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久違重逢 5K

　　翌日。
　　寧塵與朱琴霞跟隨著自稱太陰密宗之人長途遠行，穿過數郡，踏入雲霧繚繞的巍峨群山，在日出之際順利來到壹座頗具風雅的偏遠山莊前。
　　待腳步站定，他仰頭凝視著眼前的山門，不動聲色地暗暗思索。
　　有此與太陰密宗搭上線的機會，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但這夥人的身份與來意，同樣耐人尋味，此行路上更是寡言少語，多有可疑之處，不可掉以輕心。
　　“——寧王爺，先隨妾身來吧。”
　　中年女子在前恭敬引路。
　　朱琴霞暗中與寧塵交換目光，兩人略作斟酌後便跟上了腳步。
　　這壹路上，依稀可見不少年輕靚麗的少女身影，氣氛卻與印象中的宗門有些不同。
　　寧塵眼神微瞥，遙遙瞧見兩位結伴少女正投來復雜目光。
　　“比起衍天道宗這等宗門，這裏還顯得更為寂靜。”
　　他腳步未停，同時也在與九憐暗作交談：
　　“可有發現此地古怪？”
　　“山莊內稀松平常。”九憐思忖道：“但的確有不對勁之處，我還得繼續觀察壹番。”
　　寧塵神情平靜，跟著壹同走進山莊大殿內。
　　殿內雖是寬闊，卻更顯文雅書香，諸多山水字畫懸掛兩旁，精美浮雕如雲，檀香縈繞，仿佛是壹處文人聖地。
　　“寧王爺，朱公主，還請入座。”中年女子拍了拍雙手，很快就有侍女端上茶水。
　　寧塵眉頭微皺，抱拳道：“這位夫人，妳既然知曉我等行蹤，特意現身將我們帶來於此地，想來也明白我此行來意。”
　　“妾身為帝子壹系，自然明白。”
　　中年女子淡然道：“待時機壹到，寧王爺便能與帝子相見。”
　　帝子？
　　寧塵眼神微動。
　　這是紫衣在太陰密宗內的特殊稱呼，還是某種身份象征？
　　“有夫人壹番保證，著實安心許多。”
　　暗自思忖之際，他很快露出微笑，道：“但我們二人初到岐國，對太陰密宗尚知之甚少，不知可否幫忙介紹壹二？”
　　“寧王爺這壹路上應該有所打聽，我們太陰密宗便是這岐國背後的宗族。”中年女子平靜道：“民間所謂朝聖節，便是為祭祀我宗的開宗祖師，上至朝野、下至民生皆為我宗掌管。”
　　寧塵和朱琴霞聽得心頭壹跳。
　　看來，這太陰密宗的地位的確超然。
　　怪不得當時在布莊門前，聽聞這些人來自太陰密宗後，四周不少行人臉上都流露出無比恭敬之色，紛紛主動讓開了位置。
　　“寧王爺，您此行走來，對這座山莊可有何感想？”中年女子驀然說道：“無需客氣，講講心中想法便好。”
　　寧塵略作思索，很快道：“雖然頗有世外宗門的氣質，但若要說起治理壹整個岐國，有些難以令人信服。”
　　“是因為這裏為妾身管理的分宗，隸屬帝子麾下，並非是整個太陰密宗所在。”中年女子並未動怒氣惱，坦然頷首：“當然，要想前往主宗，也得借助這分宗方可通行。”
　　“原來如此。”
　　九憐的聲音在腦海中壹同響起：“山門後方有壹處相當隱蔽的秘境入口，另有玄妙，應該與真正的太陰密宗關系密切。”
　　寧塵面露恍然：“這麽說，夫人剛才所說的帝子壹系——”
　　“太陰密宗內分支頗多，像此地山莊的分宗共有三十二處，分布於岐國各地，分屬各個勢力。”
　　中年女子侃侃而談：“而帝子便是其中佼佼者之壹，方能在年少之際奪得‘帝子’稱號，統領我等眾人。”
　　寧塵眉頭微皺，臉色有些微妙。
　　這局面聽起來有點不太妙。
　　宗門內勢力繁雜、又是相互競爭，難不成又會有何明爭暗鬥上演？
　　壹旁的朱琴霞也暗暗瞄來壹眼，心底也有點相同猜測。
　　紫衣姑娘與前輩定下兩年之約、在此之前都無法相見哪怕壹面，難道正是因為太陰密宗內的權勢鬥爭，才會導致這樣的事發生？
　　“夫人，我可否問壹問這帝子之稱，有何特別含義？”寧塵面容微肅，抱拳沈聲道：“若紫衣有險，在下會盡綿薄之力。”
　　中年女子怔然片刻。
　　旋即，她卻掩唇輕笑了兩聲：“寧王爺想必有所誤會了，帝子她在宗族中地位超然，可沒人能影響到她分毫。”
　　寧塵面露異色：“夫人的意思是...”
　　“宗門內雖勢力頗多，但其中勢力最盛的壹支便為帝子。”中年女子笑著說道：“由帝子來接過太陰密宗的權柄，乃是數千年來的傳統，這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寧塵臉上表情更顯古怪。
　　事情早已被擺平？
　　九憐在魂海中調笑道：“可惜咯，我家徒兒還沒來得及挺身而出，那紫衣丫頭就已經將麻煩處理了個幹凈，可少了壹回英雄救美的好戲。”
　　寧塵無奈壹笑：“能安穩些也好。”
　　中年女子微斂笑意，繼續道：“不過，寧王爺在踏入宗門聖地之後，還請謹言慎行，莫要太過沖撞無禮。帝子在太陰密宗內雖有地位，但宗主等人終究尚在，其中規矩也是不少。”
　　寧塵神情壹肅：“還請放心，我們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
　　中年女子頷首道：“話雖如此，寧王爺與朱公主也無需緊張。宗主大人她們並非性情狂傲之人，想來雙方也能妥善交談。”
　　朱琴霞輕聲道：“但不知帝子要何時才能來見我們？”
　　“帝子如今尚在閉關，還需再多等候幾日，所以才會由妾身等人前來迎接。”
　　中年女子緩緩道：“此行會有妾身幫忙安頓，無需有何擔憂。”
　　“多謝。”
　　...
　　接下來壹段時辰，便是等候所謂‘時機’到來。
　　寧塵也趁機與對方聊了不少。
　　這才得知此宗門紮根於北域已有數千年歷史，若要追溯淵源，甚至要比幾尊四玄更為悠久。
　　待講述起此事之際，寧塵能明顯發覺對方臉上流露出的幾分驕傲。
　　但在他要深入了解之際，此女卻又是語焉不詳，顯然是有所隱瞞的意思。
　　旁敲側擊許久，唯壹能值得確信的是——
　　這場朝聖節，不僅是民間百姓們慶賀的壹個節日，對太陰密宗而言同樣頗具意義。
　　“時辰已至。”
　　中年女子驀然起身，欠身道：“兩位還請隨妾身壹道前去後山。”
　　寧塵思索片刻，便與朱琴霞壹同起身跟了上去。
　　待穿過山莊回廊、踏入所謂後山，他們二人看見眼前景色頓時壹驚。
　　“祭壇？”
　　壹道古樸長階石路蔓延至視線盡頭，聳立著壹座青石高壇，兩旁雕紋石柱林立，很是莊嚴神聖。
　　朱琴霞更是眼神急轉，發覺周圍景觀竟與蒼國後山處的秘境頗為相似。
　　“不對，不像是祭壇，而是...”
　　“這裏便是主宗的入口。”
　　中年女子走在前方，撚動印訣，兩側石柱上依次亮起幽幽光華。
　　直至三人踏至石壇之上，中央處壹道石門才得以綻放白芒，好似漣漪蕩漾。
　　她側身攤手示意：“請進。”
　　寧塵與朱琴霞默默對視壹眼，並肩走入其中。
　　下壹刻，前方視線壹陣模糊扭曲。
　　隨著清冽微風拂面而來，寧塵漸漸睜眼，很快看清了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
　　“這...”
　　寧塵和朱琴霞不禁瞪大雙眼。
　　饒是他們已見識過兩地皇宮、諸多聖宗之地，可親眼目睹真正的太陰密宗，仍是吃了壹驚。
　　——這是壹座無比莊嚴的聖城。
　　繁盛城郭充斥視線，滿是磅礴大氣，好似直通天際的龍柱成排蔓延，如有群龍盤踞於此。最前方更有壹座巍峨殿堂散發著厚重氣息，令人視之震撼。
　　而在周圍天空上，甚至漂浮著諸多島嶼宮殿，以巨鎖橫連，猶如仙人秘境，極為壯觀。
　　“等等，這座城鎮...”
　　寧塵心頭陡震，暗中驚異道：“與當初在荒古域內的太陰族舊址，頗為相似！”
　　九憐沈聲道：“這兩個‘太陰’之間，果然有不少關聯。”
　　恰至此時，壹股深不可測的氣息倏然接近而來。
　　寧塵瞳孔緊縮，立刻將朱琴霞護至身後，仰頭望向上方。
　　“——此人，便是寧塵？”
　　伴隨著低沈聲音，赫然見壹位面容蒼老的老婦人立於虛空，面無表情地俯瞰而來。
　　九憐凜然道：“此人為真靈神魄境。”
　　寧塵心思微動，不卑不亢地抱拳道：“晚輩寧塵，見過前輩。”
　　朱琴霞雖感壓力重重，但也跟著行了壹禮。
　　“比老身想象中更年輕些。”老婦人又瞥了眼朱琴霞，意味深長道：“而且，沒想到還有壹位客人。”
　　“華長老。”中年女子上前道：“此為聖門之令...”
　　“老身正是為此而來。”
　　老婦人淡漠拂袖：“到太陰殿內。”
　　中年女子面露驚色，但很快壓下心頭波瀾，垂首應聲：“遵命。”
　　她再回首投來眼神，示意跟上自己。
　　寧塵雖覺氣氛古怪，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終究得硬著頭皮跟上去。
　　“琴霞，待會兒若有意外，妳莫要沖動。”
　　“我會小心。”朱琴霞也是冷靜，默默跟隨在寧塵身後。
　　眾人飛至最大的壹座浮空島嶼上，隨老婦人壹同落入其中宮殿。
　　直至踏入此地，寧塵也不禁暗自咂舌，這島嶼之廣闊比所見更更盛。
　　而且——
　　隱約間，他能感覺到壹股極為可怕的氣息在宮殿深處散發。
　　這段時日與李霄明修煉半月，他深刻體會過破虛的強大，而這股氣息竟與之有幾分相近。
　　“宗主。”老婦人緩緩道：“已將寧塵帶來。”
　　“妳們帶上這個小丫頭先退下，本座要與寧塵單獨聊聊。”
　　深邃宮殿內，傳出平淡無波的女聲。
　　“請、請等壹下。”中年女子連忙道：“宗主大人，帝子當初曾吩咐過——”
　　“本座尚且在位，還由不得她獨攬大權。”
　　女聲雖依舊波瀾不驚，可壹股無形威壓卻驟然降臨，令中年女子霎時滿臉冷汗，唯唯諾諾地躬身緩緩退下。
　　寧塵心下微沈。
　　看來，情況沒有這中年女子所說的那麽簡單。
　　心思急轉間，他沈聲道：“為何她不可留下？”
　　“本座要找的人，是妳。”女聲平靜道：“不妨想想妳此行的目的。”
　　“無需擔憂。”
　　壹旁老婦人出聲道：“朱公主身份高貴，我們自會以禮相待。”
　　寧塵眼神微凝，正要開口，衣袖卻被輕輕壹拉，回頭望來，就見朱琴霞搖了搖頭。
　　“......”
　　片刻後，寧塵稍作冷靜，註視著少女暫退離開。
　　旋即，他轉回視線，神情嚴肅地望向宮殿深處：
　　“不知宗主閣下，有何話要單獨與我說？”
　　“自然與紫衣有關。”
　　女聲淡漠道：“本座已經知曉，妳此行是為了提親而來。”
　　聽對方開門見山，寧塵皺眉思忖，抱拳道：“宗主閣下所言極是。”
　　“膽子不小。”女聲緩緩道：“既踏上宗門要提親，還膽敢將自己的妻子壹並帶來，莫不是想羞辱戲弄我等？”
　　“琴霞是在下的妻子，自然也是壹家人。”
　　寧塵神情鎮定，不急不緩道：“既然是互定終生的婚姻大事，當然得告知家屬知曉。此行雖為提親，但同樣不會隱瞞妻子分毫。而琴霞她會同行前來，亦是想親眼見上紫衣壹面，並未抱以險惡心思。”
　　“謔...”
　　女聲的語氣略微起伏：“能將這種事說的頭頭是道，倒是頗為厚顏。”
　　寧塵微微壹笑：“既是家人，又何必在意所謂顏面。哪怕巧舌如簧，能讓家中眾人開心便可。”
　　“本座，與妳何曾是壹家人？”
　　“紫衣是太陰密宗之徒，而閣下是此宗宗主，常言師若父母，如何不是家人？”寧塵攤手侃談道：“我與紫衣早已私定終生，自然視閣下為長輩相待。若閣下不介意，我還可以為您斟上幾杯茶水，以表尊敬之意。”
　　“私定終生...”
　　女聲帶上了幾分玩味：“妳還真是自信。”
　　寧塵瞇起雙眼，嘴角笑意不減：“宗主閣下，果然是不同意這樁婚事？”
　　宮殿深處壹時陷入沈默。
　　寧塵眼神漸凜，暗暗握緊雙手。
　　這種狀況，他也算有所預料。
　　太陰密宗勢力之大，愈是探索，便越了解其中之恐怖，定不會遜色於所謂的四玄之列。
　　而紫衣又奪得‘帝子’之稱，在此宗內地位頗為尊貴，要突然將其嫁給壹個外人，的確是不——
　　“不。”
　　但女聲又再度響起：“本座何時說過，不同意這樁婚事？”
　　寧塵神情微怔。
　　他迅速回神，不動聲色道：“宗主閣下，這是何意？”
　　“呵。”女聲頗為玩味道：“妳以為本座會強勢出手，棒打鴛鴦，再招惹妳這個煞星惦記，白白給太陰密宗惹上壹樁天大的麻煩？”
　　好似調侃般的話語說出，也令寧塵不禁哂笑：“宗主言重。”
　　難道，又是自己太過提心吊膽？
　　“岐國雖位於北域邊境，但在武蒼二國內發生的種種，本座還是略知壹二的。”女聲漸漸帶上了幾分耐人尋味：“不過，在談論與紫衣的婚事之前，妳身上蘊藏的秘密倒是更叫本座在意。”
　　寧塵暗道壹聲果然沒那麽簡單。
　　很快，女聲又出聲道：“過來，讓本座仔細瞧瞧。”
　　話音未落，壹股沈重威壓猛然降臨，同時有壹只巨手自虛空凝聚而成，從宮殿深處突然伸來。
　　——咚！
　　宮殿地面劇烈壹震，蕩開壹陣風浪。
　　女聲略顯訝然地輕咦壹聲。
　　而本該將寧塵輕松抓走的巨手，此刻赫然被生生頂在半空中，不得寸進。
　　“宗主閣下，還請自重。”
　　寧塵以刀柄抵住巨手掌心，風輕雲淡地笑了笑：“若要細細打量，我可以自己見壹見妳，大可不必動手動腳的。”
　　“謔...了不得。”女聲贊嘆道：“稍稍讓人刮目相看了些。”
　　言畢，巨手緩緩縮了回去。
　　但寧塵神情卻不曾放松，眼底閃過壹絲冷芒。
　　“不過——”
　　女聲愈發淡漠：“本座雖對妳們二人的婚事無甚意義，卻沒說過對妳‘寧塵’得有多少呵護關照。”
　　下壹刻，就見十數只巨手卷起風浪、穿過層層屏風紗帳，鋪天蓋地般傾軋而來！
　　寧塵冷笑壹聲，掌中連鞘厄刀倏然急旋，不退反進，當即飛身沖入風浪之中。
　　嘭嘭嘭嘭——！
　　只聽壹連串雷鳴悶響，壹只只巨手被強行震開，轟在四周宮殿墻壁、地面、乃至林立兩旁的雕紋石柱上，仿佛引得整座大殿都在不斷顫抖。
　　片刻後，寧塵落回地面，反手壹掌直接頂住了最後壹只襲來的巨手。
　　伴隨壹陣狂風電芒四溢，衣袍獵獵，他很快揚起輕浮笑容，將巨手掌心強行朝旁挪開壹些：
　　“宗主閣下，若要握手示好，也不必如此熱情。”
　　“呵...”
　　深宮內的女聲似乎也不曾惱怒，只是輕輕壹笑。
　　但壹股凜然寒風倏然從另壹側襲來，當即將巨手碾至粉碎。
　　寧塵微楞，連忙側首望去，就見大片紫蝶自殿外翻飛而來，帶著點點熒光氤氳，迅速凝聚成壹抹纖細倩影。
　　旋即，絢爛如輝的華美長袍翩然落地，似流蘇水幕。玉足輕點，自紫芒中勾勒著纖美雙腿，如有異彩光紋，覆水波蟬絲。裙裾如荷蓮微綻，輕攏著苗條勻稱的少女身姿。
　　浮蕩秀發下的嬌美側顏，只是驚鴻壹瞥，便已美的猶如夢中仙姬。
　　寧塵瞪大雙眼，似壹時忘記言語。
　　直至少女撫發側眸，揚起壹抹令人魂牽夢繞的俏皮笑意。
　　“許久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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