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意外的手段

　　畢自嚴允可後，二位總理大臣，二十巡撫相繼進了議事廳，行禮壹番，便在早已經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下。
　　接著，六部尚書也到了，眾人在椅子上落座，靜候。
　　畢自嚴與孫承宗等人對視壹眼，跟著上前，在空著的五個椅子上坐下。
　　畢自嚴坐在首位，看了眾人壹眼，翻開桌上的手劄，看了眼，擡頭道：“諸位大人，這‘新政’已經耽誤很久了，咱們今日必須要有個決斷！”
　　眾人心神凜然，微微傾身。這位畢閣老開頭就如此“重話”，想必氣勢更盛了。
　　“還有三個問題，壹個是‘新政’擬定的任務時間表，諸位還是覺得過短嗎？”畢自嚴擡起頭，眼神從傅昌宗，周應秋，方孔炤，李邦華，趙平瀾等人臉上掃過，聲音平淡，透著威嚴。
　　孫承宗等人，六部尚書，都目光向左側看去。諸位巡撫，很多人都自覺或者不自覺的看向傅昌宗與周應秋二人。
　　這二人面無表情沒有說話，沒多久，貴，州巡撫王三善傾身，道：“畢閣老，貴州地勢復雜，人口群錯，現在是十室九空，盜寇猖狂，民情洶湧，官吏惶惶。別說丈量田畝，登記人口，單說賑災，穩住民情都力有不逮，朝廷國庫空虛，賑災錢糧日減，下官著實有心無力……”
　　這也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實的艱難。
　　他話音壹落，趙平瀾接著道：“畢閣老，我廣東說不上地廣人稀，可也地域廣闊，但巡撫衙門初建，威權不足，若是立即就鋪開這些，不說能否功成，即便功成，報上來的數字，下官不敢信，畢閣老敢嗎？”
　　蔣德璟猶豫了下，也繼而道：“雲南情勢復雜多變，下官至今還不能完全控制州府，更別說下面的縣。壹縣之尊若想行事，離不開鄉紳的支持，若是丈量田畝，登記人口，再擬定新的賦稅……此事，行不通。”
　　壹連就是三位巡撫反對，議事廳裏氣氛再次陷入慣常的壓抑。
　　畢自嚴坐在高處，這些人的表情都在他眼底，這幾人算是沒有“派系”，他們說的都是實話，因此畢自嚴不生氣。
　　他的目光轉向傅昌宗，周應秋，這兩人在朝廷，代表了朝廷大部分力量，在京外，也代表了大部分巡撫，他們的話，舉足輕重，甚至是“壹言而決”，至關重要。
　　傅昌宗深吸壹口氣，看了眼角落裏不起眼，奮筆疾書的內監，出聲道：“畢閣老，朝廷有朝廷的大政，地方有地方的計劃，下官希望朝廷能給予足夠的自主權利，能夠對地方從容治理，應對得宜。”
　　這其實是第二個問題，內閣對地方的權力收繳的太多，事事都要匯報，處處轄制。同時，在“新政”方面，內閣更是掌握主導大權，地方的權力相當的小，哪怕是壹省巡撫都感覺施展不開。
　　傅昌宗看似是在要權，實則還是希望內閣讓步前壹條。
　　這些話這些天都算是老生常談了，畢自嚴神情平靜，目光看向周應秋，道：“周大人可有要說的？”
　　周應秋傾身，道：“大人，下官希望地方以及朝廷的錢糧進出能更為寬松，各地官府能夠有更多的處置之權。”
　　這就是要財權了，財權是地方官員最重要的權力之壹，也是權力運作，取得威信的重要手段，僅次於官吏任命權。
　　“新政”的進度要求，權職範圍，財權，這是內閣與諸巡撫爭議的焦點，退無可退，無從妥協的三個地方。
　　壹群巡撫眼見傅昌宗，周應秋第壹次齊齊開口，神色凜然，目光在傅昌宗，畢自嚴等人臉上轉悠，心裏有壹絲忐忑。
　　今天開局很不壹樣，壹副“決戰”架勢。誰都知道，不管哪方“勝”哪方“敗”，都將是壹個“慘烈”結局。
　　畢自嚴眼見傅昌宗，周應秋開口，神色漸漠然，沈默壹陣，忽然道：“本官有個計劃，在東南西北中五大區域設立總理衙門，有總理衙門統壹處理‘新政’等問題，相應的權職也會擴大，內閣將授予更多的權利……”
　　眾人聽著都是壹怔，哪怕是孫承宗，孫傳庭都訝異，因為之前畢自嚴並沒有說過。
　　傅昌宗，周應秋等壹群人就更為吃驚了，他們沒有想到，畢自嚴會突然有這樣的壹個想法，壹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畢自嚴神色淡漠，心裏卻十分震動。
　　這個想法，是他看著周應秋，傅昌宗兩人，陡然冒出來的。如果設立“五大總理衙門”，轄制大明五個區域，不但能大力促進“新政”的進壹步推動，還能加強內閣對地方的控制，大大的樹立內閣的威信與權力，最重要的是，能夠壹舉突破眼前的困境！
　　壹切都還在內閣的控制之內，地方上的權力損失也得到彌補，簡直是神來之筆！
　　孫承宗稍稍思忖，目光發亮。
　　這確實壹個好辦法，因為這“總理衙門”是臨時機構，日後“新政”完成，或者渡過了眼前的困難，隨時都能撤銷，在沒有損害內閣主導“新政”的前提下，讓地方也得到滿意！
　　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孫傳庭心裏推敲壹番，同樣暗自點頭。他看著畢自嚴，心裏明悟，這多半是從戰區中得到的靈感。
　　畢自嚴壹鼓作氣，端起“首輔”的氣勢，以壹種斷然的語氣道：“總理衙門擁有比巡撫衙門更多的權力，同時集中多個省的優勢，相互彌補，可以有效及時的應對災情，處理‘新政’問題，妳們，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總理”壹詞，不是第壹次出現，這類似於“欽差”，權力龐大，遠超壹省巡撫。所謂的“總理衙門”是近年出現的，主要是為了集中精力與各方面資源，處理遼東事務，後來的“六省總理衙門”，也是為了處理陜，川，甘，貴等六省事務。
　　壹幹巡撫面面相窺，不知道如何反應。
　　總理衙門肯定是要在巡撫之上，轄區巡撫肯定要聽命於其，盡管心裏難免不舒服，這個時候卻找不到足夠的借口來反駁。
　　傅昌宗與周應秋對視壹眼，驀然異口同聲的道：“下官贊同。”
　　這兩人影響力太過驚人，他壹開口，李邦華就接著道：“下官贊同。”他是陜西巡撫，本來就是傅昌宗的下屬，且已經有了總理衙門，對他來說，沒有影響。
　　“下官贊同。”林日瑞道。他是甘肅巡撫，壹樣是“六省巡撫衙門”的下屬。
　　“下官贊同。”王三善道。他是貴州巡撫，壹樣是在傅昌宗之下。
　　“下官贊同。”山東巡撫黃承元道。他與周應秋關系匪淺。
　　“下官贊同。”山西巡撫呂大器道，他原本是吏部侍郎，周應秋的下屬。
　　“下官贊同。”南直隸，也就是江蘇巡撫方孔炤道，他是周應秋舉薦的人。
　　“下官贊同。”
　　同壹句話接二連三的出現，壹口氣就有十多位巡撫，總理大臣應聲。
　　其他壹些屬於“中立”的巡撫們，見勢紛紛跟風，不足壹盞茶時間，幾乎所有巡撫都“贊同”了。
　　六部尚書對視壹眼，同時擡手道：“下官贊同。”
　　孫承宗，靖王，汪喬年，孫傳庭等人相互看了看，也傾身道：“我等也無異議。”
　　畢自嚴看著群臣俯首，心裏湧出壹股難以言喻之情，直覺現在才有“首輔”的那種感覺，臉上甚至激動的微紅。
　　他臉角動了動，強壓這種怪異感覺，點頭道：“那好，現在唯壹剩下的就是‘進度’的問題，本官允許妳們自己設定時間，計劃，等本官請示皇上，任命各地總理大臣，再做最後決斷，可還有異議？”
　　實則上，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由不得這些巡撫再做“爭辯”了，眾人不停的對視，最後只得道：“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