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

飛天

都市生活

  港島年輕遊俠陳風在藏地追查叔叔陳滄海遇害死因的過程中,與陳滄海生前的好友邵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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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通向魔族巢穴的地道

伏藏 by 飛天

2018-9-27 20:31

  “把刀給我,跟著我,保留子彈,到最需要的時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我擋在夏雪前面,手握雙刀,緊盯著蟻陣壹般湧過來的三眼族人。他們身上穿著樣式古怪的短袍,全都赤著腳,手裏提著壹種類似於江湖上雞爪鐮的武器。再沖近些,我就看清了他們那張面無表情的怪臉,仿佛壹群復活的石頭雕像壹般,臉部線條都是僵硬而膚淺的,看不出男女,分不出老幼。
  敵人距我十步時,我躬身沖了出去,雙刀開闔之下,當者披靡,四面跌倒。
  此時此刻,我只能用威力最重的刀法、殺傷力最強大的手法,只求速戰速決,將這群莫名其妙的三眼族人全部消滅。陳塘說過,那洞口直通三眼魔族的老巢,如果下面還有更多的敵人,我們該如何應對?
  我只看到敵人沖近、倒下,再沖近、再倒下,已經無暇細數,直到最後壹名敵人倒退著絆在同伴身上,翻了個跟頭之後跌倒,頭顱滾落到金像腰畔,我才收刀而立,長長地籲出了壹口濁氣。
  “二百壹十三名三眼族人,全部都是壹擊必殺。”夏雪從我身後跨出來,奔向王帆。
  陳塘已經倒在王帆懷裏,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再也聽不到她的柔聲呼喚了。
  “妳不該偷偷潛回港島的,因為妳明知道無法控制自己身體裏的魔性,會向老爺子下手。那壹夜,妳站在淺水灣別墅外的長堤上,用望遠鏡觀察老爺子的二樓書房,我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了。那時,我也觀察過別墅,老爺子正在書桌上趴著小憩。陳塘,我多希望當時能勸阻妳,無論是繩捆索綁還是給妳註射服藥,總之都要壓制住妳的魔性,安然度過那壹晚。可是,我為什麽總是心存僥幸呢?看著妳越過別墅的小花園,直接躍上二樓,推開了露臺上的雕花木窗,站在老爺子的書桌前。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撤走,第二天就聽到了老爺子遇害的消息。我曾費了那麽多心思尋找妳,請俄羅斯最好的心理學醫生治療妳的失憶癥,卻不料喚醒了妳體內的魔性,真是壹件最愚蠢的事。陳塘,妳為什麽要殺老爺子?難道他將妳抱離魔族老巢,辛辛苦苦撫養妳長大是錯誤的嗎?他做過什麽,值得妳如此恨他,要從北疆遠赴港島去襲擊他?而且,正是妳化名為‘土星’薩頓,欺騙了瑞茜卡的感情,更騙走了老爺子秘藏的資料,從而揭開了自己的身世……”王帆說到動情處,清淚再灑。
  我徹底呆住,不敢相信淺水灣別墅事件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陳塘?
  淺水灣別墅那壹幕重新浮上心頭,誰能相信是久已失蹤的陳塘導演了那場血案?怪不得叔叔在彌留之際不向我說清兇手是誰,而只是叮囑關於日記的事。難道他不想要我幫他報仇嗎?還是說,他把陳塘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犧牲自己,保全對方?
  “陳塘,妳這個豬狗不如的三眼魔族妖人!”我幾乎要咬碎了滿嘴牙齒。
  叔叔的好友之前便勸誡過他不要留下陳塘,他執意不聽,終遭其害,難道是天意嗎?
  “陳風,不要沖動,他都已經死了,那壹頁歷史就翻過吧。我想陳老前輩也不想看到那種結果,但孽緣天定,又能如何?”夏雪緊緊地拉住我的胳膊,阻止我向前邁進,但我開始拖著她向前,壹直走到王帆旁邊。
  陳塘猛然睜開了眼睛,直視著黑黝黝的山洞頂上。
  良久,他輕輕吐了壹口氣,緩緩地說:“我……沒有殺他,他是具有預知未來能力的大伏藏師,已經……已經預見到將要死在我的手上,所以提前決定……自殺。我走進去,已經看到他伏案而亡,只給我留下……了壹張紙條,要我好自為之,不能助紂為虐,如果可能,就幫助陳風消滅三眼族人,保衛藏地和平。現在,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之路已經走完了,這樣的結局對我來說,很好,很好……”
  他顫抖地向我伸出手,但我不想再次握住那只手,只是鄙夷地向後壹閃。陳塘壹聲哀嘆,那只手便急速垂了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陳塘沒殺叔叔,叔叔卻是因他而死,這種幹系是脫不了的,我永遠都不能原諒他。他死了,留給我的是滿腔無處發泄的憤懣。就在這時,洞口之內又響起了喊殺聲和腳步聲,我毫不猶豫地沖進洞口,夏雪也緊緊跟隨,寸步不離。
  又壹場遭遇戰開始了,潮水般的三眼族人擠在三十度角傾斜的通道裏,幾乎是任我斬殺的。他們的樣子,就像是還沒有經過細細打磨的半成品,外形沒有任何區別,像是壹個模子裏扣出來的。
  時間變得越來越漫長,我在步步推進中,絕不放任壹個三眼族人沖出洞口,去給王帆找麻煩。直到我和夏雪沖進了壹段漆黑的隧道,敵人才不再出現,終於被我們殺通了壹條血路。現在,我們腳下,血流成河,濕滑不已。
  黑暗盡頭,不是天曉後的晨曦微光,而是壹大片飄飄揚揚的漆黑幕布。電筒光芒的照射下,那些厚重的藏地粗布像壹群群碩大無比的巖居蝙蝠,在我們的前後左右飄蕩拂動著。
  “繼續向前。”
  “繼續,向前!”這是我和夏雪在沖擊過程中唯壹壹次短暫的交談,兩柄小刀都在我的手上,而我始終超前半步,力圖將所有不可知的危險擋住,盡自己所能保護她。浴血戰火之中的愛情,比起和平年代普通人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顯得更為簡練而真摯,沒有人再去想鉆石和玫瑰,心裏唯壹的想法就是“讓自己的愛人比自己活得更為長久壹些”。
  再次前沖三十幾步後,我們已經深陷在黑色布幡的海洋裏,連呼吸都感到困難起來。我揮舞雙刀,割裂攔路的黑布,只割了十幾塊,半空中忽然傳來撲撲啦啦的翅膀扇動聲。夏雪的反應亦是極為靈敏,舉起電筒向聲音來處壹晃,原來我們頭頂有壹片黑漆漆的巖洞驟然凹陷進去,裏面倒懸著近百只蒲扇大小的灰色蝙蝠,最外面的十幾只已經被刀光和電筒驚擾,正急促地撲扇著翼展差不多超過壹米的翅膀,隨時都會俯沖下來。電筒光柱所到之處,蝙蝠翅膀上的網狀紅色血管、褶皺灰色皮肉清晰可見,令人毛骨悚然。
  啪的壹聲,夏雪關掉了電筒,我僅憑著感覺繼續揮刀前進,將那群恐怖的蝙蝠拋在後面。不過,越向地穴深處去,蝙蝠的動靜越大,可見頭頂上方到處都有剛才那樣的凹洞供蝙蝠寄生。這條三十度角下傾的山底通道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要讓我和夏雪在黑暗中廝殺到近乎窒息壹樣。
  終於,我手中的雙刀第壹次落空,眼前出現了壹大片銀白色的圓形空地,直徑約有二十步,空地中央生長著壹朵巨大的墨色蓮花。
  夏雪踉蹌倒地,揮著袖子在自己臉上連抹了十幾次,猛地吐出壹口氣。
  我先蹲下身子,細細地檢查著她的臉,直到發現沒留下任何傷痕,才算放心。
  “真是壹場永遠不見盡頭的噩夢啊。”夏雪輕嘆,望著我身上的黑布碎屑,卻已經無力擡手拂去,“誰能想到,乃瓊寺下面竟然存在著如此深幽的壹條地下隧道?如果不是博拉多傑大師留下那塊磁石引路,讓我讀懂了香雪海走過的歷史之路,咱們怎麽會闖入這裏來?唯壹遺憾的是,我只能看到開頭,卻無法洞悉吉兇未蔔的結尾。陳風,我想再次提醒妳,如果即將面對的是我的母親香雪海,妳也不要放松哪怕是壹絲壹毫的警惕。越是修行到了精神極頂境界的伏藏師,其內心深處被壓抑的魔性就會變得越發強烈,猶如壹個儲存了足夠多烈性炸藥的軍火庫,壹旦爆發,天地共受其害。”
  她能這樣說,證明已經將正義道德看得比感情倫理更重,或許歷史上那麽多大義滅親、永垂青史的大人物等到必須做決定的那壹刻,也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該怎麽做。”我淡淡地回答,輕輕地把她鼻尖上那綹被汗水濡濕粘住的頭發捏住,慢慢地掖回到耳後去。
  “謝謝。”夏雪語帶雙關,既是謝我在危機重重中還能如此關愛呵護她,又是謝我任何時候都能明了她的真實感情,“人生得壹知己足矣,謝謝妳。”
  此時此刻,我們兩的臉上都已經不再有笑容,只剩看透生死、超越陰陽兩界的淡定豁達。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我驀地記起了當初的西楚霸王被困垓下時所作的《垓下歌》,低聲念了出來。霸王項羽能在百萬軍中取上將人頭如探囊取物,卻無法帶著心愛的女人殺出重圍,所以才有了“霸王別姬”的千古絕唱。
  “我的力量可以舉起山巒,我的呼吸可以遮蔽四海。雖然敗局已定,烏騅馬,妳卻不曾離開,但即使妳不離開,我仍舊無力回天。虞姬呵,虞姬呵,我該將妳們怎生安排……”夏雪借著我的手臂扶持重新站起,將《垓下歌》的意思翻譯過來,忽然用無比堅定的語氣告訴我,“陳風,這不是妳我的垓下之戰。記得嗎?我們在遊歷藏地各大寺廟時,在每壹座千年古剎前都曾虔誠地許下心願,要渡盡劫波,重回港島,開辟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新生活。妳說過,將來的某壹天,要牽著我的手走過紅地毯,在玫瑰花盛開的聖潔教堂裏壹起宣誓,共度此生,然後再生壹個美麗如花仙子、聰穎如壹休和尚的乖女兒……”
  我隨著她的話壹起說下去:“讓她騎在我的肩膀上,去看海洋公園的海豹表演,去迪士尼公園坐水上過山車,去吃遍港島乃至全世界每壹家美味的餐廳,還要看著她壹天天長大,像水晶瓶裏孕育的壹支帶露玫瑰,由種子到嫩芽、由花苞到花蕾、由含苞待放到枝頭綻放,然後在她臉上尋找我們的影子。”
  同樣的誓言,我們在拉薩市的大昭寺、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前說過;在日喀則市的紮什倫布寺前說過;在薩迦縣的薩迦寺、江孜縣的白居寺前夜說過,當時的情形、語調和彼此的笑容仍舊歷歷在目。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們再壹次用這句閃耀著智慧之光的話做了結語,就像之前的每壹次那樣,心中再次充滿了自信。
  自從方東曉用讀心術喚醒了我腦海深處的記憶後,我常常記起叔叔在藏地邊峰高唱著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突入敵陣時的情景。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也是叔叔的日記簿上出現最多的壹句話,出自於大文豪魯迅先生的《紀念劉和珍君》,平生所見,真正稱得上“勇士”的,亦只有我的叔叔“十三省盜墓王”陳滄海而已。我的最大願望,就是像他那樣經歷壹場“空前絕境中尋生機、生死須臾間斷敵首”的酣暢淋漓之戰。
  那朵黑色蓮花其實是用純黑的頁巖砌成,直徑十步,高約八尺,所用的材料與乃瓊寺後的墨泉砌石壹模壹樣。仰面向上看,壹道細如垂簾的泉流正從十幾米高的石室縫隙間滴落下來,正好落到蓮花中心,再向上看,石室是沒有屋頂的,像壹道無限延長的煙囪壹樣向上收緊,在末端形成壹個月白色的圓形光斑,而我們面前的亮光就完全來自於這條奇怪的“煙囪”。
  繞過蓮花向前,是另壹條幽深的微微泛著白色霧靄的隧道,通向更深的地心處。從蓮花中溢出來的流水,也無聲地進入隧道,毫無聲息,無休無止。
  “繼續向前嗎?”夏雪在洞口止步,淡淡地問。
  石室裏立刻響起了壹陣震蕩的回聲:“向前嗎……向前嗎……前嗎……前嗎……”
  就在那時,黑色蓮花正中忽然傳來了壹陣清幽渺茫的藏語歌聲,夏雪嚇了壹跳,嚓的撳亮了電筒,擡高手臂,向蓮花裏照過去。我們在極度疲累之下,都忽視了對蓮花的搜索,萬萬沒想到裏面會藏著壹個人,而且是壹個近乎赤裸的、長發曳地、腰細如柳的美麗女人。
  當她背對著我們立起時,粼粼水光映射在她的光潔後背上,泛出壹種羊脂白玉般的滑膩圓潤,讓我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出“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的句子。唯有淡淡寒意中出浴的女子,才會再現大詩人白樂天筆下的千古名句,那兩句詩配眼前的事,簡直恰當到了極點。
  藏歌仍在若有若無地響著,女人靜靜地立在黑色蓮花之上,肩頭發梢上的水滴紛紛跌落,漸漸透出壹陣詭譎到無以復加的殺機來。
  “妳是誰?”夏雪並沒有移步到女人的正面去。如果對方要現身的話,自然會轉過臉來。
  “我是妳們……壹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啊?”那女人用很流利的漢語回答,但語調卻毫無人氣,仿佛是用壹架留聲機播放出來的陳年大戲裏的道白。
  夏雪長吸了壹口氣,挺直胸膛,壹字壹句地再次發問:“不要裝神弄鬼了,我從磁石裏看到過妳的樣子。妳不是魔,更不是神,藏匿在這裏只不過是利用這種被稱為‘黑蜘蛛’的黑色頁巖裏釋放出的毒氣加強修煉,以期達到三眼族魔女昔日的恐怖威力。但是,妳為什麽不想壹想,連真正的三眼族魔女都被藏王松贊幹布、大唐文成公主、尼泊爾尺尊公主與吐蕃第壹智者祿東贊鎮壓在藏地群山之下,千年不得解脫,終歸被陳風與大唐孫將軍、天龍八部高僧把她粉碎成灰,妳呢?壹介凡胎肉體,就算在墨泉之下修行百年,又能做什麽?難道還想憑壹己之力拯救東女國三眼魔族的未來嗎?”
  稍停,夏雪連續做了三次深呼吸,身體挺立如壹根尖銳的標槍,終於說出了最重要的壹句話:“香雪海,妳覺醒吧!”
  那三個字是她母親的名字,九曲蛇脈壹戰中,她與大哥小弟踏遍藏地千山,只為見自己的母親香雪海壹面,其間遭受的辛苦煎熬無法言說。最終,她見到了母親,也親眼所見香雪海為完成“識藏”任務而獻出生命。現在,她不得不面對的壹個事實是,原來香雪海並沒有死,而是變成了三眼族魔女的化身,站到了伏藏師陣營的敵對壹方。
  這是壹件很難讓人面對的事,就像壹場噩夢臨近蘇醒的時候,忽然發覺其實自己正在墜入另壹場更為驚怖的噩夢裏。夢夢相接,永無盡頭,縱有千般豪情壯誌,也被壹壹消磨殆盡了。
  “什麽?”那半裸的女人抖了抖身上披著的輕薄黑紗,又壹次重復,“妳叫我什麽?”
  “香、雪、海。”夏雪的聲音開始打顫。
  我及時地伸過手去,握住她的右手,期望能給她堅持下去的力量。
  “香雪海,我知道是妳,但我不知道妳為什麽會由壹名信奉護法神瑪哈嘎拉的伏藏師,忽然變為三眼族魔女的擁躉?其實,我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但事實卻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所以,我不得不下決心了斷壹切,哪怕是無法活著走出這個骯臟的地穴。”夏雪淒慘地冷笑著,陡然擡起頭來,向著那“煙囪”盡頭的白色光影,發出壹聲穿雲裂石的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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