段韶苦笑道,看上去依舊是有些拘謹。有些事情他搞不明白的話,到死都不瞑目。
  “高浪是我子嗣,這個妳不必問了。”劉益守坦然道,擺了擺手,似乎不以為意的模樣。
  段韶壹楞,隨即答道:“這件事高歡霸府人盡皆知,在下並不是要問這個。”
  臉上尷尬的神色壹閃而過,劉益守輕咳壹聲問道:“那妳想問什麽呢?”
  “當初吳王為何要將高歡放回河北呢?趁著河北無主,高洋未掌機要,過黃河定河北,豈不是奠定基業之舉?”
  段韶壹字壹句詢問道,然後目光灼灼看著劉益守。老實說,他要是在劉益守那個位置,絕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段韶這話可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要是高歡回不去河北,那麽段韶當初的選擇就是沒問題的,從掌控局面上看,婁昭君遠不如高洋名正言順。估計現在這時候他作為高洋的表兄,可能已經掌控了東魏大半兵權,連高洋也奈何不得他了。
  可惜過去的事情沒有假設,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段韶必須要搞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裏。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床上還有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妳猜猜看,她是誰。”
  劉益守神秘壹笑道。
  這叫我怎麽猜?
  段韶壹個頭兩個大,眼前這位吳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告訴妳吧,也不是什麽大人物,不過是李希宗嫡女李祖猗,當初差點嫁給高澄那個罷了。”劉益守很是隨意的說道,像是在炫耀壹件戰利品。
  言外之意便是:高澄得不到的又想得要發狂,娶回家都差口氣的女子,如今在我這裏只是個妾室,甚至連妾室都算不上,最多不過是河北世家獻上的祭品,供我隨意玩弄的尤物罷了。
  昨晚李祖猗主動伺候,房事全過程都極為配合,臉上還帶著舒爽的媚笑,愉悅而放縱,早就沒有前些日子的青澀。
  她已經完全體會到了當女人的快樂是什麽,而且很會玩,很懂得怎麽獲取更大的快樂,甚至可以說是“進步神速”。
  自幼讀書的女人,就是悟性高,事後讓劉益守都忍不住感慨了壹番。
  人壹旦被突破底線,也就沒有什麽再值得堅持的東西了,李祖猗從抗拒到沈迷,也沒有花幾天時間。很多時候,壹個人墮落起來,速度會快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事到如今別說是哭了,李祖猗房事時快活得都在放聲吶喊,只怕現在李希宗讓她回河北她都不肯走了。
  壹聽這話,段韶瞬間就明白,劉益守放高歡回去是為什麽了。河北世家某些人的態度,已然說明了壹切。
  只有讓高歡回河北,河北才能真正的亂起來,再也無法被整合在壹起。高歡回不去,河北世家就只能跟著高洋壹條道走到黑。
  上位被迫中斷的高洋,與勉強掌控河北局面的高歡,將來必定有壹場爭鬥。
  父子相鬥不過遲早。
  這就是謀略啊!
  謀略的威力為什麽總是大於戰陣拼殺,為什麽兵書總是說要“上兵伐謀”,段韶從劉益守這裏就能得到答案了。
  可笑的是,自己那時候居然沒有回過味來!
  果然,玩套路,還是差了不少啊!段韶有些自怨自艾,深感自己不是那些老硬幣的對手,看問題太過片面單壹,如同下棋只看眼前壹步。
  “殿下這壹招,可把在下給坑慘了。若是早知道殿下會放高歡回去,在下何苦答應高洋呢?”
  段韶苦笑道,千言萬語都在這笑容裏了。壹著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他這樣的情況。其實他出逃之前,所面臨的局面也不是必死,甚至還有可能被放過。
  但是段韶不敢賭啊!
  誰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賭在別人的憐憫與原諒上?
  “這便是我可以坐在這裏等,而妳就必須千裏赴約來見我的原因。”
  劉益守看著段韶,壹字壹句的說道,面色雖然平靜,坐姿雖然隨意,卻帶著壹股無言的氣勢。
  不怒自威!
  楞了很久,這句話在段韶腦子裏循環循環再循環,這位戰陣上有勇有謀的名將終於長嘆壹聲,整個人都頹喪下來。
  人與人,大不同,完全不能比。如今段韶算是大徹大悟!
  “高歡何苦與殿下生在壹個時代,他何其悲哀啊。”
  段韶忍不住唏噓感慨說道。
  “這些就不必替高王擔憂了,孝先還是說說接下來妳有什麽好辦法來助我吧。”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說道。
  “如果殿下接下來的計劃是攻略河北,在下以為有些操之過急了。”
  段韶拱手行禮,深深壹拜,頗為委婉的說道。
  本來劉益守還不是很重視這次會面,也不指望段韶能說出什麽有用的話來。但聽到對方居然這麽說,他頓時來了精神。
  “有話但講無妨,不必在意那些虛禮與忌諱!”
  劉益守雙目凝神看著段韶,沈聲問道。直到現在他才算是認真起來!
  能說出“打河北”的人,不過中人之姿罷了。只有說出“還不能打河北”,並且解釋具體原因的人,才是肚子裏真正有貨的厲害角色!
  段韶就是這些厲害角色中的其中壹個。
  “河北人口眾多,在鄴城官府裏記錄在冊的,便有壹百二十多萬戶口。這麽多人,吳王帶兵攻克河北以後,如何穩定人心?這些需不需要花費人力物力財力?這些人能不能為我所用?”
  段韶問了壹個劉益守不好回答的問題,其實他也是第壹次知道河北居然這麽多人!壹百二十多萬戶,差不多也有五六百萬人了。
  這還不提世家所隱匿的戶口。梁國現在也不過是兩百多萬戶,壹千多萬人口。
  能夠十年時間去消化河北人口,明面上收攏人心,便已經是很能幹的政權了。
  顯然,打下河北以後,登基稱帝,再出兵攻關中,同時派得力幹將國內平叛,力量就被分得很散,不好應付了。如果固守地盤,河北又是易攻難守,必須處處設防。
  到時候簡直可以用焦頭爛額四個字來形容。
  段韶的話可謂是壹針見血!
  “所以妳有什麽想法呢?”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問道,此刻他已經很期待段韶能提出什麽有實際效果的建議了。其實劉益守之前也在反復權衡攻河北的利弊,因為河北確實有點不太好搞!
  貿然挺進河北,解決掉東魏政權以後,同樣容易泥潭深陷。需要軍事與政治手段雙管齊下。
  平高歡易,定河北難,二者不可混為壹談。歷史上大唐表面平定河北後,又再次陷入戰爭泥潭,不知道多少名將折在河北了。
  河北世家固然很厭惡高歡,但也不壹定很喜歡他劉益守啊,特別是現在梁國的很多政策實際上都是在對世家豪強動手。
  別看現在劉益守與河北世家,雙方眉來眼去,戀X情熱壹般好像明天就能入洞房。
  然而壹旦拿下河北,要進行利益分配的時候,對方就會露出獠牙來,不會任由著劉益守揉搓了。
  很難說那時候河北世家會不會翻臉,那幫人可比江東鼠輩們難對付多了。
  唐朝幾百年都做不好的事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幾年就能辦好?
  很多事情不能細想,壹想就覺得到處都是漏洞。段韶的想法可以說某種程度上跟劉益守之前所顧慮的東西“不謀而合”。
  “先定蜀地,再平河北。然後從河北出兵並州,平定並州以後,最後多路攻關中即可!如此便可以平定天下。”
  段韶拱手說道,鏗鏘有力。
  見劉益守不說話,段韶補充道:“要入關中,非蜀地不能行。若大軍單從並州入關中,有玉壁城阻攔很難得手。潼關天險道路艱難,從這裏出關中容易入關中難。
  唯有多路齊攻方為上策,關中地形險惡,但賀拔嶽兵微將寡,多路齊攻,使其無法首尾相顧,可壹戰而下!”
  段韶這番話算是把關中那幫人的弱點說透了。
  關中無論怎麽折騰,都已經不能再現幾百年前西漢時的榮光了。自西漢末年開始至今,關中的人口就沒有恢復到從前的水平,更是有西北遊牧部落壹再入侵。
  總結壹下就是:關中沒有那麽多軍隊,能抵禦四面八方的進攻!僅憑關中壹地,也養不起足以抗衡關外軍隊的野戰軍。
  並州壹路,漢中壹路,洛陽西進走潼關壹路,三路大軍齊攻關中,賀拔嶽三頭六臂都要跪下唱征服!再不濟還可以從幽州走草原奔襲蕭關,繞路奇襲關中。
  關中就這麽點人,哪裏顧得過來呢?
  這是力量對比與地形地貌決定的,非人力可以扭轉!
  劉益守依然不說話,段韶繼續加碼說道:“河北的問題不在於兵戈,而在人心向背,需要長時間治理。倒是關中的問題只在武力,只要大軍能入關中,即可解決問題。
  河北的事情,吳王麾下能臣幹吏不少,將來定然可以解決。所以在下只能就關中的事情說壹說。”
  段韶拱手行禮道。
  他很明顯是留了壹手,沒有細說河北的事情,也沒有說並州那邊的情況。事實上,段韶對這兩地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多次親臨壹線。
  可問題是,如果壹次性把話都說了,將來別人還用得著妳去跑壹趟麽?不跑壹趟,又如何可以獲取戰功?如何站穩腳跟?
  逢人只說三分話,這個道理什麽時候都管用!
  “如果我讓妳領兵拿下漢中,妳要多少兵馬?”
  劉益守沈聲問道。
  拿下漢中?
  段韶壹驚,這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提這壹茬了。他頓時覺得劉益守這個人真是不可捉摸,思維跳躍讓妳料想不到。
  “殿下,兵不在多在於精。若是有精兵三千,拿下漢中就足夠了。若是沒有精兵,三萬都夠嗆。”
  段韶沒有把話說死,但他顯然對自己帶兵的能力很自信。
  “之前河南壹戰有壹萬多被俘的降卒,都是北人。我壹並交給妳,選出三千精兵,其余做輔兵負責調配輜重,皆由妳指揮。
  這支兵馬,將來會西進巴蜀。但首先,要拿下漢中再說!”
  劉益守沈聲說道,面色肅然。上次俘虜高歡軍的壹萬多人,由張保洛領兵劉益守並不放心。但是交給段韶就沒問題了,如今的段韶,已經沒有退路可以走。
  這支兵馬只要不直接攻打河北,那麽問題是不大的,可以用,甚至可以大用!
  讓段韶攻漢中,與讓宇文泰鎮守閩浙的道理是壹樣的。不給他們野蠻生長的外部環境,就能將他們放手使用。
  “明白了。”
  段韶微微點頭。
  “明日起,妳便去建康對岸建立大營練兵。待大軍編制固定後,再開拔前往竟陵郡(湖北鐘祥)屯紮待命。”
  劉益守繼續說道:“這支軍隊,會在朝廷的編制以外,盡量不加入南方本地人,讓其他人無從探究妳們的虛實。至於要不要攻漢中,什麽時候攻漢中,妳聽命便是,不用想太多。
  妳妹妹就養在我府邸裏便是,待她到當嫁之齡再說。”
  “如此那便聽從吳王安排。”
  段韶十分拘謹的雙手攏袖行了壹禮。
  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又不太說得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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