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漢高祖

歷史系之狼

歷史軍事

漢帝十年
建城不滿五年的長安城看起來十分的落寞,明明是壹個嶄新帝國的新都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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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韓信

家父漢高祖 by 歷史系之狼

2023-9-25 22:35

  風輕輕吹過院落,沒有遇到什麽阻攔。
  院落裏並無壹物,放眼望去,顯得格外空曠,院落的最中心有壹處樹幹,不知被何人攔腰截斷,只露出了幹枯的年輪,無論是前院的狗窩,還是後院的混藩,都是空著的,甚至連院墻之下的菜地裏,都沒有啄食的家禽,靠向東邊墻壁的庫房大門是敞開著的,這庫房完全不必上鎖,裏頭本該裝著糧食的橫木上空蕩蕩的,更是顯露出了這家主人的寒酸。
  可這並非是哪個黔首的府邸,也不是哪個家道中落的貴族的,這裏是當朝三公的府邸。
  就是這麽簡陋的府邸,卻只因為外頭掛著的淮陰牌匾,故而變得高深莫測,很多走進來的人,都是懷著壹種驚懼和不安走進來的。沒錯,這裏就是韓信的府邸,韓信家的府邸,顯然是有些小的,就這規模,放大十倍都比不上呂祿的壹處宅院,倒是跟長安尋常百姓的宅院差不多,只有四棟房屋,其中壹棟是韓信用來休息的,壹棟是書房,還有兩棟是下人們休息和招待客人的。
  不過,韓信家基本上是不會有什麽客人來的。
  韓信起初當諸侯王的時候,身邊跟著近百位門客,豪傑無數,另外服侍他起居的人就有三十多位,可是在幾次謀反之後,他成功的將自己變成了孤家寡人,目前他身邊只有四位近侍,其中三位近侍還都是太後親自賜予他的,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還有兩位負責保護他的武士,這兩位武士原先是劉長的郎中,被劉長送來保護老師,同時也希望他們能跟韓信學點有用的東西。
  可並非所有人都能從韓信這裏學到東西,韓信算不上是壹個好的老師,他的眼光很高,看不上沒有資質的人,也不會煞費苦心的壹次次教會,簡單說壹次,能聽懂算妳不錯,聽不到拉倒。
  故而,直到現在,能跟著韓信學習,還學有所成的,就只有周亞夫壹個人了。
  雖然長老爺總是宣稱自己得到了淮陰侯的真傳,可淮陰侯多次表示,他的兵法壓根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韓信也不是無謂的嫌棄,長老爺用的兵法,確實不像是韓信的,他總是采用項羽式的作戰,最後卻公然宣稱這是韓信所教的,也不知韓信心裏到底有多糾結,有多後悔收下了這麽壹個玩意。
  天已經大亮,韓信還不曾起床。
  府內的下人也不敢驚動他,開始打掃院落,準備飯菜,那兩位武士也開始照常的操練,鍛煉身體,直到即將中午的時候,內屋裏才傳出了韓信那不太熱情的聲音,“飯菜!!”
  負責照顧他起居的隸臣急忙端著飯菜就沖了進去,韓信這個人非常的追求效率,他所吩咐的事情,就必須要最快的完成,稍微晚了點,都會讓他勃然大怒。韓信就直接在內屋裏吃了飯菜,穿著褻衣,披頭散發的,韓信的起居並沒有什麽規律,他跟張不疑不同,張不疑是定時定點的起床,固定的時日吃飯,跟欒布也不同,欒布是每天都會按著禮法所規定的時日來做相應的事情,反正他就不會披頭散發的吃飯。
  韓信是睡醒了還會繼續躺著,直到餓了才會起來吃飯的那種。
  晚上也不會固定的睡覺,有些時候讀兵法,幹脆讀到第二天再睡。
  對於吃的,他也沒有什麽講究,能吃就好,他從不挑食。
  在某些方面來說,韓信是很好服侍的,可有些時候卻又很難服侍,韓信坐在榻上,漫不經心的吃著飯,幾個下人就站在門口,以免聽不到他的什麽吩咐,韓信吃起飯來也是慢條斯理,不急不慢,反正也沒有什麽事要辦,廟堂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他心情好了去做,心情不好就待在家裏,也沒有什麽人會來拜訪他,壹直都是獨自生活在這裏。
  “大王,來了客人!”
  有隸臣急忙進來,稟告道,這是壹位很早開始就開始跟隨韓信的人,還是以大王來稱呼他。
  韓信也不曾要求他改口,完全不怕這樣的稱呼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哦?”
  韓信有些驚訝,隨即有些警惕的問道:“不會是那個豎子吧?!”
  “不是,是曲逆侯。”
  韓信聽到不是劉長,就松了壹口氣,看著自己這衣裳,手裏的飯菜,他急忙說道:“妳先留著他片刻,我得趕緊換個衣裳……”
  陳平在院落裏等了很久,說起來,還從來沒有人敢讓陳平等這麽久的,韓信走出來,跟陳平互相拜見行禮,“不知妳要來,讓妳久等了啊……我這府邸已經有很多年不曾來過客人了,我這都忘了該如何招待……請進書房吧。”
  陳平看了看周圍,笑著說道:“這裏清爽,還是坐在這裏吧。”
  兩人就在那樹樁旁坐了下來,很快近侍們就端來了飯菜,酒水,兩人面相而坐,陳平看著周圍,不由得稱贊道:“世人都說周昌為人清貧,乃是最拮據的三公,今日看來,此話不真,您這府邸……尚不如那長安尋常百姓,您才是真正的清貧啊。”
  韓信臉色壹黑,“我在別處是有大宅院的,是這府邸的十倍規模。”
  “哦,原來如此,不知是在何處?”
  “就是現在的尚方府。”
  陳平忽然想笑,他低著頭,沈默了片刻,又說道:“即使如此,您也是清貧啊……這前院裏沒有狗,後院裏沒有豬,菜地上沒有家禽,我看庫房裏甚至沒有余糧……”
  “原來是有的……狗被長借去打獵了,說很快就送回來……如今已經過去了四年,也不知是否還活著,豬和家禽早就被長給吃掉了,糧食也是如此,這豎子壹頓能吃我三天的口糧……還有這裏的樹,也被他燒了去,我還有幾只羊的,對了,還有前院的門……原本是朱紅大門,是我耗費了很多錢財打造出來的……”
  或許是太久沒有迎接客人,又或許是正好被刺中了痛點,韓信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那豎子的罪惡。
  “我這裏有藏書三百多卷,這豎子壹來,我就少兩卷,他每次都將書藏在衣袖裏……被我抓住了都不悔改……”
  “還有我這裏的門客,我本來有十余位豪傑,都是武藝出眾的好手,他說借用,就給我借到代國去了,目前還在代國打仗,都升到都尉了……”
  陳平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只是聽著太尉喋喋不休的抱怨,韓信最後才憤怒的指著自己的地面,“就只有這裏的泥土還沒有被他挖走!!!”
  陳平忽然長嘆了壹聲,“說起來,我家裏當初也有二十余家禽啊……他每次來,都抓我的家禽說是禮物,還都自己吃掉,我剛吃壹口就沒了……後來開始拔我家的菜,我看您的菜長得也不錯,最好還是小心,您這院墻太矮了,可攔不住他啊。”
  “這還不是最惡劣的,妳不知道,這廝還四處敗壞我的名聲,他那慘不忍睹的兵法,居然四處說是我教的,我哪裏會用他那樣低劣的兵法?他還多次說自己曾擊敗了我,生擒了我,這也就算了,可他非要說西域的戰事是因為他來教我,我才僥幸成功,這我就不能忍了!!”
  “是啊,是啊,自從這豎子長大之後,我就受盡了群臣的敵視,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要賴在我的身上,先前隴西地動,群臣裏都有人說這是因為我的緣故……我何德何能啊,大漢的惡事這麽多,難道都是我壹個人做的嘛?!”
  兩位老臣忽然找到了共同點,開始大聲的討伐這位不仁義的豎子,越說越開心,兩人甚至還吃了幾盞酒,兩人在這之前從未壹同吃過酒,這是第壹次。
  從前那些小恩怨,此刻仿佛也不復存在,冰釋前嫌。
  再沒有什麽朋友的兩個人,在這諾大的長安城裏,似乎是很孤獨的。
  韓信有些回憶般的說道:“我壹直都在家裏,也沒有什麽人來看望我……這些年裏,妳是第壹個來看望我的。”
  “我有位好友,前不久也逝世了……如今也沒有來拜訪我的朋友了,若是君侯有時日,也可以來我的府上。”
  “無論是在我的府邸,還是在妳的府邸,都容易遇到那豎子,倒不如我們以後找個空地來坐,遠離那豎子!”
  兩人笑罵著,實際上,也只有那個豎子,會不間斷的來拜訪他們兩個人,雖然總是讓他們很生氣,卻已經是唯壹的“客人”了。
  陳平在酒足飯飽之後,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事成矣,百乘國王不久後就要來長安拜見陛下了,他將會是第壹個親自來拜見皇帝的身毒王,我已經派人跟馮敬聯系了,孔雀王必定會坐不住,就等著他也來拜見,往後就能掀起來長安拜見皇帝的先河,大漢就能加強對身毒的影響……我想了很多,最主要的辦法還是從這些貴族開始加強影響,要讓他們以漢話為榮,以漢服為榮,以大漢的商品為榮……以上帶下……”
  陳平說起了自己的計劃,“身毒人有著共同的敵人,大夏……大夏如今全面遭受著來自匈奴的威脅,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大漢取得聯系……以孔雀來威脅百乘,以大夏來威脅孔雀,以匈奴來威脅大夏,至於匈奴人,他們已經被嚇破膽了,完全不必去威脅,只要打出您的旗幟來,他們就會瘋狂的逃竄……”
  韓信很是贊許的看著陳平,為他倒了酒,“這方面,還是得您來啊……馮敬這個人沒有什麽能力,可若是有您來教導,那身毒的事情,我就完全不必擔心了。”
  “往後的政策,我都已經寫好了,君侯可以收起來……五年內,可以按著這個謀劃來辦事……”
  陳平將自己所寫好的東西遞給了韓信。
  韓信壹楞,卻遲遲沒有接過來,他倔強的說道:“這些事情,不是我所擅長的,您自己來指導馮敬便是,馮敬這個人,曾經是我的手下敗將,我不屑於跟此人同伍!!!”
  陳平苦笑著,“君侯啊……我的情況您自己知道……怕是扛不了那麽久啊。”
  “那豎子養了幾百個太醫,就沒有壹個能治好妳的?妳不必如此灰心,那豎子特意設立了醫學,又召集了那麽多的大醫,有什麽是不能治的?”
  兩人正在交談,那位老隸臣再次趕來,低聲說道;“大王,又有客人……”
  韓信和陳平迅速警惕,“那個豎子?!”
  “是大王的公子。”
  “瀠?”
  韓信壹楞,頓時皺起了眉頭,陳平有些驚訝的看著韓信的臉色變化,很快,就有壹個年輕人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陳平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但是壹眼就看出,這是韓信的親生兒子,因為兩人的模樣極為相似,那臉幾乎就是韓信模樣的復刻,壹模壹樣,只是,跟趙王如意壹樣,徒有其表,因為這人的神色非常的慌亂,他的眼神帶著壹絲懼怕,畏畏縮縮的看著兩位長輩。
  韓信當即大怒,“還不拜見曲逆侯?!”
  韓瀠急忙朝著陳平大拜,陳平點了點頭,然後起了身,“既然是君侯與嫡子團聚,那我也不打擾了,改日,我們找壹個好地方,壹同吃飯……”
  韓信也沒有攔著他,反而是將陳平送出了門,這是他第壹次親自送客人離開,這是長都不曾有的待遇,當韓信回來的時候,韓瀠還是有些驚懼,急忙行禮大拜,韓信揮了揮手,就坐在了原地,擡起頭來,打量著他。
  “沒有我的命令,妳也敢回來看望我了?”
  韓瀠連忙解釋道:“阿父,不是的,我這次是有要事來的,我要成家了,這成家之事不能自作主張,必須要跟您來商談,故而我才前來的……”
  他慌亂的解釋著,卻沒有註意到韓信眼眸裏的壹絲失望,韓信點點頭,“妳要成家了?跟什麽人?”
  “是壹戶好人家,唐國人,雖然官位低下,但是家教甚嚴……”
  韓瀠說著,就是不肯坐下來,直到韓信示意他坐下,他才正兒八經的坐在了韓信的面前,低著頭,時刻保持自己的禮儀,韓信聽著他的話,聽了片刻,也就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了,“好了,我知道了,妳要成家,那就成家吧,我準許了。”
  “多謝阿父!!”
  韓瀠開心的說著,他急忙起身,揮了揮手,很快就有人帶著東西走了進來,有很多很多,韓信看著這些東西,再次皺起眉頭,不悅的說道:“這又是什麽?”
  “阿父,這都是我給您帶來的禮物,都是最好看的衣裳,來,您試試,合不合體?”
  “妳這豎子……”
  韓信嘴裏罵著,卻又伸出手拿起了那衣裳,往自己的身上披,好在,這衣裳還是很合適的,韓信這些年裏的體型似乎壹直都沒有什麽變化,韓信穿上了新衣裳,韓瀠送來的這套衣裳,是那麽的豪華,用工很仔細,帶著明顯的楚國風格,韓信本就威武,穿上這楚國風格的衣裳,更是威武霸氣,瞬間就從壹個“頹廢大叔”變成風流楚人的模樣,有著莫名的魅力,很是好看。
  韓信的臉色好了很多,“妳這豎子,花錢弄這些做什麽呢?何必帶這麽多的衣裳?我壹個人豈能穿的完?”
  韓瀠忽然說道:“阿父,是這樣的,禮說兒子成年之後,壹天要三次來拜訪父母,詢問父母的情況,父母年過五十,就要親自端著飯菜來服侍他們,每周都要給他們做壹套合適的衣裳來躲避風雨……我這十余年裏,也只拜見了您七八次,原先家裏貧苦,不曾做到這壹點,因此,我特意做了這麽多衣裳,是為禮也。”
  韓信臉上那清淡的笑容就在這壹瞬間裏凝固。
  他開始脫下自己的衣裳,韓瀠什麽也沒有察覺,只是認真的說道:“合身就好,這些衣裳都是這個尺寸的,您都可以穿的上,來人啊,把這些衣裳都給存進去……”
  韓信板著臉,坐在了原地,韓瀠又說道:“阿父,既然您已經準許我成家,那我便回去成家了……等到孩子出生,我會按著……”
  “不必,等我死了再帶著孩子來見我吧。”
  “我還有事,不送。”
  韓信起身,轉身就離開了這裏,韓瀠則是規規矩矩的朝著韓信的方向幾次大拜,又大聲的請求韓信壹定要吃好飯,睡好覺,照顧好自己,明明是壹些關心父母的話,他卻說的異常尷尬,每壹句都仿佛在高歌,帶著特有的腔調,倒是很符合禮法上的規定,只是,似乎不太符合韓信的口味。
  “滾!!!”
  隨著內屋傳來韓信的怒吼,韓瀠趕忙停止了這“高歌”,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裏,就如他急匆匆的到來。
  韓信坐在內屋,臉色惡劣到了極點,他看向了壹旁那堆積起來的衣裳,不屑的將其推開,隨後走到了壹處木箱前,打開了箱子,就看到裏頭那些冠……這些冠,各個都是那麽的可笑,有的是楚冠,有的是齊冠,有的是趙冠,模樣不同,做工粗造,這東西拿到路邊,就是白送,都沒有人會要,可韓信卻將他們都收集了起來,因為這些都是他的弟子親手給他做的……
  “師父!!!!”
  外頭忽然傳來壹聲大叫,韓信大驚,手忙腳亂的將冠藏起來。
  片刻之間,大門被打開,那豎子人高馬大的站在門口,手裏還抓著壹大捆的新鮮剛出土的蔬菜。
  “師父,聽聞我那兄弟來了,我這特意帶了禮物,得給妳們看看我這手藝……”
  “我打死妳個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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