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2章 暗流

　袁譚被噎得無言以對。
　　遠處的許攸雖然聽不清袁譚和袁權說些什麽，見袁譚站在袁權的車前，神情尷尬，估計是與袁權的交鋒中吃了苦頭，暗自嘆了壹口氣。袁譚被孫策俘虜了壹回，行事是比以前沈穩了不少，但有利必有弊，飽受摧折之後難免消沈，沒有年輕人應有的鋒芒。連袁權壹個女子都應付不了，將來如何面對孫策？
　　許攸下了車，扶了扶冠，又整理了壹下衣服，將腰間的長劍撥正，負著手，緩步走了過來。袁權已經關上車窗，等待出發，袁譚也轉身欲走，許攸咳嗽壹聲，示意袁譚等會兒再走。袁譚不解，但還是停住了。
　　袁權從車窗裏看到了許攸，卻壹動不動。她當然認識許攸，也知道許攸想幹什麽，卻沒有給他面子的興趣。在袁紹和袁術之間，許攸是袁紹的支持者，從來沒給過袁術好臉色，她現在當然也沒有必要給許攸好臉色。
　　見車窗半天沒開，許攸只得再次咳嗽壹聲：“夫人不認識我了嗎？”
　　袁權緩緩拉開車窗，淡淡地掃了許攸壹眼。“恕我眼拙，不知足下是哪位？”
　　“南陽許攸，曾與令尊往來，妳沒聽說過？”
　　“南陽許攸，莫非是浚儀城外築壘不成的許攸許子遠將軍？”袁權轉身看了許攸壹眼，露出意味深長的淺笑。“家父沒有提起過將軍，浚儀周邊的百姓可記得妳。”
　　許攸的臉頓時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壹耳光似的。官渡之戰，袁紹大敗，回到鄴城後難免要論功過，他在浚儀城外築壘的事成了他的汙點。審配自殺，袁紹還留下遺令要殺田豐，冀州系豈能善罷甘休，他們緊緊抓住許攸貪汙軍費的事不放，要追究許攸的責任，是袁譚從中斡旋，以赦免田豐為條件保住了許攸。雖然逃過壹劫，但這件事卻讓許攸好久擡不起頭來。
　　現在袁權壹見面就揭破了他的傷疤，讓他忍無可忍。他伸手握住劍柄，聲色俱厲。“夫人不愧是袁公路的女兒，既無長幼之序，又無尊卑之禮，更無同族之情，言辭如刀，咄咄逼人，就不怕招惹禍殃麽？”
　　“保護夫人！”壹旁的萇奴厲聲大喝，摘下盾牌，壹躍下馬，護住袁權的馬車。其他騎士也迅速行動，近處的舉盾持刀，護住馬車，遠處的摘下手弩，上弦上箭，瞄準許攸，“嘩嘩”的上弦聲、腳步聲、甲胄撞擊聲不絕於耳，也就是壹兩息的功夫，兩百名騎士就將許攸、袁譚四面圍住，劍拔弩張，壹觸即發。
　　許攸倒吸壹口冷氣，臉漲得通紅，卻壹動也不敢動。他劍術是好，單挑不懼任何人，可是面對這兩百全副武裝的騎士，他沒有任何勝算。他壹點也不懷疑，只要他敢有壹絲輕舉妄動，這些騎士會毫不猶豫的射殺他。他甚至有壹種感覺，袁權這是有備而來，要不然這些騎士的反應怎麽會如此迅速？
　　袁譚也措手不及。突然被人圍起來，數十具弓弩指著，換了誰都有些心慌腿軟。
　　“妹妹，不可！”
　　袁權隔著車窗，靜靜地看著袁譚。“兄長，妳這是為我準備的百戲表演麽，是吞劍還是弄丸？只可惜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喜歡這種舞刀弄劍的把戲，劫後余生之人，也受不得如此驚嚇，難免反應過激，還請兄長見諒。”
　　“妹妹誤會了，許將軍並無此意。”袁譚壹邊示意許攸趕緊松開劍柄，免得發生誤會，壹邊說道：“許將軍是先父與叔叔都是故友，是妳我的長輩，他怎麽會傷害妳呢？”
　　袁權輕笑壹聲：“先父沒有與許將軍為友的榮幸，我也沒有許將軍這樣的長輩，不過拙夫麾下倒有幾個勇士，許將軍如果喜歡百戲就算了，如果喜歡與人比武，將來倒是有機會。萇奴，散了。”
　　“喏！”萇奴收起刀盾，緩緩退後，卻依然虎視眈眈地盯著許攸。許攸松了壹口氣，狠狠地瞪了袁權壹眼，轉身就走。袁譚嘆了壹口氣，拱拱手，正準備要走，袁權叫住了他，眼神譏誚。
　　“兄長，我還能信任妳嗎？”
　　袁譚連忙拱手說道：“妹妹，這真是壹場誤會，妳放心，絕對不會再有。”
　　袁權沈默片刻，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好吧，再信妳壹回，希望這只是許攸自己的荒唐之舉。”
　　袁譚嚅嚅而退，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命令起程趕往鄴城。他靠著車壁，眼神閃爍。他不明白許攸這是什麽意思，年過半百的人了，怎麽會如此荒唐，居然當著楊彪夫婦的面對袁權拔劍。難道是有人在背後布局，要借許攸之手制造與孫策的沖突，造成緊張局勢？
　　官渡大敗，袁紹傷重而死，對袁譚來說是壹個機會，更是壹個考驗。他是嫡長子不假，但他有被孫策俘虜的汙點在身，如果不是郭圖從中運作，袁紹又死得突然，他未必有機會如此順利的繼位。郭圖幫了大忙，但他卻因為田豐和郭圖有分歧，還利用許攸的事和郭圖交易，強行救下了田豐。如果說郭圖想給他壹點顏色看看，他壹點也不奇怪。
　　不管是許攸被袁權的尖刻所激怒，還是有人在背後布局，這件事都暴露出許攸的不可控制，是個隱患。
　　楊彪坐在車裏，將袁權車外發生的壹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沈默了良久，輕聲嘆息。“夫人，冀州的形勢很復雜啊。”
　　袁夫人漫不經心。“冀州的形勢復雜不好麽，顯思內憂外患，急需朝廷道義上的支援，妳才有斡旋的機會。”她頓了頓，又道：“還是說，妳擔心手段不如阿權，反讓冀州倒向孫伯符？不過說得也是啊，換了我，我肯定願意與孫策結盟，而不是向朝廷臣服。與孫策結盟，他可以得到孫策的支持。向朝廷臣服，卻只能充當朝廷的鷹犬，四處征伐，無暇休養生息。”
　　楊彪很無語，也很無奈。“夫人，妳這麽說，將置我於何地啊？”
　　袁夫人斜睨了楊彪壹眼。“妳以為妳是朝廷的忠臣，別人怎麽想，可真不好說。夫君，我壹直想問壹句話，如果德祖不聽妳的，妳打算怎麽辦？”
　　“他是我兒子，他能不聽我的？”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不聽，妳是準備殺了他，大義滅親，還是準備聽之任之，父子各為其主？”
　　楊彪沈默了良久。“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