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八章 總督察的訓話

　　經緯號上的警察叫做“糾察”，壹個大隊，管轄上、中、下層三個中隊，職員數量不多，主要依靠無所不在的機器人執法，懲治手段通常是數額不等的罰款，只對極其惡劣的犯罪行為才會給予監禁。
　　陸林北與陸葉舟受到兩個“特殊”待遇：被真人糾察逮捕，還被送進牢房裏。
　　牢房的環境倒是不錯，非常幹凈，上下兩層床鋪壹塵不染，若不是靠墻的位置安放馬桶與洗手池，與壹般的賓館不相上下。
　　陸林北解釋過兩人的身份，可是沒用，幾名糾察抓的就是他們兩人，連名字都能叫得出來。
　　糾察隊今晚十分忙碌，抓人不少，牢房不夠用，陸林北與陸葉舟進來沒多久，又有兩人被送進來。
　　出於直覺以及壹點推論，陸林北相信這兩人也是同行。
　　四人互相看了壹會，陸林北先開口道：“我們是翟王星氣象總局應急司的。”
　　那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年紀，壹高壹矮，高個露出壹絲微笑，“真巧，我們是名王星動保中心第十二處的。”
　　四人分別握手，擠坐在下鋪，隨意閑聊，誰也不提雙方宣戰的事情。
　　“翟王星的氣候不錯吧？跟經緯號比怎麽樣？”
　　“不如這裏穩定，但是有點變化更增趣味。名王星的動物平衡怎麽樣？聽說過去幾年鹿類動物泛濫。”
　　“好多了，現在是狼群數量增加得太快，在個別地方入侵到郊區。”
　　雙方壹本正經地談論氣候與動物，好像對方真是做這壹行的，但是誰也不介紹自己的姓名。
　　壹個多小時以後，壹隊糾察打開牢房的門，命令所有人出來，前往外面的大廳。
　　將近五十人擠在大廳裏，陸林北與陸葉舟壹眼看到枚忘真，走過去與她匯合，枚忘真剛要開口，就有糾察用揚聲器道：“所有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亂動，不要說話。下面有請經緯號糾察大隊於總督察講話。”
　　不知是誰，居然鼓掌兩次。
　　於總督察是名健壯的中年男子，個頭中等，肩寬背厚，將制服撐得筆挺，他站在講臺上，掃視壹遍在場眾人，第壹句話說：“妳們都是害蟲。”
　　有人發出冷笑，於總督察目光看去，那人卻沒有真的開口。
　　“別跟我辯解，我知道妳們所有人的底細，除了眾王星，六大行星都派來間諜，妳們未經主人的同意，就撲到經緯號這棵大樹上，肆意啃咬、吸食，與害蟲沒有區別。但是妳們錯了，經緯號並非沒有防護，我們糾察總隊……”
　　“是麻雀，專吃害蟲！”壹名大膽的間諜高聲道。
　　於總督察找出說話者，笑了笑，向臺下的助手示意，助手小聲向四名糾察下令，讓他們將那名說話者帶出來。
　　說話者看上去還很年輕，走出隊列，向於總督察也笑了笑，“抱歉，壹時嘴快，我是……”
　　兩名糾察揪住他的胳膊，壹名糾察用短棍開始擊打，從腹部開始，逐漸向胸膛、肩膀和臉部過渡，壹下又壹下，打得有條不紊，好像壹名正在加工食材的廚師。
　　被打者開始求饒，最後痛哭流涕，直到於總督察表示滿意，行刑的糾察才罷手，被打者癱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在場眾人這回都當真了，誰也沒有為這名間諜求情。
　　於總督察繼續道：“在妳們的星球，妳們可以為所欲為，在其它星球，妳們擁有各種豁免權，可這裏是經緯號，我們沒有情報部門，從來不向任何星球派出間諜，所以也不歡迎任何間諜，更不會給妳們豁免權。今天將諸位請來，就是要說壹句話：可以經商，可以旅遊，可以玩樂，不可以騷擾本地居民，更不準偷偷摸摸四處打探消息，壹旦被發現，只有兩條路：自己買船票立刻離開，或者由我們扔出去，太空廣大，任妳遨遊。”
　　沒人接話。
　　於總督察傲視全場，將每壹張臉都看在眼裏，然後向助手道：“給所有人登記，讓代表處領走。”
　　於總督察離去，傷者被糾察擡走，剩下的人開始排隊登記，這只是壹個表示服從的形式，所有人的身份早已被糾察總隊掌握。
　　各大行星代表處的人已經到了，等在外面，翟王星派來的人是接待官枚青朔。
　　壹同交由枚青朔帶走的人共是七名，在幾大行星當中不算多，另外四人看樣子是信息司的調查員，陸林北都不認識。
　　枚青朔什麽也沒說，帶眾人上車，壹路上板著臉。
　　陸葉舟小聲道：“那位於總督察在嚇唬誰啊？挨打那人明顯不是調查員，估計是他們自己找來的托兒，佩服他們，對自己人下手都這麽……”
　　枚青朔扭頭看來，陸葉舟閉嘴。
　　回到代表處，通信副官羅充燮以及翟王星代表都出來了，說了壹些官方的話，禁止七名調查員在經緯號再進行任何間諜活動。
　　“外交，在這裏只有外交，沒有間諜，妳們要記住這壹點。”代表很快離開。
　　枚青朔、羅充燮分別帶走自家的調查員。
　　進入辦公室，枚青朔拿出壹紙命令，上面有幾位副司長的共同簽名，內容非常簡單：茲要求全體調查員停止在經緯號上的壹切情報搜集活動，且不得停留，違命者將不被視為本司職員，後果壹切自負。
　　“看到了？這是司裏的命令，枚利濤的名字也在上面，妳們總得服從他的命令吧？”枚青朔看壹眼侄女，嘆了口氣，“現在的形勢非常緊張，不用我說妳們也該知道，經緯號地位至關重要，在幾大行星之間維持平衡，稍微向任何壹方傾斜，都會帶來巨大優勢。所以，不要得罪經緯號，讓外交部門處理事務，妳們該去哪就去哪，別在這裏惹麻煩。”
　　枚忘真想要開口，陸林北覺得應該先說話，“如果某方不想使用外交手段呢？翟王星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對方占據優勢？”
　　枚青朔神情更加陰沈，“那也不需要妳來承擔責任。”
　　“很好。”
　　“明天妳就返回翟王星，忘真和這位去趙王星。”
　　陸林北看壹眼枚忘真與陸葉舟，替他們說：“我們不走。”
　　“妳沒看到命令？”
　　“看到了，那上面說得很清楚，‘違命者後果壹切自負’，我們自負好了。”
　　陸葉舟接口道：“絕不連累應急司和這位接待官。”
　　枚忘真也道：“叔叔不用擔心，我們知道分寸。”
　　枚青朔終於爆發，“擔心？我有什麽可擔心的？出了事妳們自己承受吧。”劇烈地喘息幾次之後，他的情緒稍稍平復，向侄女道：“妳姓枚，幹嘛要跟外人混在壹起？”
　　“他們兩個也是枚家人，跟我從小壹塊長大！”枚忘真詫異地說，雖然有時候也會不自覺地將陸姓人排除在枚家之外，但是總體上她從來沒當他們是外人。
　　“不壹樣就是不壹樣，否則的話，為什麽從來沒有姓陸的司長、副司長？”枚青朔全不在意另外兩人的在場。
　　枚忘真更加驚訝，還有壹絲憤怒，隨後她也冷靜下來，“那我就當外人好了，再見。”
　　枚忘真帶頭往外走，陸林北與陸葉舟隨後，枚青朔居然壹句話也沒說，似乎打定主意要放棄這位不聽話的侄女。
　　三人登上壹輛小型車，前往中層的出租屋，夜風習習，比白天時稍涼，枚忘真露出笑容，“就是這樣，咱們連最後的靠山都沒有了，組長不說句話嗎？”
　　“總督察說了，咱們可以旅遊、可以玩樂，這就夠了。”陸林北道。
　　“不是還有軍情處嗎？”陸葉舟仍然記得陸林北說過的話。
　　“軍情處負責與我接洽的人就是枚青朔。”
　　“啊，這回真是兩手空空。”陸葉舟呆住了。
　　枚忘真道：“我還是不相信翟王星會放棄在這裏的壹切情報工作，任何壹顆行星都不會這麽做，咱們是犧牲品，拿來給經緯號看，工作交給別人來做。”
　　“這壹行本來就是暗中工作，而咱們已經暴露，隨時受到糾察大隊的監視。”陸葉舟指了壹圈，“我懷疑這個東西正在偷錄咱們的圖像與聲音。”
　　“歡迎，至少能保證咱們的安全。”陸林北不打算刻意隱藏。
　　“咱們現在去做什麽？”陸葉舟問。
　　陸林北先向枚忘真道：“妳有什麽收獲？”
　　枚忘真搖搖頭，“大王星的那位參贊壹問三不知，我還沒找到辦法讓他開口。”
　　“那咱們去玩遊戲吧，總不能白來經緯號壹趟。”
　　枚忘真壹楞，陸葉舟明白其意，笑道：“是啊，既然可以玩樂，那就好好玩壹通。”
　　枚忘真沒有多問。
　　陸林北改變目的地，前往中十五街二百零壹號。
　　直到他們進入地下室，也沒有受到阻攔。
　　兩名壯漢守門，收取三份錢，給出三個號牌，然後允許他們進入，壹句廢話也沒有。
　　地下室的門比較特別，其實是壹臺高大的長方形機器人，看上去與金屬門無異，接到命令之後，會側身讓出壹條狹窄的通道。
　　“看到它那兩只拳頭了嗎？比我的腦袋還大，用它打架，誰能受得了？”陸葉舟小聲道。
　　“另壹臺機器人。”枚忘真簡潔地回道。
　　按照號牌，三人進入壹間屋子，與垃圾島懶貓窩相似，擺滿遊戲座椅，但是更幹凈壹些。
　　“向越阡可能在這裏。”陸林北向枚忘真道，“我進入遊戲，妳倆負責找人。”
　　“咦？”陸葉舟瞪大雙眼，他是帶著熱情來的，卻被澆個透心涼。
　　枚忘真笑道：“組長的命令。”
　　“好吧，找到他怎麽辦？”
　　“請他吃飯，或者跳舞，妳來決定，無論找沒找到他，半個小時以後過來叫醒我。”
　　“半個小時？”枚忘真有點擔心。
　　“沒問題。”陸林北相信自己不會沈迷進去。
　　枚忘真對遊戲比較熟悉，親自設置參數，將圓環戴在陸林北頭上，“我和葉子去找點吃的……”
　　陸林北這回感覺到現實與遊戲之間的區別，只需要轉動目光，看向之前完全沒註意到的地方，就會發現那裏有輕微的閃爍現象。
　　門口多了壹塊顯示屏，上面有三個選項：新手、進階、高級。
　　這款遊戲在經緯號上興起不久，向越阡玩的時間不會太長，陸林北於是選擇“進階”。
　　推開門，陸林北楞住了，因為他“回”到了翟京市，而且就在“天命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