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後院起火

　　這壹晚，紮格爾非常高興，喝的酩酊大醉，這才罷休。
　　著實沒有想到，自己遠在後方運輸補給，竟然也能得長生天的眷顧，平白撿到壹份功勞。
　　這個阿古拉夠意思，值得壹交。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在推搡自己。
　　“幹什麽啊？”他翻了個身，不耐煩地說道，“有事明天再說！”
　　“敵襲，敵襲！”
　　“敵什麽襲啊……”
　　“明軍……啊！”
　　壹聲慘叫將紮格爾體裏的戰爭基因喚醒，他壹骨碌爬起來，就看到自己近身侍衛慢慢軟倒在地。
　　他壹點壹點把視線擡高，然後就看到壹個高大的身影。
　　此人正是晚上壹起喝酒的阿古拉，手裏拎著明晃晃的鋼刀，正在滴血。
　　“阿……阿古拉兄弟，妳……妳要做什麽？”
　　“大哥，兄弟送妳上路！”
　　哈銘壹刀斬下，紮格爾本想抵抗，無奈身體裏充斥著太多的酒精，根本不聽使喚。
　　“妳……啊……”
　　淒慘的嚎叫聲響起，哈銘抹了壹把臉上的血漬，提著刀繼續去尋找下壹個目標。
　　營地中的瓦剌士兵終於反應過來，開始了反抗。
　　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有敵襲，匆忙之中，全無準備，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應戰。
　　甚至還有很多人在睡夢中，被明軍壹刀切了腦袋，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沒有壹絲痛苦。
　　整個大營壹片火光沖天，喊殺聲、哀嚎聲和呼嘯的北風交織在壹起，像是壹曲血紅的戰歌，響徹在查幹諾爾湖畔。
　　第壹輪襲擊之後，三千余名瓦剌將士折損大半，僅剩下五六百。
　　同伴的鮮血染紅了他們的雙眼，草原民族的兇姓在這壹刻盡顯無疑，他們嗷嗷大叫著，重新組織起攻勢，紛紛跨過同伴的屍體，甚至踩踏著仍在呻吟的同伴的胸膛，如風般疾沖過來。
　　看到此番情景，朱祁鎮不禁搖頭嘆息，瓦剌人和漢人，真的有很大的差別。
　　他們只尊重強者，為了勝利，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犧牲的，哪怕是生死相依的戰友。人性和獸性，就在這壹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壹次，朱祁鎮沒有帶頭沖鋒，三千營經過血與火的淬煉，早已成長為壹支百戰精兵。
　　明軍以巨大的優勢在收割戰場，李珍壹馬當先，手中鋼刀朝前壹指，鮮血順著刀尖滴滴而下。
　　“殺！”
　　夜空中，不時響起的淒厲慘叫聲，劃破草原蒼穹，直往遠處飄去，殷紅的血跡，染遍了大營的每壹處角落。
　　瓦剌人的戰力可謂強悍，明知遭遇合圍，絕境之中，他們依然在拼死掙紮著，那沾滿了血汙的面孔，仿佛是來自於地獄的撒旦魔鬼。
　　“殺！”
　　明軍嘶吼著發起最後的沖鋒，鋒利的刀尖映著寒芒刺過去，頓時血光四濺，無數瓦剌人被刺穿胸膛，無力掙紮了幾下，便栽倒在地。
　　終於，最後壹名瓦剌人也倒了下去，查幹諾爾大營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接下來便是打掃戰場，李珍則來到朱祁鎮身前匯報戰果。
　　“啟稟皇上，此戰殺敵三千余，大捷！”
　　朱祁鎮並沒有表現的很興奮，而是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我方陣亡七十二人，傷者約五百余人。”
　　由於是夜間偷襲，瓦剌人大多都在睡夢中，明軍傷亡甚微，可是，在朱祁鎮心中，哪怕只有壹人死亡，也是莫大的損失。
　　“李珍，三千營還剩多少人？”
　　李珍楞了壹下，馬上回道：“回皇上，截止今夜，三千營還有兩千七百五十人！”
　　朱祁鎮聽後，面色十分沈重，三千營組建的時候是三千人，八達嶺壹戰折損百余，然後深入草原之後，征戰數日，加上今夜的傷亡，已經折損兩百五十人。
　　這些人陪著自己深入大漠，出生入死，有的僅有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
　　可是，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流血犧牲在所難免。
　　這就是戰爭，殘忍，冷酷，沒有壹絲憐憫和同情！
　　沈默過後，朱祁鎮嘆了口氣，說道：“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
　　李珍神色壹緊，行禮道：“遵旨！”
　　……
　　漠北草原上，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
　　伯顏正睡的香甜，只覺得頭上刮進壹陣冷風，壹名侍衛匆匆走進帳篷。
　　“將軍，不好了！”
　　伯顏睜開惺忪睡眼，喃喃道：“怎麽，發現明軍的蹤跡了？”
　　“報告將軍，遠處發現火光，疑似燒起了大火！”
　　伯顏神色詫異，草原上起火了？
　　莫非……突然之間，他腦子裏閃過壹個不好，急忙起身來到帳篷外，只看了壹眼，便呆住了。
　　“將軍您看，那裏是不是查幹諾爾大營的位置？”
　　南邊某個地方火光沖天，映紅了整個夜空。
　　伯顏突然感覺睡意全無，眼中的神色漸漸被憤怒所代替。
　　半晌之後，只聽他怒吼道：“全體集結，目標查幹諾爾大營！”
　　……
　　將燈油潑灑在氈房上，用火把引燃，嗡的壹聲輕響，火勢由小及大，由近及遠，巨大而寬敞的帳篷緩緩燃燒起來，似是星星之火，燃燒在茫茫草原上。
　　不到壹會兒，這氈房便被大片的火焰所吞沒，熊熊火苗隨著風勢飄擺亂竄，又燃著了相鄰的帳篷。無數的氈房，就像緊鄰的火柴棒壹般，壹個接著壹個的被點燃。
　　十頂，二十頂，百頂，那星星之火越燒越大，越燃越亮，當查幹諾爾的數千頂帳篷在蒼穹下熊熊燃燒之時，便如壹顆顆綻放的煙花燒灼著夜空，那火熱的光芒，好像綻放在草原上的血花，映紅了茫茫天際。
　　當無邊的帳篷壹個個燃燒，沖天的火焰照亮了臉龐之時，三千營的將士們騎在馬上，高舉戰刀，來回飛奔著奮力的歡呼，雄壯的激情，充滿了他們年輕而滄桑的面龐。
　　朱祁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壹切。
　　那壹雙雙血紅的雙眼和壹張張激動的臉龐後面，掩藏了太多的悲壯和沈重。
　　李珍勒馬上前，問道：“皇上，接下來我們去哪？”
　　瓦剌的補給站被毀，也先必然撤兵，接下來的路更加艱難。
　　茫茫大漠，想要躲避瓦剌人的追擊，只有出其不意，向著他們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進發。
　　這是壹場生與死的遊戲，稍有不慎，三千營便會全軍覆沒。
　　朱祁鎮心中早有打算，輕輕吐出三個字：“斡難河！”


第二卷 京師，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