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國

莊不周

歷史軍事

初平二年,秋,廬江舒城。 孫策忽然翻身坐起,空洞的眼神瞪著被晨曦照白的窗棱,壹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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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5章 帝王術

策行三國 by 莊不周

2019-7-21 10:34

鐘繇撫著烏黑濃密的胡須,沈吟良久,微微頜首。“大王之道,深得易理,厚德載物,自強不息。如竹苞松茂,本固枝榮,自然不懼八面來風。”
孫策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在鐘繇這個老官僚面前,他需要維持壹點神秘感。若是讓鐘繇看透了他,以後的事情就不好做了。作為壹個曾經的書法愛好者,他對鐘繇這位與王羲之並稱鐘王的書法大家並不陌生,但作為壹個歷史愛好者,他卻清楚鐘繇絕非壹個書法大家這麽簡單。
這人絕對是權術高手。別看他在汝潁系的名聲不如荀彧、荀攸,可他的作用卻不容小覷。在荀彧、荀攸間隔壹年先後離世的情況下,正是鐘繇接過了汝潁系的大旗。建安二十四年,魏諷政變未遂,牽連甚廣,作為魏諷的舉薦人,鐘繇卻毫發無損,僅僅象征性的免官數月,曹丕繼王位後立刻官復原職。更讓人驚嘆的是魏晉嬗代時,鐘繇的兒子又成了司馬氏的心腹。如果不是鐘會最後飄了,他們父子就是三朝勛貴。
當官能當到這個程度,簡直令人嘆為觀止。要駕馭這樣的人精,手裏只有刀遠遠不夠,有必要保持壹點神秘感。以誠待人是美德,但也要看待什麽人。
見孫策笑而不語,鐘繇有些不自然。自從在析縣與孫策見過壹面後,他就坐實了傳聞中孫策輕佻無威儀的印象,連鐘夫人都說吳王雖功業赫赫,卻不盛氣淩人,為人極是隨和,與任何人都能談笑風生。可是今天與孫策見面,孫策卻壹點也不隨和,反倒多了壹絲高深莫測。站在孫策面前,他不像年至耳順之年的老人,倒像是初入仕途的少年,自恃有智,卻被人壹眼看了個通透,不自然的生出壹些窘迫來。
天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久聞建業城外的紫金山原名鐘山,與孫策的祖父同名,孫策在這裏建都立國,看來這真是天意了。
“大王如今有幾斤力?”
“三四斤吧。”孫策倒也不謙虛,形勢緊急,他需要鐘繇坐鎮壹方,坦誠壹點有利於鐘繇把握分寸。“應付任何壹個都沒問題,同時應付這麽多的確有些吃力。壹夫亡命,十人難當,況且現在的亡命之徒還不止壹個。”
鐘繇不禁莞爾,心中喜悅。孫策自承力有不逮,正是他自信的表現。兵法重虛實,所謂能示之不能,不能示之能,只有心虛的人才會故作強勢,真正有實力的人從來不怕暴露。孫策看似無奈,實則篤定。這也難怪,他治下的五州潛力太大了,真到了不得不行霸道的時候,就算三面圍攻也未必能奈何他。
豫州壹紙令下,各郡征發兵役超過二十萬,錢糧足支壹年有余,這是何等驚人的力量。
“大王謙虛了,我看至少有七八斤。”
孫策也忍不住笑了兩聲,擺擺手,示意鐘繇跟上。兩人並肩而行,看似隨意的閑談,壹會兒說眼前的風景,壹會兒說葛陂的風光,壹會兒說荊州的戰事,壹會兒又說建業的民生。孫策向鐘繇轉達了袁氏姊妹的謝意,鐘繇為袁隗等人寫的墓碑不僅書法精妙,而且文章極佳,她們非常滿意。
鐘繇臉上在笑,心裏卻在罵人。為袁隗、袁基等人寫墓碑可不是壹件輕松的差事,不知道撚斷了他多少根胡須。他在關中時寫了那麽多墓碑,加起來也沒這幾通墓碑花的心血多。
“鐘君,年後想做些什麽,可有規劃?”
“德薄能淺,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隨遇而安,盡力而為吧。”
孫策暗贊壹聲,這句話回答得太精彩了,哪像是壹個年過半百的名士,簡直比剛入職場的萌新還要低調,偏偏又讓人覺得是可造之材,莫名多了幾分雕琢他的期待。
“不瞞鐘君,最近我也在想這件事。原本打算安排鐘君去洛水上遊屯田備戰,窺視關中,現在盧氏被高順占了,再去洛水上遊有些困難。我想調整壹下,請鐘君坐鎮襄陽,教導舍弟,不知鐘君意下如何?”
鐘繇又驚又喜。來建業以後,他就暫住在郭家,時常與郭嘉見面,也旁敲側擊的打聽過,郭嘉卻是不說,只是讓他安心等待。他知道結果不會太差,但究竟會如何,心裏還是沒底。此刻聽到孫策的安排,這顆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襄陽無疑是西線的重鎮,尤其是黃忠進攻漢中的時候。之前是孫策親自坐鎮,現在孫策返回建業,那裏只有孫翊駐守。孫翊是孫策的三弟,性格肖似孫策,跟著孫策多年,如今外放,年齡和孫策當初戰襄陽時壹般,都是十七,可見孫策對這個弟弟的栽培之意。如果輔佐孫翊的功業可述,下壹步不是坐鎮壹方,就是入朝輔佐孫策本人,至少也是輔佐王子。
“得大王謬賞,臣誠惶誠恐,敢不竭死力。”
孫策看著鐘繇躬身下拜,行了大禮,這才伸手輕托,以示禮敬大臣。“除了軍事之外,還有壹些事要拜托妳。張相任務繁重,沒時間再去南陽,壹些事務也要轉由鐘君處置。舍弟年輕,熱血有余,穩重不足,學問也粗淺得很,需要鐘君多加教導。”
“喏。”鐘繇不勝欣然,壹壹應允。
“郭援武藝不錯,又在我身邊多年,做事還是穩重的,讓他做妳的部曲將,保護妳的安全。”
鐘繇微怔,隨即凜然,收起笑容,再次躬身領命。
——
在金谷園吃了壹頓由蔡珂親自操持的家宴,又見了幾個人,孫策偷得浮生半日閑,晚飯後才離開了金谷園,沿著秦淮河回太初宮。
壹路上,借著兩岸燈水,他觀看了幾座臨河的宅院,方信蔡瑁所言不虛。這麽多園子,雖說各有特色,能超過金谷園的還真是不多。蔡瑁理政統兵都不突出,造房子倒是行家,當初在吳郡、陽羨造的房子雖說價格醉人,質量卻著實是好的。太湖那座送給馮宛的宅子也是如此,環境好,布局佳,材料也用得紮實,馮方夫婦喜歡得很,對交上了這麽壹個有錢的朋友非常滿意。
也許該讓他做將作少府,好讓黃承彥壹心研究冶金。不過這個念頭壹閃就沒了。蔡瑁會造房子不假,貪起來也狠,這麽大的工程交給他,不知道要被他黑掉多少錢。算了,這人還是經商比較好,不適合做官。
回到後宮的時候,天色已晚,黃月英自回勾股殿休息,孫策來到袁衡所在的坤寧殿,與袁衡交流白天的情況。進了宮,侍者張開嘴,正準備大聲通報,孫策擺擺手,讓他們不要大張旗鼓,壹個人背著手,向宮殿走去。侍者神情有些窘迫,卻不敢違拗,只能唯唯諾諾的應了。
到了殿門口,孫策聽到裏面有說笑的聲音,除了袁衡、袁權之外,還有鐘夫人,不免笑了壹聲。這麽晚了,鐘夫人還在這裏,自然是不放心鐘繇,要來探聽個消息。郭嘉雖然輕佻,還有些懼內,嘴卻緊得很,不能說的,鐘夫人是壹個字也打聽不到,況且她也不願意因為鐘繇毀了郭嘉的前程,借著來拜訪王後的機會,得空問問他的心情,並不需要十分確切的答案,心裏便也有數了。
進了殿,先看到郭奕帶著孫捷、孫勝兩個小子在臺階下玩耍。郭奕性格活潑,會講笑話,不像陸議那樣壹本正經,深得小孩子的喜愛,孫捷、孫勝也不例外,隔上幾天不見,便要問郭家兄長為何不來。
看到孫策過來,郭奕起身行禮,兩個小家夥也站起來,端端正正的行禮,口稱“父王”。孫捷雖是尹姁所生,尹姁卻帶得很少,絕大部分時間是跟著袁權,耳濡目染,禮儀很是周到,小小年紀便有王子氣度,很是討人喜歡。
聽到郭奕等人的聲音,殿內的人迎了出來。鐘夫人迅速打量了孫策壹眼,卻見孫策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怒,心裏不免忐忑,也不敢多問,寒喧了幾句便告辭了。無須孫策發問,袁衡便說了鐘夫人的來意,很自然的問起結果。孫策去金谷園,鐘繇主動求見,這件事不到壹個時辰就傳到了相關人等的耳朵裏。鐘繇作為汝潁系的成年名士,又放棄了朝廷來歸,這件事關系到汝潁系的整體利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結果,袁衡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孫策將自己的安排說了壹遍。這些安排都是和張纮、虞翻以及郭嘉壹起商量過的,只有壹點意外:讓郭援去做鐘繇的部曲將是他臨時起意,以示對汝潁系的警告。郭援身為貼身侍從,如果外放,至少是都尉,甚至更高,讓他做鐘繇的部曲將是懲罰。作為外甥,他為鐘繇說情通氣都可以理解,但私下裏通報消息不可原諒。在這壹點上,郭武就做得很妥貼,絕不與鐘繇有太多的私人聯絡。
若不是考慮郭援久戰有功,又是郭家子弟,懲罰可能會更重。
袁衡聽了,點點頭。“大王恩威並施,賞罰分明,臣妾佩服。只是叔弼才十七,鐘繇卻為官多年,根基又深厚,會不會喧賓奪主?”
孫策瞅瞅袁衡,又看看袁權,輕笑壹聲:“妳們覺得鐘繇與張相、虞相相比,孰強孰弱?”
袁衡、袁權互相看了壹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袁權嗔道:“大王這可是疑鄰竊斧,我們可沒這意思。”
“有這意思也好,沒這意思也罷,這都是事實。就算妳們不考慮,我也是要考慮的。”孫策的目光由袁衡微紅的臉蛋向下滑,最後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王後,說壹千,道壹萬,妳抓緊時間生個聰明又健康的兒子才是解決之道,否則再急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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