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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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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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四十壹章 加深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馬蹄奮起,高高揚起積雪。
  箭矢破空,將壹只又壹只獵物收入囊中。
  大地刮起了壹陣狂風,很快又止歇了下來。
  雪花冰晶紛紛揚揚灑落,壹只狐貍閃電般躥過雪白的原野,往另壹側的山林奔去。
  “我來!”邵勛大喜,拍馬而上,掣出角弓,稍稍瞄了壹會,正欲將其射翻在地,耳邊卻響起了破空之聲,壹支箭離弦而去,先他壹步將狐貍釘死在地。
  “籲——”邵勛勒馬止住,親兵們也停了下來,在雪地中兜著圈子,試圖尋找是哪個家夥這麽不知趣,居然搶陳公的獵物。
  “嘚嘚……”壹騎飛快奔出,及至狐貍旁,伸手壹撈,將尚有余溫的屍體抄入懷中,馬速絲毫不減。
  片刻之後,又兜馬回轉,停在不遠處。
  周圍人都看著他。
  此人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惱火,張大眼睛回瞪這些人,野性十足。
  場中氣氛有些凝滯了起來。
  邵勛也定定看著此人。
  此人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嘟囔了兩句,兇悍的氣息漸漸收了起來。
  邵勛突然大笑,翻身下馬,道:“好箭法!”
  此人也下了馬,下意識把懷中的獵物遞了回去。
  邵勛直接推了回去,上上下下打量壹番,轉身對周圍人笑道:“身形魁梧,看著是個精悍步卒,沒想到在馬背上也是這般驍勇。”
  親兵們壹時沒反應過來,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附和。
  劉靈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壹番此人,有些不喜,因為此人看起來挺能打的。
  垣喜只看了壹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後不動聲色地上前兩步,隱隱夾在此人與邵勛中間。
  蔡承則緊緊看著邵勛,等待他的命令。
  搶獵物之人更加緊張了。
  邵勛拿起此人的角弓,看了看後,讓蔡承從鞘套上取來壹把弓梢,親自上弦校準之後,遞到此人手裏,道:“勇士當配良弓,此弓賞妳了。”
  說完,又轉過身來看著其他人,道:“勇士受賞,天經地義。爾等亦需好好磨練技藝,將來皆有升賞。”
  “諾。”眾人紛紛拜倒在地,齊聲應道。
  拿著贈弓之人楞了壹會,五體投地拜倒在邵勛腳下。
  邵勛高興地大笑道:“真想天下英雄皆來我帳下效力。走,炙肉喝酒去。”
  眾人起身,歡呼簇擁著邵勛向前。
  烤架很快架了起來,熊熊烈火之中,鹿肉、兔肉、雉雞肉滋滋作響。
  大鍋也被埋了起來,熱水汩汩,香氣撲鼻。
  邵勛、吳前坐在壹起,看著遠處的山林、原野、村落,閑適無比。
  “壹去年余,著實辛苦了。這趟回來,以後就不要再出遠門了,在家頤養天年吧,我還想多看看妳們這幫老兄弟呢。”邵勛將酒囊遞給吳前。
  吳前拿起,飲了壹口,嘆道:“這把老骨頭確實折騰不動了。”
  說到最後,微微有些傷感:“遇到明公的時候,我已年且五十,太晚了啊。”
  “何言晚耶?”邵勛說道:“妳家子侄,皆有才幹,以後還有更大的富貴。”
  吳前有些感動。
  陳公對老兄弟確實沒話說,除已經戰死的劉通、鐘獾兒等人,其他基本都撈了官身,至不濟也混了個公府舍人,壹年到頭可領不少賞賜,名下還有五十畝祿田收入,家人再耕種幾十畝地,這日子可算富足。
  這就是大夥擁護陳公的原因啊。
  “上次聽妳說,張軌對我有些誤解,未及詳細了解,今日妳再仔細分說壹下。”邵勛又道。
  “其實,張軌也是知道洛陽情形的。”吳前猶豫了壹下,說道:“他覺得明公總攬大權,跋扈非常,又對天子不敬,故心中不喜。此番送去的禮物,他都退回了。還好沒阻攔我等募兵、買馬,但也僅此壹回,下次多半不成了。”
  “因著張軌態度的變化,買馬不是很順利,只在涼州購得公馬三百、牝馬千匹,價錢也比以往貴上許多。募兵倒是不成問題,得兩千人而還。”
  “返程過秦州,韋輔拜會了南陽王保,送去了太妃的書信。南陽王淚如雨下,遣將陳安帶我等去羌、氐部落買馬,謹遵明公之意,挑選了雄駿健馬百余、牝馬千匹,又募得健勇之士千人。其時錢有些不太湊手,南陽王聽聞後,感我等送信之德,遣人送了些錢帛至部落。”
  說完買馬募兵的過程,吳前便停下了。
  邵勛點了點頭。
  從秦州買馬,不得已而為之罷了。若有機會,還是得去涼州買馬,首先馬的品質就不壹樣,其次數量、價錢也差別很大。
  不過,張軌對自己有了意見,這條路多半斷了。
  這樣也好,買馬真的很耗費錢財。
  此番吳前西行,帶的錢帛只是壹部分,各色金銀器才是大頭。沒這些從戰場上繳獲、從盧薰、羊獻容那裏弄來的金銀器,三千多匹馬可不是那麽容易能買到的。
  “關中情形如何?”邵勛又問道。
  “我看不太明白。”吳前遲疑道:“只覺得亂糟糟的,各路人馬,其實沒壹支是忠於朝廷的,都是為了自己在拼殺。如果匈奴給的價碼合適,興許就降了。”
  “哈哈。”邵勛笑了,道:“妳這番話,可比朝堂上很多慷慨大義的朝臣強多了。他們從未去過關中,卻把關中群豪想象為朝廷忠臣,何其可笑!”
  “韋輔也是這麽說的。”吳前說道:“他這次帶了不少相熟的關中士人去南陽,明公得小心壹點。劉夫人短時間還能憑借南陽太妃的名義號令,長則未必。”
  邵勛:“……”
  老吳伱說話也太不講究了,“劉夫人”何意?
  不過,走到哪裏都有家,都能得到照顧,都能好好休息的日子,確實很爽啊。
  “韋輔在南陽做了哪些事?”邵勛低聲問道。
  “他和帶過來的關中士人豪強,旦夕拉攏流民,召見了不少關西塢堡帥。尤其是新過來的人,都被其截流去了南陽國。”吳前說道:“韋輔、梁臣當著我的面,說要揀選流民精壯,送到許昌來。但背地裏幹了些什麽,委實難說。”
  邵勛又喝了壹口酒,默默思索。
  梁臣、韋輔二人是故南陽王司馬模的家將,人身依附關系非常明顯,他們也不太可能投靠其他人。
  他們手底下原有二百王府護衛,邵勛還賞賜過他們,囑咐去了南陽後,好好護衛太妃、王女。彼時韋輔、梁臣無人可用,只能以此二百人為基幹,擴充部伍。
  後來韋輔跟隨吳前去了涼州,壹走年余。梁臣作為南陽中尉,不但軍中事務壹言而決,民事也仗著資歷多有插手。
  二百護衛裏有人偷偷向太妃告密,太妃又遣人報告給他。
  邵勛壹直關註著南陽國的情形。就目前而言,梁臣還算恭謹,但權勢確實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難免滋生出野心。
  此番又來了不少關中士人,其中多有南陽王府舊人,看他們姓氏就知道了:韋、杜、楊、趙、皇甫等等。
  邵勛昨日接見了壹番,優賞有加。
  正月裏,還會帶著他們飲宴,加深感情,讓他們知道——呃,知道南陽王府現在依附於他邵某人。
  二月上旬,他會帶著這群人去南陽,充實南陽王府各職官,拉攏關西流民。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辦法。
  總之不能讓梁芬成為關西流民唯壹的投靠對象,要想方設法制造關西群體內部的分裂,這對於政治解決南陽問題十分必要。
  匈奴在關中的攻勢十分淩厲,聽聞劉粲赴任後,拉攏了不少酋豪,年後可能就要進攻長安周邊了。
  這麽亂的局勢下,湧入南陽的關西流民從來就沒停過,不光漢人,胡人也茫茫多。
  其實,這會可能還沒到關西向外移民的高峰。歷史上晉湣帝的長安小朝廷徹底滅亡後,那才是壹個階段性高峰。
  本時空如果匈奴徹底占領關中,被擊潰的各路勢力,哪怕他們不是真的忠於晉廷,也沒有任何選擇,只能通過武關洶湧進入南陽、荊州。
  這是大背景。
  荊襄、南陽壹帶的關西人口只會越來越多,最終形成壹股龐大的勢力。
  如果能從中挑選出壹兩萬人馬,替我去河北拼石勒,那該多好!
  唔,這是個長遠的計劃,不是不可行,但需要做很多前置工作。
  邵勛又仰頭喝了壹大口酒,然後把酒囊扔給吳前,起身道:“走,看看咱們新招募的涼州勇士。哈哈,真是野性十足啊,連我的獵物都敢搶。”
  吳前也笑著起身,道:“回來的路上,有人眼紅我們帶的馬,想要劫掠,全被他們打跑了。”
  短短壹句話,道盡了回程路上的艱辛。
  吳前、韋輔出發的時候,帶了足足壹千人,最終回來時,少了足足三百。
  有人路上病死了,有人路上戰死了。
  這條買馬路,可不好走啊。
  匈奴若占領了關中,這條路將徹底封閉,以後只能靠自己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肉湯、烤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場中還響起了樂器之聲。
  壹些新募的秦、涼勇士,酒到酣處,起身站到雪地裏,跳起了健舞,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邵勛又喝了不少酒,在眾人的起哄下,也來到場中,邊學邊跳。
  其實,女人跳的軟舞固然美妙,男人剛勁的健舞,也有獨特的美感,在北地胡漢雜處之所十分流行。
  邵勛跳著跳著,感覺漸漸起來了,眾人的歡呼聲越來越熱烈。
  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壹點壹點加深起來的。
  妳得讓他們覺得妳是自己人。
  整整三千騎兵,與義從軍尚余下的三千人加在壹起,就是六千騎。
  這個規模相當不小了,開過年來好好操練壹番,讓他們熟悉義從軍的編制、規矩和戰術,後面可以發揮極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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