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七遇到的海市蜃樓
伏藏 by 飛天
2018-9-27 20:31
結果,壹路過去,大昭寺內外毫無異常,朝拜者和寺院僧侶們都在關註著各自的事,誰都不會註意剛剛發生的刺殺事件。
我停留在大昭寺二樓上打電話給瑞茜卡,目光壹次次地掃視著墻上的壁畫。燕七剛才就是叩拜在墻下,才引起了與“倒黴的胖子”沖突的事端。那麽,他到這裏來目的何在?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
當下,大昭寺內外人頭攢動,再想找刺殺者已經千難萬難。慶幸的是,這次胖子終於失手了,給燕七留了半條命。
瑞茜卡的聲音依舊幹練而簡潔:“陳先生,有什麽吩咐?”
我淡淡地回答:“請給我查壹下河北大俠燕趙的聯絡方式,我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跟他通話。”
那些資料,應該在叔叔的電腦裏、備忘錄上、電話記錄簿上都有備份,像他那樣嚴謹的人,壹定會事必躬親地記好這些,以備查找。
瑞茜卡答應壹聲,話筒立刻被另外的人接了過去:“陳風,在藏地奔走還習慣嗎?要不要我們家裏的人空運壹些資源過去?”
那是叔叔的另外壹個好朋友,讀心術大師方東曉,壹個爽朗隨和、不拘小節的好男人。
我叫了壹聲:“方叔,謝謝關心。”
叔叔在時,與方東曉最談得來,兩個人對於前世、靈魂、復活、腦電波之類的話題有相當深刻的探討,已經超越了專業教科書來的內容。
“我剛剛聽妳在問燕趙的電話,巧了,我手邊就有,拿筆記壹下吧。”方東曉哈哈大笑著報上壹個號碼,隨即叮囑,“大俠燕趙脾氣不錯,但他手下的兄弟們個個傲慢自大,打電話過去,千萬註意自己的勇氣。年輕人嘛,壹定得堅韌忍耐,才能出人頭地。”
像從前壹樣,方東曉總是抓緊壹切機會教導我。在這壹點上,我深為感激。
我禮貌地道了再見,然後收線,匆匆地回小旅館去。現在燕七的情況還不是十分明朗,我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操之過急,惹出另外的麻煩來。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從他出現到被敵人重創,說的那些話似乎都是自相矛盾的,像是完全出於兩個人之口,忽而說東,忽而言西。
剛壹踏進旅館的院子,就聞見壹股蘑菇燉小雞的濃濃香氣,從南面的小廚房裏直飄出來。那道東北名菜是叔叔的最愛,連帶我也喜歡上了這東西。
皮膚黝黑的旅館老板娘央金在廚房門口露了露臉,操著熟練的漢語招呼我:“夏小姐說了,從今天起,每天加壹道大菜。雞是我們自養的,幹凈,好吃,放心。”
有夏雪在,飲食住宿方面無需操心,她都會打點得清清楚楚。她是那種心思縝密、心細如發的女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跟我想到壹起去,正是叔叔說的“賢內助”類型,比起目前港島花花世界裏那些浮躁刁蠻的小女孩來,強逾百倍。
“怎麽樣?是否有胖子的線索?”夏雪壹臉嚴肅地替我開門。
我搖搖頭,像胖子那樣的成名下手,往往會在壹擊即中後飄然身退,迅速離開刺殺地點,躲開壹切追捕。
“燕七不死,全仰賴他身上穿的那件‘天蠶甲’,其實胖子已經盡全力發出索命壹擊了。”夏雪指了指桌面上的壹件近乎透明的坎肩。
那件衣服又軟又柔,握在手裏,輕如無物。我提起它,迎著窗前的陽光看,才發現那些由正宗的天山神蠶絲編織而成的經緯網絡。神蠶絲與鐵線蛇並稱為自然界兩大堅韌至寶,普通冷兵器根本斬不斷它。我猜殺傷燕七的只是胖子那柄梅花杵上的殺氣和內力,真正的鋒刃全被天蠶甲擋住。否則的話,壹擊穿心,就算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了。
天蠶甲是大俠燕趙的“乾坤三寶”之壹,曾有歐洲小國的領導人出價四億美金求購,卻被燕趙看都不看就拒絕了。他能把寶甲穿在小弟身上,可見兄弟之間情深無價。
“價值四億的好東西啊!如果穿在妳身上,效果將超過雙層鉛板的防彈衣。陳風,不如妳先穿著它,等燕七醒了再還給他?”夏雪心裏只有我,其實女孩子更需要這種萬無壹失的防護,我更願意將她說的話倒轉過來。但是,天蠶甲是燕七的東西,我們絕不會妄動甚至據為己有。
我笑了笑,走到旁邊套間去看燕七。
如果可能,我希望由他親自打給大俠燕趙,免得口口相傳,再弄出什麽誤會來。
夏雪的外科護理技術不錯,燕七身上的血衣已經換掉,床頭上掛著生理鹽水瓶子,正向燕七體內送入消炎殺菌的成分。他仰面躺著,凝視著五顏六色的屋頂木梁,眼神迷茫而晦暗,臉上毫無表情。
“燕七哥,我是陳風,陳滄海的侄子,記得嗎?”我低聲呼喚他。
他的臉色非常蒼白,本來挺拔威猛的兩道虎眉已經虛弱地耷拉下來,雙眼勉力支撐著,但誰都看得出,他已經非常疲倦,如果能合眼睡上壹覺,也許會對他的傷口有好處。
“莎拉多麗……”他低喚了壹聲,又是那個女人的名字。
“那是誰?莎拉多麗是誰?”我循著他的話題向下問。
他的嘴唇立刻顫抖起來,因過度缺水而幹裂的唇角緩緩地滲出了幾縷血絲:“我要看到她,那個海市蜃樓裏出現過的女人,她的名字就是‘莎拉多麗’。妳明白嗎?她是我畢生見過的最美的女人,這壹生,不見她壹面,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不,妳不會懂,妳永遠都不會懂,她是屬於雪山魅幻之景的,映在誰的心裏,就是那個人前世緣分裏的女人,找到她,那個人會變得比神仙還快樂。我將壹生中最大的憾事壹壹列舉下來,稱為‘燕七七恨’,但這‘七恨’造成的遺憾全部加起來,都比不上見不到她的痛楚……莎拉多麗……”
夏雪皺了皺眉:“他根本沒聽妳說什麽,只是神經病壹樣的胡亂囈語。”
的確,就算燕七盯著我看的時候,目光也是空洞渙散的,仿佛只當我是空氣壹樣,視線焦點落在無盡的遠方。
現在,暫時能夠確定的是燕七不會死,傷情已經得到控制。
“我馬上要給大俠燕趙打電話,讓他派人接燕七回去。希望胖子不會再來打擾咱們了,想想剛才那壹幕,對方在咱們兩人眼皮底下出手殺人,真是又慚愧又後怕!”我由衷地感嘆,懊悔自己當時只顧到燕七,竟然忘記了保護夏雪。
夏雪拍拍我的手背,無言地壹笑,所有深意,全在不言中。她取了壹個袋子,把天蠶甲裝好,放進旅行箱的最下層。這種稀世之寶,如果給居心不良之輩看到,又將是壹個大麻煩。
我撥了方東曉說的那個號碼,電話振鈴七八次,才有壹個聲音渾厚低沈的男人來接電話:“餵,哪壹位?”
那正是大俠燕趙的聲音,他身懷“乾坤混元罡氣”和“龍象獅子吼”兩種絕世內功,每次壹開口,連空氣都仿佛輕輕震顫起來,成為他的發功氣場。
“燕前輩,我是陳滄海的侄子,陳風。”我自報家門,腦海中浮現出高大威猛但又虛懷若谷的那個北方大漢的形象。
燕趙微微壹怔,聲音裏立刻有了笑意:“哦,是妳?什麽事?”
我略去壹切寒暄,言簡意賅地把大昭寺內外發生的事敘述了壹遍。
燕趙處變不驚,靜靜地聽著,直到我說完最後壹個字,才淡淡地回答:“不要慌,請代我照顧燕七二十四小時,我會讓目前身在南疆的兄弟趕過去處理壹切。現在,我在拉薩沒有可以托付的朋友,壹切全仰仗小兄弟妳了,多謝。”
我不卑不亢地答應:“好,我會全力以赴保護燕七哥的安全,直到您的朋友趕來。”
叔叔教導過我,人在江湖,務求保持“不卑不亢”四字。地位再高的官、聲望再重的江湖人物都是從默默無聞中壹步步登上去的,遇到他們,只需記住用“平常心”去看待應對就好,不必妄自菲薄。
叔叔與燕趙可稱是“南北齊名”,但兩個人同樣深沈隱忍,韜光養晦,是當之無愧的江湖後輩學習楷模。
“小兄弟,妳幫了我這麽大忙,我該怎樣謝妳?”燕趙忽然低低地咳嗽起來。
“不必,是我應該做的,只是我壹直懷疑沒有強大後臺的話,胖子不可能向燕七哥下手,他不敢為了錢得罪燕家。這次燕七哥逃過壹劫,大家都該提高警惕才對,您說呢?”我聽得出,燕趙似乎受了某種內傷,心臟、肺管、食道都被累及,才會發出那樣的咳嗽聲。
“妳猜得對,三周前胖子在河北滄州這邊出現過,連續六次偷襲我,終於得手。我中了他的‘湄公河之梅’,傷到了左肺,正在調養,不能出門。據可靠消息,胖子已經投靠了五角大樓那邊,我正在繼續搜集他的情況,這筆賬暫時記下就是了。”燕趙輕輕地笑起來,低聲感嘆,“陳風,滄海兄果然沒有看錯妳,妳的確是個能夠獨當壹面的人才。等這事結束了,我會專程去港島向妳致謝。”
我抓緊時間問了最後幾個問題:“莎拉多麗是誰?燕七哥看到的海市蜃樓是指什麽?他來西藏的探索目標是什麽?同行者還有誰?”
那些問題有助於打開燕七的心鎖,我不想把壹切矛盾都推給燕趙去解決。當然,我對黃金寶藏的興趣不是很大,只是燕七提到了“千年危機擴散”,就不能不引起我的註意了。
燕趙嘆了口氣:“電話裏說不清,我把燕七的資料傳真給妳。”
我把小旅館的傳真號碼報給他,然後兩個人道別收線。
燕七仍舊壹動不動地平躺著,呆呆地凝視著屋頂。
窗臺上,吊蘭和雲竹枝繁葉茂、蒼翠欲滴,那亦是夏雪的傑作。跟她在壹起,我仿佛忘卻了快節奏的港島生活,越來越變得氣定神閑起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是個性、思想極其接近的兩個人,所以她做的任何事,都會深得我心。這壹點,任何人無法取代。
只過了五分鐘,夏雪便捏著壹疊傳真紙進來,臉色變得非常凝重。
“是從河北滄州來的傳真資料,我只粗讀了壹遍,妳相信嗎?燕七遇到了壹件比奇幻小說還要詭異的事,他看到海市蜃樓,並且親自走進去,與幻影中的人交談,然後用數碼相機拍下了這壹切。接下來,他告訴燕趙,要去尋找海市蜃樓裏的世界,大致地點就在克什米爾高原的東西兩側……”她抖了抖那疊紙,發出壹聲浩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美麗的女人才能讓男人發瘋。燕七真正要找的,是壹個在海市蜃樓中出現的女孩子,‘莎拉多麗’就是她的名字。”
我接過傳真紙,平鋪在茶幾上。夏雪已經細心地將每張紙都標註了頁碼,然後用紅鉛筆波浪線畫出了重點段落。
“慢慢看,我出去走走,不打擾妳了。”夏雪嘴角浮出壹絲微笑,轉身走了出去。
傳真總共四十三頁,全都是燕七的第壹人稱自述,逐壹連貫起來,就是下面的這個詭譎故事。
壹九九九年五月五日,探險隊進入克什米爾高原東側的無人區山谷,這裏寸草不生,只有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和金黃色的沙礫,可以推斷,多年以前這裏是壹條湍急的河流。斷流之後,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河床。在這裏,我發現了七粒金沙,最大的壹塊約有四克重。探險隊的十壹個人都撿到了金沙,大家都很興奮,加速向河床源頭前進,因為按照普遍規律,河床裏有沈澱下來的金沙,源頭處就可能有天然金塊的礦床。幸運的話,我們將發現壹條如金沙江壹樣的黃金之河。
天黑之前,我們到達了壹處低矮的瀑布前,姑且叫它瀑布吧,雖然現在沒水了,但我能想象到若幹年前,河水從這個高約五米的斷崖上跌落下來時的情景。瀑布下是壹個二十步見方的水潭,當然也沒有水,是之前被水流硬生生地從青石板上沖擊出來的巨大凹槽,可見當時的水流湍急之至。
我們在斷崖右側的石岸上宿營,兩名同伴在水潭石縫裏撿到了四塊紅酒塞子大小的金塊,興奮地大叫大嚷。其實大家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會為了壹兩塊金子而興奮過度,我們真正渴望的是發掘出亞洲第二條“金沙江”。吃飯的時候,我喝了壹點點白葡萄酒,然後便趴在帳篷裏專心地研究地圖,為明天的行動做準備。我之所以要將奇遇發生前的事寫得如此詳細,就是想向所有人說明。到此為止,壹切正常,與從前的任何壹次探險活動沒什麽區別。其實發現金沙、金子也沒什麽特別的,上壹次在北疆探險時,我甚至從壹堆死人骸骨下發現了壹袋西夏時代的金幣。我的朋友“神眼”蕭亮就更絕了,他曾在外蒙邊境線的界碑旁邊方便時,壹腳踢到了成吉思汗用過的黃金碗,成了當季蘇富比拍賣會上的絕對大熱門。
淩晨壹點鐘的時候,我走到帳篷外面去方便,準備舒展壹下身體後就回來睡覺,明天繼續努力。那時候,探險隊的人都已經睡了,四野無人,十分寂靜。忽然,我看到斷崖下方出現了壹座彩色的牌坊,那種東西通常只會在藏地寺廟前看到,而且天黑之前我們向斷崖四周搜索時,根本不曾看到過它。牌坊後面,是壹條已經被半人高的枯草覆蓋的小路,壹直通向遠處。我使勁揉了揉眼睛,確信不是自己的幻覺,便下了斷崖,走到牌坊前面。當時,我的腦子有些混亂,並沒有及時叫醒同伴,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裏面。所有探險隊的成員既是相互守望、彼此扶持的夥伴,又是探險界的競爭對手,誰也不願把自己第壹眼發現的東西拱手讓給別人,放過壹鳴驚人、壹飛沖天的機會……
以上這段燕七的經歷讓我不由得心生慨嘆,“名利”二字真是擁有無限的魔力,竟然能令燕七這樣的探險界大行家忘記了危險的存在,犯了“無人區探險”的大忌。我理解他的想法,但卻不敢茍同,畢竟這個世界上的榮譽和金錢都是無窮無盡的,不可能被壹個人全部包攬。生命呢,卻只有唯壹的壹條,毀滅後不可能再有重生的機會。兩者比較,孰輕孰重,已經無需斟酌考慮了。很多時候,聰明人的選擇就是如此奇怪,明明是二選壹的判斷題,偏偏就鐵定選錯。那麽,燕七看到的果真不是幻覺嗎?我迫不及待地繼續翻看下去。
我走過了牌坊,枯草稍稍壹碰,就哢嚓哢嚓輕響著斷掉了。遠處,隱約可見壹道紅色的高墻。等我大踏步走近,才發現那原來是壹座西藏風格的寺廟,從木門到墻體,都寫滿了古代藏族文字。在寺廟門口,我聞到了強烈的原始黃金礦體的味道。從古至今,真正的民間尋礦高手都知道,各種金屬礦都有自己的特殊味道,不像硫磺礦那樣刺鼻,但只要平心靜氣地去探索,就能判斷出地下埋藏著什麽。正因為探險隊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尋找“金沙江”,所以每個人都花了近兩年的時間專門研究地下金礦的特性,幾乎人人都成了探礦的專家。
於是,我顧不上觀察四周的情況,便飛快地進門,穿過院子,再進壹道門;再穿過院子進門,如此重復了十幾次,突然發現自己正站在壹道高高的懸崖上。腳下,是壹個巨大的橢圓形山谷,無數散發著輝煌金光的塊狀物品高高地堆積在山谷裏,填平了深達幾十米的山谷壹半。天哪,那些都是原始的金塊!這是壹個堆滿了金子的山間盆地,縱向近壹公裏,橫向超過五百米,高度約在四十到五十米之間,就算金塊只堆滿了那盆地的十分之壹,就已經是足以震驚世界的超級黃金寶庫了。
懸崖側面,有壹條開鑿在山體上的狹窄階梯,我沿著它壹路向下狂奔,直到站在金塊頂上,雙手各抓著壹塊比餐盤還要大的金餅。那種心情,就像壹個饕餮之徒被突然丟進了擺滿美味的後廚,不知道從哪裏下嘴大吃壹頓。我把金餅丟掉,又抱起壹個更大的西瓜壹樣的黃金圓球,腳底踩著的竟然是壹個餐桌面板壹樣大的金塊。亮閃閃、明晃晃的金子已經將我完全包圍,仿佛連我自己都要變成壹個金人了。當我踏著遍地黃金高聲吶喊、跳躍奔跑時,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接近極度完美,假如此刻再有壹個美麗的女人能與我分享的話,就百分之百完美了。
結果,我剛剛這麽想,對面的山崖頂上就出現了壹個衣袂飄飄的長發女人。我楞了壹下,突然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對面,沿著壹條比西嶽華山百丈懸梯還要陡立的石階攀登上去。那女人退入金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她似乎壹直都在微笑,潔白的牙齒在黑暗中閃著深海珍珠壹般幽幽亮光。腳下不再是堅硬的山石,而是柔軟的茵茵草地,空氣中濃烈的黃金礦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女人身上無法形容的馨香。
於我而言,人生的最高境界莫過於如此。壹座無法計數的黃金寶庫,壹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壹次酣暢狂野的纏綿糾結,冥冥之中,仿佛有人用壹柄極其銳利的小刀,將這壹幕深深地雕刻在我腦子裏,時過境遷之後,每次睜眼閉眼,每晚睡前醒後,都會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中。我問她的名字、她的年齡、她的來歷,但她只告訴我“莎拉多麗”這個名字,其它壹概只用微笑代替回答。那壹夜,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享樂峰巔,然後帶著絕對的滿足沈沈睡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被凍醒為止。
奇怪的是,山谷仍在,黃金和莎拉多麗卻都不見了,呈現在我面前的是壹個無不荒涼的盆地,裏面只有碎石和沙礫。我腳下的草地也消失了,變成了早就枯死的草根。就在我和莎拉多麗纏綿過的地方,留著壹行斷斷續續的藏語血字,翻譯成漢語就是“找到我、解救我”的意思。我發瘋似的跑進盆地最底層,大聲呼喊那個名字,最終精疲力竭地昏厥在地。醒來時,我已經躺在宿營地的帳篷裏,探險隊的所有同伴都在,他們聽了我的敘述後,都認為那只不過是幻覺,是藏民口中常說的“雪山魅幻”,由大山裏的山精樹怪營造變化成漂亮的藏族女人,專門誘惑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我所見的,不過就是海市蜃樓而已,無需多辯。
我的體力恢復之後,又回到莎拉多麗出現的山谷,用小刀削掉了那行血字,並且對著空曠的盆地發誓,無論前路有多危險,我壹定要找到她、解救她……
傳真紙上的內容到此結束,按照影印件的紙面字跡分析,燕趙那邊是直接將燕七的探險日記復印傳真了過來,所以每當敘述到激動緊張的段落時,字跡就變得龍飛鳳舞、潦草不堪,非得仔細辨認才行。
“燕七在海市蜃樓裏的奇遇說明了什麽?”我輕彈著那疊紙,側耳聽聽,燕七似乎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如果他能小睡壹覺,定會對身體恢復大有裨益。
按照他的描述,盆地中堆疊的黃金絕對是天量,誰能找到它,誰將成為國際黃金交易市場上的超級大鱷。這樣的消息壹經證實,克什米爾高原差不多又將成為無人區探險家們的樂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