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迎接死亡

　　正統十五年三月，襄城侯李珍率三千營自京師出發。
　　三千營全部是騎兵，並未攜帶輜重，行進速度非常快，穿過居庸關，壹路北上，半個月的時間奔襲兩千余裏，到達榆木川。
　　放眼望去，河流潺潺，草木新綠，景色相當宜人。
　　只可惜如此優美的景色，即將要迎來的卻是炮火的洗禮。
　　大漠深處，也先中軍大帳。
　　“啟稟太師，明軍三千騎兵已經先行出了長城！”
　　“只有三千人馬？”也先眼前壹亮，問道，“小皇帝那邊沒動靜嗎？”
　　“據潛伏在大都的探子來報，明軍此番出征，大致有十萬人，目前還在集結當中。”
　　也先沈吟片刻，說道：“召伯顏過來！”
　　不多時，帳門壹撩，伯顏邁步走進。
　　“大哥，聽說南人在集結兵馬？”
　　當初土木堡壹戰，被明軍的石灰粉灼傷壹只眼睛，如今只剩壹只獨眼，看起來更加兇悍。
　　這個仇他壹直記著，只等再度揮師南下，發誓要將小皇帝的眼睛剜出來，壹雪前恥。
　　也先點點頭，說道：“根據探馬來報，明軍三千騎兵已經越過長城，正向榆木川壹帶進發，這是壹支孤軍。”
　　聞聽此言，伯顏獨眼放光，激動道：“大哥，讓我去吧！”
　　“南人狡詐至極，上壹次吃了虧，行事謹慎些為好！”
　　“大哥放心，這壹次絕不會讓他們奸計得逞！”
　　也先又說道：“說吧，妳需要多少人？”
　　伯顏甚至都沒有思考，脫口而出：“明軍有三千人，我只需兩千！”
　　也先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吧，我給妳五千，要速戰速決！”
　　“大哥多慮了，對付那些南人，有兩千人足夠了。”
　　“前面怎麽吃的虧，這麽快就忘了嗎？”
　　也先臉色沈重，意味深長地說道：“抵達榆木川之後，先不要急著進攻，試壹試明軍的虛實。”
　　伯顏眼中帶著些許無奈，說道：“遵命！”
　　說完之後，來到帳外，欽點了五千精銳騎兵，向著榆木川奔襲而去。
　　也先思索良久，寫下壹封書信，然後召集手下過來，吩咐道：“馬上去壹趟應昌，將這封信送去脫脫不花大汗，就說本太師準備召開忽裏勒臺大會。”
　　忽裏勒臺大會是蒙古人最正式的政治及軍事議會，用於推舉首領，決定征戰等大事。
　　蒙古帝國的所有大汗，例如成吉思汗及窩闊臺汗，都是由忽裏勒臺所推選出來的。
　　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國之後，北元分裂為韃靼、瓦剌、兀良哈等部，韃靼部壹直掌握在正統的黃金家族手中，現任大汗為脫脫不花，名義上是整個蒙古的大汗。
　　按理說，這樣的會議必須由脫脫不花親自召開才對。
　　可是，也先早就有心和韃靼部壹爭長短，什麽狗屁黃金家族，草原上崇尚武力，誰的兵馬多，誰才有話語權！
　　因此，他趁此機會提議召開忽裏勒臺大會，壹是團結草原諸部共同對抗明軍，二來，也是向脫脫不花施壓。
　　如果脫脫不花應邀參加，說明也先的影響力已經超越他這個大汗。
　　反之，如果他不參加，那麽其他部族便可以立也先為汗，徹底取代黃金家族。
　　草原上暢通無阻，五千騎兵行軍神速，七日之後，已經到達榆木川。
　　伯顏按照也先的吩咐，尋了壹處有水源的地方安營紮寨，同時派出探馬，去前方打探情報。
　　不多時，探馬來報，前面的明軍是老對手三千營，似乎也剛剛抵達不久，正在紮營。
　　伯顏權衡片刻，直接下達了作戰命令。
　　這也不全是他性子急，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就是騎兵，而騎兵的厲害之處就在於陣型和速度。
　　當年成吉思汗發明的楔形沖鋒戰術，以此征戰天下，所向披靡。
　　具體來說，就是部隊組成壹個楔子的形狀，將敵人的陣型撕開壹個口子，然後回頭再進行下壹輪的沖鋒，這樣壹波又壹波的沖鋒射擊，通常三波之後，敵軍的隊形早已支離破碎。
　　但是這個戰術只適用於野戰，攻城拔寨就難了。
　　如今對方大營還未建成，正是最好的機會。
　　機會轉瞬即逝，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伯顏壹馬當先，帶隊發起沖鋒。
　　五千人猶如壹柄利劍，向著尚未準備好明軍刺過去！
　　騎兵對騎兵，不需要考慮火器，這是壹場力量的對拼！
　　當初土木堡受到的屈辱，今日要妳加倍償還！
　　李珍走出大營，看到從天而降的蒙古騎兵，嘴角露出壹抹笑意。
　　“火炮準備！”
　　二十門佛朗機炮亮出來，對準來勢洶洶的騎兵。
　　這種火炮的重量是大將軍炮的三分之壹還不到，拆開之後，壹匹馬就可以攜帶。
　　李珍目測著雙方的距離，對方轉眼已經到達事先布置的雷區。
　　“放！”
　　二十門佛朗機炮吐出火舌，拳頭大小的炮彈化作壹道道弧線，砸向呼嘯而來騎兵方陣。
　　伯顏聽到震天的轟鳴聲，顯得慌張。
　　為何三千營部隊還裝備了火炮？
　　事到如今，撤退是不可能的，就算對方有火炮，這個距離，最多打出壹輪齊射。
　　自己有五千人，就算死上百八十個，依然不影響戰術的發揮。
　　轟隆！
　　壹顆炮彈劃過長空，落地後突然爆裂開來，鐵片橫飛，頓時死傷壹片。
　　緊接著……
　　轟隆！
　　轟隆！
　　伯顏已經意識到，這壹次的炮彈不是原來那種鐵疙瘩，而是開花彈！
　　開花彈威力巨大，但是經常炸膛，殺敵壹千，自損兩千，因此，明軍很少大規模使用。
　　卻不知為何，這壹次竟敢將開花彈拿了出來。
　　眼看爆炸聲連連響起，損失的人數遠遠超過預期。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沖鋒。
　　伯顏暗暗下定決心，事已至此，就算拼著傷亡，只要沖殺到對方面前，優勢依然在自己這邊。
　　狡詐的南人，等著迎接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