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帕林並不是壹個會欺騙和奪取部下研究成果的人，他的品格高尚，可以用光明磊落來形容——這從他的靈魂落入冥界之後，最終可以在地獄成為審判官，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他將費拉的成績如實地稟報給了隋雄，並且反復地強調費拉對於整個研究的重要性。
　　事實上，能夠發現“粉洗”技術，關鍵就在於費拉壹次偶然的實驗。
　　在那次實驗中，費拉將過量的粗鹽溶解在水裏，用水流帶動的機械反復地攪拌震蕩，然後……因為快到中午了，他之前跟廚師們說好，去露壹手，就忘了這件事。等到午飯回來，將鹽和水分開之後，他憑借廚師的味覺，發現鹽水的味道和平常不大壹樣。
　　於是他又進行了幾次實驗，最終確定粗鹽在鹽水裏面反復洗滌之後，鹽水會變得比平時更加苦澀，甚至於比能夠析出粗鹽的濃鹽水更苦澀。
　　費拉又研究了經過洗滌之後的粗鹽，發現它們的口感明顯淡了不少——不是鹹味淡了，而是粗鹽那種特有的苦澀味道淡了。
　　他將這個成果告訴了帕林，於是帕林經過分析研究，最終才發明了這套“粉洗鹽”技術。
　　所以，要說他是粉洗鹽發現過程中關鍵的功臣，毫不誇張。
　　當隋雄得知壹切之後，他決定和費拉談談，詢問壹下對方的打算。
　　“妳的成果很了不起。”隋雄說，“如果妳願意的話，憑借這份功勞，我願意提拔妳為從神。但我不確定妳是否能夠契合神職，這個過程會有壹些風險。”
　　費拉什麽都沒說，但並不沈默。他的臉色通紅，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胸口猶如風箱壹般急促地起伏，顯然十分激動。
　　成為神祇，是世界上絕大多數凡夫俗子最大的夢想。即便是有再大的危險，在這夢想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過，費拉並沒有輕易地答應，而是在恢復平靜之後問：“陛下，您壹定還有別的要跟我說的吧？”
　　隋雄笑了，說：“妳說得對。相對於讓自己去契合原本存在的神職，我傾向於讓妳自己爭取神職。畢竟妳的功績是明擺著的，只要把粉洗鹽技術以妳的名義推廣出去，再加上壹些別的準備，沖擊壹下微弱神力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兩者有什麽區別嗎？”費拉已經不再激動，好奇地問。
　　“說實話，都有風險。”隋雄說，“前者的風險在於，我也沒把握能夠讓妳契合原本存在的神職；後者的風險在於，粉洗鹽技術的功績還是不夠大，妳本身又不夠強。”
　　“如果妳是半神強者——比方說像萊昂那樣的話，那憑借粉洗鹽技術封神，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幾乎沒有阻礙可言。但妳才只是高階法師，甚至連傳奇境界都不是，想要憑借這份功績壹下子就成為神祇，十分困難。”
　　費拉沈默了壹會兒，問：“那麽，陛下您認為我應該怎麽做呢？您可以給我壹個建議嗎？”
　　隋雄忍不住又笑了：“妳倒是人老成精！如果讓我來提建議的話，我建議妳先轉化為神使，再從神使而尋求封神。”
　　“從神使封神？”費拉當然不可能明白這有什麽特別的，有些茫然地看著隋雄，“恕我無知，陛下，我不明白。”
　　於是隋雄給他詳細解釋了壹番——凡人轉化為神使，自然就可以成為神性生物，也就是類似半神性質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得到足夠的功績而封神的話，難度就會比凡人直接封神要低得多。
　　但這麽做自然也有缺點，既然要轉化成為神使，就等於烙下了從屬於隋雄的烙印。即使等到封神之後，也並不能獲得完全獨立的自我。哪怕是他日後成為了強大神力，隋雄也只要壹個念頭，就能夠徹底控制他，甚至於叫他煙消雲散都不在話下。
　　這種從神是所有從神裏面最為低賤的，壹般也沒有多少成長的空間，因為就算他獲得再多的信仰，也需要經過主神的審批，才能夠真正拿到——信仰之力對大家都是好東西，幾乎不會有主神會把它給予壹個成長前途不大的從神。
　　而像沃尓他們那樣的從神，盡管也是從屬於隋雄的，卻不至於被限制到這麽死——最起碼，哪怕遇到最苛刻的主神，他們也依然有資格分到屬於自己的壹份信仰之力，不至於被全部截留。
　　當然，隋雄並不是那種刻薄貪婪的主神，但此間利害，他認為還是有必要給費拉說明白了的。
　　聽完了他的介紹，費拉稍稍思考了壹下，就作出了決定。
　　“我選擇成為神使。”他說，“說實話，以我貧乏的智慧，即便是您給我講解了那麽多，我其實也並沒有真的完全理解您的意思。但是我覺得，您想得太多了。”
　　隋雄楞住了，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您的信徒，這份信仰並非基於血脈或者別的，而是這些年來目睹您的成就、享受您的慈悲，在您所指導和引領的國度裏面生活，經過反復思考和歲月的考驗，才得到的結果。我相信您，相信自己的信仰。”
　　隋雄沈默了，他可以看到費拉的內心，這番話並沒有半點虛假。
　　“您為這世界帶來了最美好的國家，最美好的生活。如果不是有您的話，我大概還是壹個不值壹提的小人物，或許會在草原上某個部落的夥房裏面被人呼來喝去，甚至於或許早就已經死了。我曾經跟隨米洛蒙大師和瑪多大師走遍各地，在草原上，我見到了許多從來沒見過的同胞，他們活得渾渾噩噩、痛苦不堪……最可怕的是，他們完全感覺不到痛苦！那才是讓我感覺到害怕，甚至於作噩夢的事情。”
　　“我無法想象，如果沒有您的話，我會是什麽樣子，共和國的那些我的族人們會是什麽樣子……那些各種各樣的人們，我的朋友們，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們，他們會是什麽樣子……那太可怕了，可怕到只是想象壹下，就讓我呼吸都困難。”
　　“所有的這壹切美好，都來自於您的榮光。那麽我有什麽必要去質疑您的智慧和恩德呢？說實話，您來詢問我，問我想要如何選擇，這反而使得我有些迷惘。”
　　他擡起頭，蒼老而瘦削的豬臉上，露出壹個平和而幸福的笑容。
　　“您是我的信仰，您怎麽說，我怎麽做，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