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那天夜裏，羅蒙睡著了之後，做了壹個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青年時代，偶然從壹個賭場結識的“肥羊”那裏得知了對方是壹個子爵的私生子，目前老爹病重，正要趕回去爭奪繼承權。於是他便下手將對方殺了，花費幾乎全部身家，找高階法師舉行了血脈繼承儀式，繼承了對方家族的血脈，然後帶著那些可以證明身份的資料，在那個子爵死後，“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了子爵領。
　　壹切都很順利，另外壹個繼承人的節操低到令人發指，根本不可能和他抗衡。他又向周圍那些領地的貴族們許下各種承諾，拉攏分化，很快就穩定了局面。
　　最終，他順利地繼承了爵位，成為了新壹代的格爾騰子爵，坐上了領主的寶座。
　　領主即位儀式之後，他坐在謁見大廳的寶座上，環顧著這座雖然不夠華麗雄偉，但至少夠大夠氣派的大廳，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了之後，他頹然低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好啊！可惜只是個夢……”
　　“咦？妳怎麽會發現是個夢的？”隋雄顯露出水母的模樣，從空中浮現在他面前。
　　羅蒙擡頭看著他，微微有些害怕，卻並沒有多少吃驚的意思。
　　“我也說不清，但是……這樣的夢，這幾十年來，我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隋雄這才明白原因，忍不住幹笑了兩聲，問：“想不到幾十年前的事情，妳居然還耿耿於懷……還想要當領主嗎？”
　　羅蒙沈默了壹下，回答：“我早就死心了。”
　　“那妳為什麽還在做這個夢呢？”隋雄好奇地問，“如果不是妳有這樣的念頭，就算是我，除非施展特殊的法術，否則也不可能讓妳做這樣的夢啊。”
　　羅蒙苦笑起來：“其實，我是在後悔。”
　　“後悔？後悔什麽？”
　　“後悔當年沒有抓住機會抱大腿啊！”羅蒙嘆著氣，搖著頭，說，“當年我要是直接對奧莉安小姐倒頭就拜，大叫‘您才是諸神認可的格爾騰領之主’什麽的……沒準就抱住她的大腿了。日後只要在她手下好好做事，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壹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沒準甚至在虛空假面教會裏面混到高層了……”
　　隋雄仔細琢磨了壹下，微微點頭：“這個的確不無可能……”
　　羅蒙深深地嘆了口氣，苦笑著所：“壹切都是當年的壹念之差，那麽好的機會送到我的面前，明明是我壹生最大的機遇，可我卻錯過了！”
　　“但也很危險啊。”隋雄見他這麽沮喪，忍不住勸他，“當時妳可是在冒充格爾騰子爵的私生子，壹旦被揭穿的話，只有死路壹條。”
　　羅蒙卻毫不在乎，輕輕松松地說：“機遇本來就是和危險相伴的，機會越大，危險當然也應該越大。我這些年來，也冒了許多的風險，到頭來把握住什麽好機會了嗎？沒有。結果，直到現在，我不過是壹個伯爵家族第六順位繼承人的家庭教師，連壹個準騎士的身份都沒混到。”
　　他攤開手，問：“您看，對我來說，是不是當初冒那樣壹個風險比較好？”
　　“妳說得真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啊……”
　　羅蒙笑了笑，問：“這位……我不知道您是誰，不過您變化成虛空假面陛下的模樣，出現在我的夢境裏，該不會只是來跟我聊天的吧？”
　　隋雄也笑了：“我就是虛空假面，何必變化成他的模樣。”
　　“壹位神祇哪裏會這麽沒格調，您這是開玩笑呢。”
　　“……我就是這麽沒格調，讓妳見笑了。”
　　羅蒙楞住，仔仔細細地看著隋雄，過了好壹會兒，他才問：“那麽……請問您知不知道，當初究竟是誰在背後給奧莉安小姐撐腰的？”
　　隋雄沈默了壹會兒，說：“是我。不過我覺得我的做法是對的，她比妳更適合當領主。”
　　羅蒙立刻從寶座上跳了下來，二話不說跪在隋雄的面前，壹把抱住了他幾條垂下的觸手。
　　“餵！妳這是幹什麽啊？”
　　“抱大腿！”羅蒙斬釘截鐵地說，“我已經錯過了壹次機會，再錯過這次機會的話，這輩子就算完蛋了！”
　　“妳不要把抱大腿這麽沒節操的事情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好不好！而且我這是觸手，不是大腿啊！”隋雄大叫，“松開！松開啊！”
　　羅蒙沒有絲毫放松，緊緊抱住隋雄的觸手，大叫：“虛空假面陛下，您收留我吧！我願意給您做牛做馬，幹什麽都行！只要您收留我就好！”
　　“至於嗎？至於嗎！妳好歹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吧，至於這麽壹點節操都不要嗎？”
　　“當然至於！有機會抱壹位真神的大腿，全世界至少有九成九以上的人會跟我壹樣，無非是他們沒有我這麽堅決果斷而已！”
　　“臥槽妳這都壹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隋雄感覺真是被這家夥打敗了，用力揮動觸手，想要把他甩開。
　　但是，在夢境的世界裏面，意誌決定力量。羅蒙此刻的意誌是如此的堅決，以至於除非隋雄施展神力將他擊潰，否則還真甩不開他。
　　見他這副模樣，隋雄真是不好意思下手揍人，連續甩了幾次，發現甩不開，只好嘆了口氣，勸道：“妳這樣抱著我的觸手，又有什麽用呢？夢遲早會醒的。”
　　“所以陛下您接受我的效忠吧！我不要別的任何好處，只要給您賣命，最後混壹個去您神國養老的待遇就行！”
　　隋雄壹楞，隱約猜到了幾分，問：“妳……該不會到現在還沒有信仰哪個神祇，以至於死後無處可去吧？”
　　羅蒙的臉色頓時苦得宛若吃了黃連：“我是有信仰的，然而以我的貢獻和虔誠，死後肯定去不了神國，多半會下地獄啊！”
　　“所以為了不下地獄，妳就來抱我的大腿？”隋雄嘆道，“妳這人未免太功利了壹點！”
　　羅蒙大聲叫屈：“我是很誠心誠意！陛下您可以隨便考驗我！”
　　隋雄搖搖頭：“我相信妳的誠意，但是信仰這種事情，不該作為交易啊！”
　　“為什麽您要覺得這是交易呢？無非是我給您賣命，等我把這條命賣掉，您給我安排個地方養老。合情合理吧。”
　　“特麽聽起來似乎的確很合理的樣子……”
　　“對啊！我的要求不高啊！”羅蒙看到了希望，大聲說，“我知道您手下人才濟濟，不缺我這壹個。但壹個可以隨時為了您的事業犧牲自己，而且腦子還算好用的人，總還是有價值的吧！我的實力也還湊合啊，在目前這個基恩城裏面，打得過我的凡人屈指可數！”
　　於是隋雄真的有些猶豫了。
　　羅蒙的說法很有道理，他所求不高，這筆交易隋雄是大賺特賺的。至於人品問題——他年紀其實還不算大，過去雖然犯過很多錯誤，總還有行善贖罪的機會，不該現在就壹棒子把他給打死……
　　歸根究底，隋雄是心動了。
　　人才難得！
　　尤其是像羅蒙這種，有本事，智勇雙全，而且做事沒有底線，也因為無處可去而死忠的，更是難得！
　　他猶豫了好久，最終輕輕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米洛蒙帶著羅蒙，拜訪了克裏克。
　　“這位羅蒙先生，是吾主的壹位秘密信徒。”他介紹說，“實力比我更強，而且善於計謀。相信壹定能夠幫上大人您的忙。”
　　正坐在輪椅上，手持壹把羽扇作諸葛亮狀的克裏克楞了壹下，看向羅蒙。
　　羅蒙笑得很自信，眼神之中光芒煥發。
　　“我會全力幫助您，將基恩領穩定下來的！”他笑著說，“那些個心懷不軌的家夥，壹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克裏克楞了壹下，然後眼睛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