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請留步

攜劍遠行

歷史軍事

破廟,年久失修。
破門,搖搖欲墜。
破敗的荷花池裏,沒有壹朵荷花,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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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湘東遺恨

都督請留步 by 攜劍遠行

2023-9-10 23:03

  “啊!啊!啊!啊!”
  臨湘城(長沙市)內某個寺廟的廂房裏,傳來年輕女人快活的呻吟聲,不難想象廂房內是怎樣的光景。
  湘東王蕭繹就站在廂房外面的院落內,看著房門面色鐵青。
  他已經從王琳那裏得到準確情報,今日便是來捉奸的。廂房內正在和奸夫顛鸞倒鳳的女人,便是蕭繹的正室夫人徐昭佩,而奸夫是誰,其實也不難猜。
  壹個在臨湘城內寺廟裏“掛單”的和尚而已。
  這和尚法號“智遠”,是從荊襄瑤光寺而來的僧人,與徐昭佩通奸已經不是壹天兩天了。
  蕭繹身邊的王琳躍躍欲試,手握佩刀準備進去砍人。至於王琳這麽激動的原因很簡單:他姐姐當年作為蕭繹的愛妾,非常得寵,卻年輕早逝。傳言極有可能是正室徐昭佩暗中害死的。
  王琳想報仇已經謀劃許久,就是等今日要徐昭佩好看。要不是這樣,蕭繹如何能精準掌控徐昭佩的行蹤呢?
  正在這時,應該在醴陵(湖南醴陵市)前線備戰的樊氏兄弟之壹樊猛,急匆匆的趕來,然後在蕭繹耳邊輕聲說道:“主公,劉益守在臨川郡內,臨汝以南的界山嶺,大敗臨川郡豪酋兵馬!等我們的探子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幾乎是壹邊倒碾壓的勝利……”
  樊猛越說越是害怕,額頭上冷汗不由得滲了出來。
  這不可能!
  蕭繹偏過頭怒視樊猛,嚇得後者壹哆嗦,隨即低頭拱手退後,定住不敢動,生怕觸怒蕭繹。
  “劉益守麾下精銳都在雷池,他是怎麽打贏的呢?靠黃法氍麾下那些廢物麽?”
  蕭繹低聲呵斥反問道。
  麾下有精兵的人,才知道那些臨時征召的隊伍有多菜。對於兵事,蕭繹並不是個啥也不懂的門外漢。
  王僧辯屯兵醴陵,就是希望沿著贛江支流水道,偷襲豫章。這條路非常隱秘,壹路水路向東攻萍鄉(萍鄉市)、新喻(新余)、吳平、新淦(清江)、豐城!
  這壹把左勾拳,正好把豫章到臨汝之間的所有水路、陸路壹分為二,可以切斷豫章城到臨汝縣城之間的所有聯系。
  劉益守麾下精兵的運兵線,補給線,到時候都會被切斷。在前方還在苦戰勝負未分的情況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足夠劉益守狼狽撤軍放棄江州了。
  蕭繹麾下兵馬之所以前面沒動,就是希望劉益守跟臨川郡豪酋勢力反復拉鋸,暴露出補給線,然後蕭繹就能狠狠的打壹悶棍!
  這波如果贏了,湘東王的軍隊就能在江州站穩腳跟,然後讓江州豪酋們改變立場,統合了江州本地的部分勢力後,王僧辯和樊毅他們再帶兵攻豫章、湓城等地,湘東王麾下大軍的氣勢不就起來了麽?
  到時候蕭繹可以擁護壹下蕭綱,在江州與湘州起事,發布討伐劉益守禍國亂政的檄文,兩股勢力聯合到壹起,劉益守到時候坐鎮建康,豈不是會焦頭爛額?
  不得不說,這壹招非常精妙,出手的時機,出手的位置,都是最狠最準的。
  無論戰略還是戰術,都無懈可擊!
  當然,所有的壹切有壹個前提條件,就是劉益守與江州本地豪酋打得不可開交,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來。
  然而計劃雖然很好,第壹步就出現了意外。
  臨川郡那些豪酋居然在朝廷官軍主力不在的情況下,輸給了同樣是本地豪酋出身的黃法氍、余孝頃等人!
  不僅是輸了,而且是慘敗,是全軍覆沒!被橫掃被碾壓,毫無還手之力!
  那場面像極了爸爸打兒子!
  蕭繹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要是黃法氍等人真那麽能打,他們早打到建康去了好吧,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在江州守著壹畝三分地啊!
  到底問題是出在什麽地方呢?劉益守憑什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廂房內的“戰鬥”,隨著徐昭佩壹聲長長的,忘情而歡快的尖叫,沈寂了下來。
  蕭繹的手指都捏得指尖發白了,剩下的那壹只眼睛陰沈的看著廂房門,卻是沒有下令讓王琳沖進去砍死徐昭佩與奸夫智遠和尚。
  “去醴陵吧,本王就不信找不到破綻!”
  蕭繹恨恨說道,甩了壹下衣袖,轉身就走。
  王僧辯讓樊猛回來報信,就是想勸說壹下蕭繹,從長計議。沒想到蕭繹根本就不想死心!樊猛被嚇得都不敢開口去勸。
  蕭繹不甘心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個機會,他已經等了很久了。壹旦錯過,等劉益守在江州站穩腳跟後,下壹步,不是南下廣州,就是西進湘州。
  相比較爬山涉水去廣州的艱難,西進湘州反倒是壹路順水,沒什麽阻礙。所以到時候劉益守會怎麽選,其實不難推測。
  當然,劉益守並無明面上收拾蕭繹的借口,蕭繹也不覺得這是什麽大問題。
  賊看誰都像賊,蕭繹既然隨時都想打悶棍,他自然也害怕劉益守會打自己的悶棍。
  南梁朝廷正在剪除各路藩王,趨勢已經相當明顯了,蕭繹不覺得自己能夠逃過去!
  王僧辯等人不著急,他卻已經心急火燎的想“掙紮”壹下了。
  “姐夫,徐昭佩這事……”
  王琳追上前去,有些為難的低聲詢問道。
  來都來了,就推門進去看看這對奸夫銀婦怎麽樣了也好嘛,他盼著這壹天已經很久了。
  “罷了,隨她去吧,辦正事要緊。”
  蕭繹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點破王琳的那點小心思。想殺徐昭佩的不止是王琳,蕭繹自己何嘗不想壹刀把這位毒婦銀婦給解決了呢?
  然而,此刻他卻已經沒心情去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哪怕抓了這個銀婦又能如何?
  能改變自己現在尷尬的狀況麽?
  能讓劉益守跪在自己面前叫爸爸麽?
  能幫助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麽?
  壹切都沒法改變。
  反倒是只能讓他蕭繹面上無光,人人都知道他捉奸徐昭佩,頭上綠油油。
  “主公,此番已失先手,若是強攻豫章,得不償失,不如……”
  王琳忍不住開口建議道。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計較。”
  蕭繹擡起手,示意王琳不要說廢話。徐昭佩給的悶氣,蕭繹要在戰場上找回來,然後掌控大權,不再需要依靠徐昭佩家裏的人際關系網,最後讓徐昭佩屈辱的死去!
  蕭繹想贏,他要贏,他壹定要贏!
  ……
  “主公,臨川郡周敷求見。”
  豫章城的府衙書房裏,劉益守正在處理政務,陽休之走進來小聲說道。
  這次臨川郡豪酋們的私軍主力,幾乎是被壹網打盡了,不過還是有漏網之魚。
  因為周迪的同族周敷,豪酋出身,居然沒有參與其中,而是獨自帶著部曲退到了南城東南面的永城。
  擺明了不想蹚渾水!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
  能有這樣的見識,本身水平顯然比普通豪酋要高上那麽壹截。
  “讓他進來吧,再怎麽說也是個人才,連面都不見,太說不過去了。”
  劉益守放下筆,拿起那本《易義》翻閱起來。《易經》晦澀不可懂,它的註釋亦是不簡單。劉益守已經不知道翻閱過多少遍,如今也只懂個皮毛而已。
  不壹會,周敷被斛律羨帶到了府衙書房,劉益守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揚的本地豪酋。
  如果說周迪身材魁梧,長得孔武有力的話,那麽周敷明顯就跟普通豫章郡以南山區的山民長相差不多。
  簡單概括,就是精瘦精瘦的。
  “這次臨川豪酋帥們鬧事,為什麽妳沒有參與其中呢?妳和周迪還是同族呢,不幫他說不過去吧。”
  劉益守眼睛盯著手裏的書,漫不經心問道,看都不看周敷壹眼。
  “回吳王,那些自取滅亡的舉動,在下雖然駑鈍,卻也是不會去做的。”
  周敷彎腰行禮,保持著這個姿勢,語氣謙卑的說道。
  “有點意思,但是本王不想聽這些套話,說說妳的理由。”
  劉益守放下手裏的《易義》,雙目炯炯的看著周敷問道。
  “我輩生於江州,長於江州,雖世世代代身處江州,卻始終都被江州排斥在外。我等的父輩如此,子輩或許也會如此。
  在下以為,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周敷直起腰,懇切說道。
  劉益守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鼓勵他道:“說得好,繼續說下去。”
  “自漢末以來,江州就始終只有湓城與豫章,朝廷的恩澤只到這裏。而豫章以南,好似未開化的茹毛飲血之地。在下不甘心,恐怕我們的子輩也會不甘心。
  臨川郡被大山阻隔,交通不便。但沒有路可以開路,把朝廷的兵馬擋在外面,固然是可以維持現在各家自掃門前雪的狀況,可我們的子孫後代,也要壹代壹代的如此傳下去麽?”
  周敷說了壹個很現實的問題。
  別人已經不把妳當人,妳自己要不要做人,想不想做人?
  是要自己連同後代壹起自甘墮落,還是從自己這壹代開始尋求改變?
  黃法氍和余孝頃等人的選擇,周敷看到了。他認為,如果劉益守僅僅只是靠武力去壓服這些人,那麽也很難得到對方的認同。
  連認同都沒有,如何可以齊心協力去做事呢?
  劉益守前世的歷史上,江州南部乃至廣州北部秦嶺等地的發展,有壹股重要的力量,那就是從北面遷徙而來的“客家人”。
  這些人帶來了北面先進的生產技術與中華文化。
  只有改變,才有發展。無論這種改變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不過是改變的過程中,含有多少痛苦無奈的區別罷了。
  主動尋求變革,自然是比被別人拿棍子毆打著,不得不自我變革要好得多。
  那些阻礙外界勢力進入的臨川豪酋們,很明顯不是手握大權的劉益守壹合之敵,最後的掙紮,意義何在?
  周敷想得很明白,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認自己有賭博的成分,但是他賭對了。
  “妳認為,本王如何處理那些見風使舵的豪酋帥比較好呢?”
  劉益守不動聲色問道。
  “殺壹批,軟禁壹批,整編他們的部曲即可。抽調精兵,組建精銳為吳王南下開路,這便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只要朝廷可以開發豫章以南,修橋修路,改洞為縣,數十年後,自然可以如臂指使。吳王只要是不把山民看做是可以隨意使用丟棄的雜物,山民自然也不會把朝廷看做是毒蛇猛獸。”
  周敷不卑不亢的說道。
  “好,本王就是需要妳這樣的人才。
  統合臨川郡本地豪酋勢力的重任,就交給妳了。當然,這些豪酋帥們多半都是血債累累的,他們的家人,妳也要想辦法妥善處理了,再找平日裏有威信的人替代吧。
  該合並的地盤要合並,該撤銷的要撤銷,這些妳看著辦。我不希望任何壹個參與動亂的豪酋帥,他們的子嗣與血親還能堂而皇之的繼續作威作福。
  明白麽?”
  劉益守用食指敲擊桌案詢問道。
  “屬下領命,只是這兵馬……”
  周敷也知道臨川郡兵馬不堪用,各家豪酋帥麾下私軍數量加起來是很不少的,然而質量卻非常堪憂。
  之前壹戰就被劉益守麾下數量極少的精兵打回原形來。
  “我只要三千兵馬,最多不超過這個數。被選中的,安排分田,以後不用給本地交租,至於土地從哪裏來,妳看著辦。
  對了,周迪腦袋有點不清不楚的,現在正關在豫章城內的監牢裏,妳去勸壹勸他。以後妳便是我麾下征南軍都督之壹,與黃法氍、余孝頃同級別,周迪為妳副將,去吧!”
  聽到劉益守的任命,周敷壹楞,沒想到劉益守居然第壹次見面就給了個官當。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的情況,他是想接令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周敷拱手說道:“謝吳王,那在下這便去勸說周迪了。”
  “嗯,去吧。”
  劉益守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示意周敷退下。
  ……
  醴陵城門口,蕭繹虎著臉,那只獨眼像是能射出光壹般,讓面前的王僧辯、樊氏兄弟等人不敢直視。
  誰都知道,蕭繹就在暴怒的邊緣,指不定因為什麽小事就會爆發出來。
  “說壹說,到底怎麽回事,為何現在還不進兵?王僧辯,妳現在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聽軍令了?”
  蕭繹直呼其名,顯然是對王僧辯不滿到了極點。
  “回殿下,這次劉益守在江州,隱藏了主力,都是在用黃法氍等人平亂。如果現在不顧壹切突襲豫章,或有可能成功,但也可能正中劉益守的詭計。
  屬下以為,還是等劉益守帶兵南下南康郡以後,再動手也不遲。”
  王僧辯硬著頭皮解釋道。
  “妳這都是借口!都是借口!來人啊,給本王將王僧辯拿下,先關大牢,聽候發落!”
  蕭繹指著王僧辯叫囂道,壹點面子也不給。
  王僧辯就這樣壹點也不掙紮,生無可戀的被蕭繹的親兵帶走,沒有壹個人站出來求情。
  “王琳,現在就帶兵出征豫章,大軍妳指揮!”
  蕭繹冷冷說道。
  “姐夫,這件事……”
  王琳還要再說,卻是被蕭繹冰涼的目光嚇得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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