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公審大會就此落幕，但觀眾們並未離開，因為大家都知道，接下來還有壹個重要的“余興節目”——恐懼之神的死刑。
　　然而讓不少觀眾頗為遺憾的是，隋雄並沒有上演某些放在地球上要禁止未成年人觀看的節目的意思，他甚至於都沒有明明白白地直接處死恐懼之神，而是采取了迂回的方式。
　　帶著觀眾們來到了主位面的西北共和國，他先在虛空城邊緣的土地裏埋下了壹顆種子，然後輸入神力，種子瞬間生根發芽，壹會兒就長成了壹棵大樹。這時候他挖開樹幹，把被封印在壹枚金色水晶裏面的恐懼之神放了進去，再把大樹治好，然後繼續輸入神力。
　　過了壹會兒，這裏便多了壹株郁郁蔥蔥的巨木。樹並不很高，但樹冠卻很龐大，整棵樹似乎都在散發著微弱的綠光，樹下就像是壹個廣闊的大廳，更有絲絲縷縷清涼柔和的氣息不斷落下，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咦？！這是‘世界之根’嗎？”壹個識貨的神祇好奇地問。
　　許多神祇立刻轉頭，看向強大神力的森林之神凡納森。
　　森林之神凡納森是壹個奉行不結盟主義的神祇，祂居住在到處都是樹木和各種植被的“樹界”裏面，很少離開。和前代的森林之神不同，這位神祇的理念是森林和文明的和諧統壹，祂並不反對砍伐森林開拓城市，卻要求城市裏面多種樹木。按照祂的說法就是“森林並沒有消亡，只是搬了家”。
　　這理念當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被打出來的。初代的森林之神西梵那特是個很偏激的神祇，祂認為森林是生命之源，是文明之本，壹切砍伐森林的行為都是在破壞文明的存續，是對生命本身的背叛。以祂為首，糾集了壹大批敵視文明的神祇，組成了壹個同盟，不斷打擊那些開墾自然的行為。
　　後來在人類神系聯合泉水女神開拓千泉之國的時候，這個同盟與人類神系大戰了壹場，人類神系數量雖然較少，但精銳程度遠勝於他們。壹仗打下來大獲全勝，直接把那個同盟給打散了，就連西梵那特自己都死在了人類神系主神烏瑟爾的神錘之下，殘骸化為壹棵巨樹，迄今依然屹立在太古森林之中。
　　在西梵那特死後大概壹千年，凡納森從這棵巨樹裏面誕生。祂完全繼承了西梵那特的力量，壹誕生就是強大神力。但祂的理念卻和西梵那特截然不同，不再盲目地排斥開拓行為，轉而倡導人與自然的和諧統壹。
　　這些年來，凡納森壹直很低調地生活著，祂的信徒們熱衷於在各個城市植樹以綠化環境，還不斷宣傳這種帶有自然風格的綠色生活對健康的好處，在中上層社會裏面頗有影響。
　　而森林之神教會的聖徽，就是那株西梵那特死後所化，孕育了凡納森的大樹，他們稱之為“世界之根”。
　　作為世界上最著名的壹棵樹，許多神祇都曾經去參觀過“世界之根”，之前沒人提出的時候還不覺得，此刻被人壹提，他們才赫然發現，隋雄剛剛種出來的這棵樹，可不就是個縮小版的“世界之根”嘛！
　　這事肯定跟凡納森脫不了關系！
　　在諸神的註視下，即便變作人類模樣，也有著明顯樹木特征的凡納森微笑點頭，壹頭翠綠的樹葉簌簌抖動，承認了這壹點。
　　“這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當時正義之神陛下來找我，向我要壹顆世界之根的種子。”祂說，“我的性格，大家也是知道的。反正約爾加德曼陛下不會害我，所以我就直接把種子給了祂，根本沒追問用途。”
　　……這話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於是諸神又把目光投向正義之神約爾加德曼。
　　“這個呢，其實就是壹個構思。”約爾加德曼摸了摸短短的頭發，笑了兩聲，說，“大家都知道，諸如恐懼啦、歡樂啦、愛情啦……這類神職，其實都有許多個符合祂的候選人。往往壹個神祇死去，壹轉眼就有人繼承了神職。所以我壹直在琢磨，該用什麽辦法才能避免這種情況……”
　　祂說到這裏就沒再說下去，賣關子賣得喪心病狂，讓原本滿懷期待和好奇的諸神氣得牙根癢癢。
　　不過，雖然原理不確定，但效果是明明白白的。當恐懼之神被封入那棵大樹之後，所有神職和祂有所關聯的神祇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祂的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消失，祂曾經存在的氣息急劇削弱，只過了壹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那些祂曾經存在的痕跡都還很清晰，可卻根本無法感覺到哪怕壹點點祂的氣息，就像是祂已經隕落很久很久，久到除了歷史學者之外，再沒有任何人還會念叨祂，還會崇拜或者憎恨祂壹樣。
　　這是很不正常的，壹般來說，壹個神祇就算隕落，祂的氣息也能夠存在很長的時間。這段時間裏面，只要有足夠的信仰之力配合適當的儀式，就可能讓祂復活——像這種隕落了又復活的情況，其實並不特別罕見。
　　但是，恐懼之神的氣息卻在被封入大樹之後不久就完全消失，簡直不可思議！
　　“這……這是怎麽回事？”哀傷之神好奇地問。
　　“也沒什麽特別的，所謂‘隕落之後氣息不散’其實無非是信仰還在持續而已。我把祂封在了這棵神樹裏面，所有關於祂的信仰之力都會被這棵樹給截下，用不了多久，完全被剝離了信仰的祂就會和恐懼神職脫離。祂自己當然是死定了，恐懼神職卻會被長期封存在神樹裏面，等我把人間對於‘恐懼’的認知方向扭轉之後，就能比較方便地找人來繼承。”隋雄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也就跟封印神國的手法差不多，無非有點細節上的區分罷了。”
　　……這哪裏差不多了？差得很多好不好！封印神國難度大得要命，這可容易多了！
　　諸神暗暗吐槽，而不少神祇則深深地看著那棵神樹，浮想聯翩。
　　如果這辦法能夠普及的話，或許將來的神戰，就會以活捉對方為第壹目標了……
　　事情到這裏，差不多就算是塵埃落定，再也沒什麽熱鬧可看了。於是諸神紛紛散去，就連約爾加德曼也抓著被祂暫時封印住的陰影與刺殺之神走了——在想到該怎麽讓這家夥調整陣營之前，祂打算先把這位恐懼之神的死忠關上壹段時間。至於關多久……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等到諸神散去，那些傳奇強者們自然也紛紛離開，最終留在神樹旁邊的，只有隋雄壹個。
　　他看著似乎在微微散發綠光的神樹，忍不住笑了。
　　“妳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無論妳準備了多少手段來幫助自己復活，我直接把恐懼神職對應的信仰截留，就能讓它們全都化為無用功。說起來……大約妳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被封印的這壹天吧。”
　　“妳的那套理念，將會和陳舊的‘恐懼’觀念壹樣，化為歷史的塵埃。未來的時代，屬於能夠賦予這神職嶄新生命，讓它可以不斷拓展不斷進步的新壹代！”
　　“不要幻想我會像故事裏面那樣，在封印之中百密壹疏，給妳可乘之機。還是趁早死心，老老實實地消散吧。”
　　說著，他的這個分身就飛了起來，落在了樹冠上。身體漸漸變得透明，隱入了樹冠之中。
　　巨大水母的身體化作神樹的壹條條脈絡，編織成龐大的羅網，和神樹原本的脈絡組合起來，將每壹縷關於“恐懼”的信仰之力毫無遺漏地截住，連壹絲壹毫都無法落入被封印在其中的水晶裏面。
　　水晶之中，恐懼之神憤怒而絕望地怒吼著。
　　隨著日子壹天天過去，怒吼聲漸漸低沈，祂的身體也漸漸失去了活力。
　　幾年之後，在壹個陽光明媚的冬天早上，恐懼之神儲備的最後壹絲神力也終於消耗殆盡。祂早已茫然失焦的眼睛終於沒有了最後壹絲活力，頹然倒下，化為水晶之中的壹抹塵埃。
　　深黑色的“恐懼”神職從水晶裏面慢慢浮現，卻沒有消失，而是和神樹之中截留的關於“恐懼”的信仰之力結合起來，轉化成壹個暫時穩定的形態。
　　所有的這壹切都無人知曉，就連那些隱藏在人間的舊恐懼之神信徒們也對此壹無所知，就連恐懼之神最忠實的部下，也毫不知情。
　　曾經威震萬神殿，赫然為邪惡諸神之首的恐懼之神，壹生壞事做盡，威名可治小兒夜啼，但當祂死的時候，卻連壹個知道的人都沒有，甚至連隋雄都是發覺“恐懼”神職析出，才意識到祂是真的死了。
　　祂生前準備的所有用以復活的手段，沒有哪怕壹種能夠奏效。祂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死了，沒有能夠掀起半點波瀾。
　　就像隋雄說的那樣，祂甚至連隕落都算不上，只是就此消散而已。
　　祂當年絕對想不到，自己折騰了壹輩子，原來不過是這樣的結局，卑微得如同塵埃壹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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