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四章 扭打

　　李放鳶突然扭身做出嘔吐的樣子，沒吐出來，馬上起身，壹臉的驚慌，茹紅裳親自指路，將他帶去洗手間，回來之後，壹臉的疲憊與無奈，想要坐下，想起這是李主席的位置，急忙走開，坐到另壹張沙發上，以手扶額，病懨懨地說：“為什麽我要湊這個熱鬧？為什麽？陳慢遲叫醒我的時候，我就該拒絕，嚴辭拒絕，然後躺下繼續睡覺，就不會有現在這麽多事……”
　　陸林北仍然坐在地板上，“茹女士不必擔心，沒什麽大事，李主席過後會感激妳的。”
　　“哦，天哪，瞧妳說的，‘沒什麽大事’，在妳眼裏‘大事’是什麽？行星毀滅嗎？”
　　“行星毀滅確實是大事……”
　　“陸林北，老北。”
　　“嗯？”
　　“閉嘴吧，別再刺激我。”
　　陸林北笑了笑，轉身查看妻子，陳慢遲仍沒有醒來。
　　枚忘真道：“聽李放鳶的意思，咱們好像連他的‘秘密武器’壹塊刪除了。”
　　“沒有辦法，機會就這壹次，即便事先知道這壹點，咱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而且我有預感，所謂‘秘密武器’必然需要翟王星付出極大的代價。”
　　“妳倒是想得開。”枚忘真微笑道。
　　茹紅裳稍稍冷靜下來，“他當然想得開，壹無所有的星際孤兒，怎麽可能想不開？就沒人可憐我嗎？我的家、我的未來、我的名聲……”
　　李放鳶走回客廳，臉色比茹紅裳更加蒼白、更加疲憊，拖著沈重的腳步來到沙發前，頹然坐下，沈重地喘息，好壹會才擡起頭來，將屋子裏幾個人重新打量壹遍，最後看向對面沙發上的陳慢遲，“她……會醒來吧？”
　　“會，李主席能醒來，我妻子就能醒來。”陸林北肯定地說。
　　李放鳶長長地嘆息壹聲，呼吸變得更加沈重，突然起身，臉色由白轉紅，疲憊壹掃而空，代之以亢奮與惱怒，伸手指向陸林北，“妳！都是妳！”
　　“是我。”陸林北扶著沙發站起來。
　　“妳破壞了壹切，我就知道妳包藏禍心，可惜下手太晚。妳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去除李主席體內的薄膜芯片，讓妳今後不必再受制於人。”陸林北故意混淆事實，將清除程序說成去除芯片，反正芯片早晚會在人體內自行毀掉。
　　“我早就對妳說過，那是必經階段！為什麽妳要自作主張？為什麽？妳知不知道妳將我用來擊退大王星艦隊的武器也給清除了？”
　　“我必須自作主張，因為李主席是不會同意的，至於武器，如果它是農星文提供的，清除得越早越好。”
　　李放鳶步步逼近，“妳沒有資格，妳毀了壹切！”
　　枚忘真伸手攔人，陸林北示意她不必這樣做，然後迎上前壹步，“程序剛剛清除，李主席可能還沒有適應，妳要重新用自己的大腦思考……”
　　李放鳶突然縱身撲過來，要用雙手解決問題。
　　茹紅裳壹直盯著兩人，看到打架，立刻坐直壹些，神情居然顯得很高興。
　　枚忘真沒插手，反而後退兩步，在她看來，這兩人即便用盡全力也打不出花樣。
　　她沒猜錯，李放鳶與陸林北雖然打得激烈，甚至滾倒在地上，卻都沒有給對方造成嚴重後果。
　　茹紅裳忍不住笑了壹聲，雙手做出拍攝的動作，向枚忘真道：“我要永遠記住這壹刻：理事長與情報頭目在我家裏大打出手……”
　　誰也沒註意到沙發上的陳慢遲動了壹下。
　　陳慢遲睜開雙眼，繼續躺了幾秒鐘，終於眼能視物、耳能聽聲，側頭看去，赫然發現丈夫正與某人在地上扭打在壹起，先是大驚，隨即大怒，翻身而起，撲過去將兩人分開，擡手扇對方壹個巴掌。
　　手臂在中途的時候，陳慢遲認出那是李主席，又是壹驚，手臂卻沒有因此停止，只是減輕力量。
　　啪的壹聲脆響，李放鳶半邊臉通紅，出現淺淺的掌印。
　　茹紅裳雙手捂嘴，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當了這麽多年的演員，她現在竟然不知道該呈現怎樣的情緒。
　　挨打的李放鳶楞了壹下，沒有反抗，壹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
　　“對不起。”陳慢遲匆匆地說了壹聲，轉身查看丈夫的情況。
　　陸林北沒有受傷，只是累壞了，滿頭汗珠，臉上卻露出欣喜的笑容，“妳終於醒了。”
　　“是啊，我終於……我睡了很長時間嗎？”
　　陸林北坐起來，搖搖頭，盯著妻子仔細地看，眼睛壹眨不眨。
　　陳慢遲臉紅了，垂下目光，小聲道：“別這樣看人。”
　　陸林北收回目光，“妳不覺得頭暈或者想要嘔吐？”
　　陳慢遲想了壹會，搖搖頭，“我覺得……壹切正常，發生什麽了？”
　　陸林北有些困惑，目光轉向枚忘真。
　　枚忘真沒辦法給出解釋，只能道：“等馬徉徉來了再說吧。咱們是不是該轉移了？”
　　“對。”陸林北站起身，向李放鳶伸出手，“李主席，妳想再打的話，隨時歡迎，但是咱們該離開了，這裏不太安全。”
　　李放鳶仍然不動，也不開口，壹邊的茹紅裳插口道：“我家哪裏不安全了？為什麽不安全？”
　　枚忘真繞到茹紅裳身邊，嚴肅地說：“有他在的地方，都不夠安全。”
　　茹紅裳看壹眼李放鳶，“倒是沒錯。那妳們快點走吧，我就不跟著了，今天起得太早，忙碌壹個上午，我真是累了，需要休息，還得準備後天的晚宴，要做的事情很多，不知道從哪裏能招到足夠的服務員……”
　　李放鳶終於起身，沒理陸林北伸來的手掌，“送我回理事會。”
　　“好。”
　　茹紅裳送幾個人到門口，看著他們上車，突然改變主意，幾步跑過去，進入後排，與陸林北、陳慢遲擠在壹起，笑道：“壹個人留下，突然有點害怕，我還是先跟妳們走吧，理事會人多，安全有保障。”
　　陸林北開來的車扔在原處，枚忘真開自己的車上路，途中沒人說話，只有陸林北和陳慢遲緊緊握手，時不時互視壹眼，好像久別重逢。
　　坐在副駕位上的李放鳶突然道：“咱們要去哪？這不是前往理事會的方向。”
　　枚忘真不吱聲，陸林北回道：“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要確認李主席的芯片完全去除之後，才能回理事會。”
　　“這是綁架嗎？”
　　“為了安全。”
　　“誰的安全？”
　　“李主席的安全，如果去除得不太幹凈，仍有可能產生嚴重後果，還有理事會的安全，那裏有許多重要人物……”
　　聽到“重要人物”四個字，李放鳶冷笑壹聲，然後問道：“誰在主持工作？”
　　“喬教授。”
　　“果然如此。”
　　“喬教授威望很高……”
　　“他是個瘋子，妳們都是瘋子，我希望大王星的艦隊今天就能降臨，將妳們所有人炸成碎片。”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我們會全力反抗，寧死不屈。”
　　“嘿，大話說得響亮，我見過太多像妳這樣的人，事先要多勇敢就有多勇敢，等到了戰場上，不，用不著進入戰場，只是準備階段，就被嚇得魂飛魄散，搶著投降，不等敵人拷問，就供出所有同伴。”李放鳶越說越怒，顯然有過類似的經歷。
　　陳慢遲道：“老北不是這種人，他在趙王星沒有投降，回到翟王星也沒有投降，雖然他有許多機會可以這樣做。”
　　陸林北感激地沖妻子壹笑。
　　李放鳶又冷笑壹聲，懶得反駁，沈默幾分鐘，突然猛推車門，沒推開，也沒人阻止他。
　　負責開車的枚忘真目不斜視，盡量找人少的道路行駛，可還是遇到遊行的人群，不得不停下。
　　李放鳶拍打車窗，試圖引起外面的註意。
　　真有人註意到他，回應卻是模仿他的樣子手舞足蹈，繼續跟著人群前進，沒有停下，更沒認出車裏人的身份，雖然他們手裏舉著的圖像就是李主席本人。
　　陸林北提醒道：“李主席，妳還是配合壹下比較好，咱們都沒重要到不可缺少。”
　　李放鳶放棄救援，倒不是害怕陸林北，而是真的沒用，人群的註意力全在遊行上，連車輛都看不到，更不必說車裏的“人質”。
　　茹紅裳坐在李放鳶後面，開口道：“李主席，我跟他們不是壹夥的，跟妳壹樣，被誤導了，以為要去理事會，我才跟來的。”
　　李放鳶沒回應，陸林北道：“只要得到確認，我會親自送李主席回理事會，妳仍然是主席，是理事長，是翟王星的首腦，可以判我死刑，甚至直接將我處決。”
　　李放鳶仍無回應，陳慢遲道：“我不答應。”
　　陸林北又沖妻子笑了笑。
　　枚忘真中途換了壹次車，以免車輛受到追蹤，換車的地方很偏僻，李放鳶到處看了看，放棄逃跑的企圖。
　　重新回到車上，李放鳶終於再次開口，“誰來確定芯片是否被清除？”
　　“馬徉徉，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壹個程序人？”
　　“他從許多人類專家那裏獲得幫助。”
　　“李峰回？”
　　“李峰回是其中之壹。”陸林北不提董添柴的名字。
　　“咱們要去哪？”
　　“哪也不去，就在路上，直到馬徉徉趕到翟京，與咱們匯合。”陸林北與枚忘真並沒有商量到這壹步，但是同樣的培訓課程產生同樣的思路，兩人的計劃完全壹致。
　　李放鳶點點頭，“我想妳是對的，農星文提供的病毒雖然強大，但是後患無窮，很可能會讓更多人受他控制。但是——”李放鳶扭身看來，“妳擋不住他，農星文已經足夠強大，清除壹兩個人體內的芯片，於事無補，因為還有成千上萬的人正隨時等候被控制。”
　　“這正是普權運動的要義之壹：面對看似無比強大的敵人，我們不會屈服，而是挺身反抗，事實證明，敵人真的只是‘看似強大’，其實壹切早有跡象，如果普通人類真的那麽普通、那麽弱小的話，為什麽強者總是要讓咱們屈服並聽話呢？因為咱們很有價值，而且很有力量。”
　　李放鳶楞了壹會，扭回身，沈默多時，突然道：“茹女士。”
　　茹紅裳嚇了壹跳，“啊？我跟他們不是壹夥……”
　　“忘記在妳家裏發生的事情，永遠不要對外人提起，在‘歷史’的記載裏，我與陸少校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